26 各有盤算
除了沈茉芊外,坐在老夫人身旁的薛娴真纖眉也不易察覺的輕皺。
對這個裝模作樣的侄女,薛娴真實在提不起什麽好感,前世的沈元茗亦是這般矯情自高,雖說不像沈茉芊那只潛伏的毒蛛一樣具有威脅性,可是就如一只煩人的蒼蠅,在你附近轉着轉着,叫人看了也心生厭惡。
反正只要順着前世,快把她嫁掉就行了。
思到此薛娴真打起精神,她拿起繡帕,看了看哭成一團的祖孫二人,随即在眼角附近擦了擦,表示些許難過,當然她只是想遮住眼底的鄙夷。
相較于衆人的不耐煩,沈堯柏倒是體貼,雖覺得沈元茗這般激動不太合宜,但顧及老夫人的心情,沈堯柏還是等到她們發洩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勸道:“老夫人先讓茗兒下去休息吧。”
老夫人看了看沈元茗帶淚的俏臉,紅腫的雙目讓她分外憔悴,老夫人不忍地點了點頭,随即揮手要沈茉芊過來。
老夫人将沈茉芊拉到沈元茗面前,慈愛笑道:“這是妳的芊兒妹妹,之前都在外城養病,最近才剛回來,妳的知語軒就在她隔壁,日後互相照應,作對好姊妹知道嗎?”
沈元茗上下打量了沈茉芊幾眼,心下頗為輕視,她早就聽說這個被送到鄉下的不祥庶女,如今一看,不過是個細皮瘦骨的女童,讓沈元茗在意的是她真像母親說得如此讨老夫人的歡心?
沈元茗不信,她敢篤定不消幾日自己便能徹底取代她,老夫人的疼愛只需給她一人!
壓下心裏的不滿,沈元茗溫柔一笑道:“原來是芊兒妹妹,害我吓一跳,還在想怎麽突然多出一個妹妹了!”
多出來的?在嫌她多餘嗎?沈茉芊面容平靜如水,她垂首對沈元茗恭敬拜道:“芊兒見過茗堂姊。”
沈元茗急忙扶着她,嗔道:“別叫什麽堂姊!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叫我茗姊姊吧。”
沈茉芊也回她一個腼腆的微笑,老夫人看她們那麽快就親近起來,心下欣慰不已。
一旁的薛娴真見了這幕,很快轉開了視線,她端起青花纏枝茶碗,輕輕抿了一口,順便将嘴角的笑意一并咽下,高尚孤傲的才女小姐真能容忍與他人分享?何況對方還只是個庶女,真期待接下來的日子阿……
****************************接下來的日子**********************************。
沈元茗就這樣住下來了,她的到來并沒有掀起任何漣漪,相府的衆人作息依舊,ㄚ環們也只當多一個嬌貴的主子,而雖然沈元茗年齡排二,但為了不沖撞到沈元蓉,ㄚ環們都只稱呼沈元茗為堂小姐。
沈元茗為此沒少過和老夫人抱怨,老夫人雖然憐惜她,但該有的規矩不能少,何況,說難聽點,沈元茗不過是寄人籬下,這身份和沈元蓉相比還是差了一點,老夫人覺得此事不能偏頗,也就随意安撫了沈元茗一番,對此,沈元茗更是不滿。
這算什麽嘛!先是得和一個庶女共同侍候老夫人,接着又不能與嫡次女平起平坐,況且明明她比較年長,憑甚麽是要她讓沈元蓉?憑什麽她就不能排進相府小姐的行次裏?
只是老夫人已經說話了,沈元茗再怎麽委屈也只能忍氣吞聲,畢竟對她來說,當務之急應該是穩固她在相府的地位,比起只知玩樂的沈元蓉,還是先對付占着自己位子的沈茉芊比較妥當些。
沈元茗想通了,她開始三不五時就往福安院跑,然而,她不比沈茉芊貼心,更不願彎下身去伺候別人,所以沈元茗只能陪老夫人聊聊天、解解悶,她說的風雅趣事也的确逗得老夫人開心,可是老夫人還是少不了沈茉芊的服侍,沈元茗根本動不了沈茉芊一分一毫的地位,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每天被人堂小姐、堂小姐的叫着,沈元茗心裏郁悶得都快養出病來了。
時季轉換,夏天的炎熱不知何時已然遠去,耳邊也不再聽見擾人的蟬鳴聲,大荷池的荷枝粉蓮早已凋零殆盡,滿院的秋菊黃葉成了相府最怡人的風景,忙着掃落葉的ㄚ環也已經換上舒适的秋裝,讓人能清楚感覺得到,秋天是真的來了。
留善院裏,薛娴真靠在鋪着紅雲座墊的玫瑰椅上,她面帶愁色,望着手上的酒紅請帖,開頭用金粉寫了短短幾句:“金秋送爽、丹桂飄香……”
才看一眼,她便煩躁地把帖子扔回桌上,桌上還有好幾張相同的請帖,。
“夫人,小姐們來了。”
薛娴真一聽,立刻端坐身子,擺手讓ㄚ環開門。
沈元英等小姐們依序走了進來,薛娴真阻了她們的禮,卻沒讓小姐們坐下,沈茉芊眼角餘光瞄到不遠處的桌上,算算也差不多是時間了,心裏已有七八分答案,薛娴真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飛鳥,飛鳥立刻将桌上的請帖發給每位小姐。
四個人,四張請帖,剛剛好。
“皇後過幾日要舉辦賞秋宴,妳們都被邀請出席,這是請帖,萬不可弄丢。”薛娴真此話一出,除了知情的沈茉芊,衆女都大感驚訝,尤其是沈元茗,她的眼裏閃過一絲驚喜,苦悶的生活似乎出現一道曙光,她幾乎無法壓下心中的狂喜。
“我已經命人加緊縫制新裝,等會我派嬷嬷們過去幫忙,妳們用這幾日好好準備,該穿什麽、該帶什麽都要聽她們的,絕不準妄自作主,若是被我知道……”薛娴真面色一沉,冷聲道:“帖子燒了,人留下,也絕不會讓相府丢臉!”
