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達西跪坐在床前, 雙手緊緊地抓着安妮那冰冷的手、摩挲着,哈着氣,竭力想要将自己的溫度傳給她。

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 低聲地不斷地呼喚着她的名字。

可是她的眼睫一動不動, 就好像真的……不, 不,她怎麽能離開?難道這些天來,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達西的視線看向床頭的木匣,和他驚懼之下扔到地上的手捧花, 心下一震。

達西從地上撿起了手捧花球、将它放在了安妮的胸口, 幻想着婚禮上, 安妮手捧鮮花,朝自己緩緩走來。

可這樣的幻想終究是虛假的。

達西緊咬着牙關,強迫自己将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

“冷靜下來,達西,她沒有離開, 她等着你将她帶回來……”達西喃喃自語地重複着。他努力回想剛才的種種,忽然, 那個奇異圖案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

那環形有兩個扭曲的曲面,似乎是一根紙條扭轉而來,卻乍一眼很難分清正方和反方。或者說,這兩面可以任意扭轉, 無論是哪一面都是真實的。

達西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鎖扣, 凝視着、端詳着,似乎隐隐觸及到了真相。他粗暴地拉開抽屜,翻找出一條項鏈,扯下了吊墜, 将鎖扣裝了上去。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凱瑟琳夫人的尖叫和芬裏爾咆哮的聲音如同一根針猛地紮進了他的腦海。

房門被推開,撞在了牆上。

喬治安娜和凱瑟琳夫人不顧仆人的攙扶沖了進來,在距離大床不到兩米的距離愣住了。

凱瑟琳夫人看清了床上之人逐漸灰白的臉色,嗚咽着倒了下來。

喬治安娜顧不上她,死死地盯着哥哥的臉:“安妮她……”

達西的心髒一抽一抽地疼,他沉默地俯下/身,在那冰冷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他的聲音無比沙啞:“我不相信她走了,她剛才還在跟我說話……她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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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安妮她已經——”死了。

“閉嘴!”達西暴怒地吼道。

喬治安娜被他暴戾的臉色吓得一顫。

達西閉上了眼,悲痛和憤怒在胸口鼓脹,幾乎就要将他撐破。仆人們隐隐傳來的啜泣聲讓他異常煩躁,忽而傳來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仆人窸窸窣窣地朝兩邊散開。

“萊森醫生來了。”雷諾茲太太的聲音響起。

達西才睜開了眼睛,稍稍讓了開來。

萊森醫生皺着眉頭,從醫藥箱中取出了許許多多造型複雜的工具。達西不願意讓他掀開被褥,可終究敗在了萊森醫生不贊同的目光下。

“都出去。”達西揮了揮手。

就算……安妮也應當有體面。

雷諾茲太太領命,厲聲命令仆人們都散去。人群安靜地離開了卧室,只有杜麗眼淚汪汪地抓着門把手,不肯離去。

達西看着她哭得鮮紅的眼睛,險些沒有忍住咒罵。

——都是因為她拿來的東西!是她害死了安妮!

——達西!你能不能有點腦子!不要遷怒無辜的人!

——她才不是無辜的人!如果她沒有把隆美爾的東西帶來,安妮也不會這樣!

——是你自己要去找隆美爾的,你才是罪魁禍首!

達西渾身一僵,在自己內心的指控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動作。是他害了安妮嗎?如果不是他的告白,如果不是他要寫信找隆美爾回來,如果……

達西瞪着鮮紅的眼睛,擡起了頭,視線忽而在床頭的日記本上定住了。

達西猶如溺死的人終于抓到了救命稻草,粗魯地抓過日記本,猛地翻開。凱瑟琳夫人和喬治安娜被他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吓到了。

那些深深印刻的文字猶如幻影,黑色的水墨蒸騰了起來,又像是滴進了泉水,氤氲着消失不見。

就好像她存在過的痕跡,都一一被上帝之手抹去。

“安妮小姐還有心跳!”萊森醫生的聲音如同迷霧中的陽光,将達西從無盡的自責和痛苦中拉了出來。

萊森醫生手上的器械緊緊地貼着安妮的胸口,他又一次喊道:“真的!她還沒有離去!達西先生,凱瑟琳夫人,你們聽!”

凱瑟琳夫人剛上前一步,達西就一把奪過醫生手中的器械,貼到了耳邊。

那心跳聲非常微弱、異常緩慢,但卻是他至今聽到過最美妙的聲音。

“咚、咚、咚……”

與此同時,深深的恐懼掩藏在心底:她,還是她嗎?

“咚、咚、咚……”

安妮的耳膜咚咚作響,昏昏沉沉地從一片迷霧中醒來。那聲音好像是心跳,在她的四面八方傳來。

安妮有些發蒙,她睜開了眼,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長長的甬道。

‘我這是在哪兒?’

‘我是誰?’

一時間,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

她左右前後地望着,發現自己好像正在一條長長的、扭曲的通道的最中間。兩端是隐隐約約的光,溫暖而充滿誘惑力。

安妮遙遙地望着兩端的方向,那扭曲的軌跡讓她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我總不能就坐在這兒。’她想,‘可是,我究竟該往哪邊走呢?’