“女兒明白。”衆女齊聲道,心中卻各有盤算。
小姐們拿着帖子準備起身告退,薛娴真看向沈元蓉,突然笑道:“蓉兒妳留下!記得多久沒陪母親說說話了”見二人似乎要說些貼己的話,自知不相幹的人急忙離開。
正準備起步的沈元茗回頭望了一眼,看到薛娴真母女這般親密的舉動,不禁想起已離了京城的姚夫人,眼眶泛酸,急忙跟上沈元英的腳步一同離開。
薛娴真等人都走遠了,才命飛鳥出去把門關上,只留下她和沈元蓉在房內。
沈元蓉不解地眨眨眼,母親何時那麽避諱外人了“我問妳,妳和端陽公主怎麽認識?”薛娴真突然這一問把沈元蓉弄得措手不及,但見母親面色凝重,她也不敢敷衍,便一五一時的說出和端陽公主在玲珑園裏的相遇,包括端陽公主失态一事。
薛娴真聽了不禁暗疑,自己女兒這番造次怎麽就能入了端陽公主的眼?
她對端陽公主一直沒有太多印象,只知道她雖是皇後所出卻不受聖上喜愛,反倒是季陽公主無論前世今生都是這般耀眼出衆,其實她也有在猜測,前世沈茉芊能成功将自己和薛國公府扳倒,其中相助的貴人大抵也有季陽公主吧現在亦照着前世那般,沈茉芊救了季陽,她們注定會走在一塊,可是蓉兒卻反而和默默無名的大公主牽扯上了……若是能因此得到皇後的看重,對蓉兒亦不失為一份保障,但這究竟是福還是禍?
薛娴真來回踱步,輕蹙的蛾眉顯然是在思索什麽,面對母親少見的嚴肅,沈元蓉如坐針氈,她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見薛娴真還不理她,只好失望地繼續坐等着。
良久,薛娴真才停下腳步,她望着面帶不安的沈元蓉,語氣無奈道:“雖說公主喜歡妳,但凡事還是要多留意,蓉兒也不小了,會乖乖聽母親的話吧”
沈元蓉忙點頭,薛娴真看她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彷佛一只害怕不已的小動物,薛娴真心一疼,伸手将沈元蓉攬在懷裏,沈元蓉被她這一抱,心裏所有的疑惑和害怕頓時煙消雲散,小手一伸,也環住母親的腰。
終究是母女,只需一個動作就能打消所有猜疑,她們緊緊相擁,就如血緣裏深殖的羁絆,緊密又溫暖。
薛娴真感覺到女兒身上熟悉的馨香,心腸軟極了,這一刻她再次清楚明白到,重生一世,她最想作的并不是複仇,而是守護她獨一無二的珍寶,她的女兒。
可是她不是神,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這樣的守護又能持續多久呢?也許她只能督促蓉兒變得更強,最好是哪一天,她的蓉兒能堅強到不再需要她……
“母親,蓉兒想問妳一個問題”沈元蓉靠在母親的懷裏,突然開口問道。
“說看看。”
“母親怎麽知道端陽公主和蓉兒認識”沈元蓉百思不解,端陽公主不要她說,她就真的沒告訴任何人,怎麽今日就被母親捉出來了“妳看看妳的請帖。”薛娴真連眉都不擡,似乎是沒費什麽功夫。
沈元蓉聽着母親的話,打開請帖,默默讀起一行行金字,直到最後一行的落款,沈元蓉面色一變,本該只有皇後的紅泥鳳印旁多了一個小小的字,瑤
這端陽是什麽意思?沈元蓉大惑不解。
“除了公主留下的字,妳那張上面的時辰和其他人的不一樣,應該說早了兩個時辰。”薛娴真指着帖子上面的字。
沈元蓉還是不解地望着她,問道:“這是……”
“妳不是說公主很認同妳說的話,還拔了滿頭金釵?這次她八成是想請妳過去為她打扮呢!”薛娴真頗為得意,沈元蓉在審美方面都是受她熏陶,當初她亦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美人,還曾被人以牡丹為譽,說是盛都裏的一朵國色牡丹,雖說聽起來稍嫌輕浮,但何嘗不是對女人的一種肯定?
想到那年她才剛及笄,薛國府的門坎就快被提親的人踏破了,害得父親整日揪着眉毛都快打結,一看到她也是搖頭嘆息。薛娴真回憶起往事,不禁微微一笑。
美麗向來都是女人的力量,當然,她的女兒不但會繼承她,更會超越她!
薛娴真捏了捏沈元蓉白嫩的臉蛋,笑容帶着滿滿的驕傲,她打趣道:“妳可要盡心為公主打扮喔,娘親以後就靠你了!”
沈元蓉微張小嘴,作勢要咬她,母女倆又笑着打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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