兩邊皆是光明,似乎往哪邊走都是正确的。

“咚、咚、咚……”

那心跳聲仿佛在催促她,節奏變得更快了。

她撓了撓頭:“好吧,我也分析不出什麽所以然,就随便朝哪個方向走吧。”

她踏出了第一步,還沒有站穩,就好像跌入了一個向下的軌道。就像滑滑梯一樣,從一段扭曲的甬道中穿梭了下去。

如同電影放映一般,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場景:

沉默的男人一言不發地守在床邊、床上躺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

男人在窗前喝着辦理公務、和對面空蕩蕩的椅子侃侃而談;

湖邊柳樹下,一男一女相擁在厚重的披風下,就好像只有一個人的身影;

舞會上,他們在衆人的注目下優雅地翩翩起舞,男人的眼神從來沒有一寸地偏移;

陡峭的山坡上,男人端着獵/槍擋在她的身前,披荊斬棘;

一座府邸前,男人和另一個男人扭打在一起,拳拳見肉,她在屋檐下冷眼旁觀;

橡樹林裏,兩人并肩而行,隔閡和疏離卻難以掩飾;

港口,女孩在擁擠的人群中送別了年輕的他;

昏暗的壁爐下,她別扭地在催促下與他貼面道了聲晚安;

冬夜,馬車的隊伍搖搖晃晃地駛來,女孩站在窗前,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

一束手捧花迎面而來,她下意識地立刻閉上了眼睛,別開了臉。

暈頭轉向的甬道讓她忽然反胃了起來,她用力地掐住了喉嚨,強忍住從內而外的惡意。

“安妮,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輕柔的女聲傳來,“你是不是又熬夜啦?哎,不是我說你,就算你急着完成翻譯稿,也不該天天熬夜啊。再這樣下去,不是禿頭就是猝死……”

“呸呸呸,怎麽能在婚禮上說這種話,什麽死不死的,我只是有點累!”安妮聽到自己這樣說,“昨天我的效率出奇地高,我實在不想浪費那麽好的狀态,就小熬了一下。”

“小熬?幾點睡的?”新娘在鏡中狐疑地看着她眼底的烏青。

“……沒睡。”安妮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在化妝師的請求下捏住了新娘婚紗背後的拉鏈。

“……”新娘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翻了個白眼道,“等下我要把手捧花扔給你,你別連接都接不住!”

“小看誰呢!”她不服氣地一把用力。

“啊——你這是蓄意報複!!!”新娘痛得立刻轉頭給了一個爆栗。

安妮摸了摸頭頂隐隐作痛的那個小包:“真暴力!我不用點力你怎麽能把婚紗穿上……你是不是又胖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不許說那個字!”

二人鬧作了一團,直到化妝師無奈地打斷,将安妮也按在了座位上,開始替她這個伴娘化妝。

新娘一邊給自己戴上耳環,一邊看着乖乖化妝的閨蜜說道:“說真的,我等下真的會把手捧花扔給你哦!你可一定要接住了。”

“扔給我幹嘛?我連男朋友都沒有,你去扔給——”诶?另一個伴娘叫什麽名字來着。

安妮疑惑地眨了眨眼,記憶好像一時間短路了。

“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我才要把好運傳給你啊!”新娘坐在了她的面前,“天天盯着那些書,把自己埋在書堆裏,又是翻譯、又是寫論文的,怎麽遇上對的人?”

“我可是個搞事業的!”她不服氣道,“再說,現實中的人再優秀,還能有達西……”

達西?

那不是她正在翻譯的書中的男主角嗎?

她為什麽會提起這個名字?

安妮皺起了眉,難道自己真的熬夜熬過火了?已經開始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

“瞧瞧,果然是熬夜熬傻了。”新娘摸了摸她的頭發,啧啧地嘆道,“發量也少了!”

安妮這次卻沒有駁斥她的玩笑,一時陷入了沉默。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瞬間,她的心髒忽然揪着疼了起來。

耳邊也出現了幻聽,那個低啞聲音似乎來自遙遠的天邊,喃喃地呼喚着:安妮、安妮、安妮……

“手捧花怎麽還沒有送來?”新娘着急地打着電話,打斷了她的怔愣,“哎!他非要說要用最新鮮的花來做手捧花,只能當天送來,要不是我要把它扔給你,才不會答應這麽倉促的事情。”

“咚咚咚。”化妝間的門被敲響了。

化妝師立刻打開了門,不出一會兒,她就手捧着一個木匣回來了,将木匣遞到了安妮的手中。

“來了來了,拿好!”化妝師從木匣中捧出了一束包紮精美的百合花束,粉紅色的絲帶纏繞在綠葉間。

安妮看着那木匣上的圖案,耳邊響起了咚咚咚的心跳聲。

“現在,請新娘轉身!”司儀誇張的聲音震動着所有人的鼓膜,“新娘就要扔手捧花啦!收到手捧花的小姐,會收到老天最誠摯的祝福,下一段美好的姻緣就是你!”

安妮被興奮的女賓客們擠在了中間,險些站立不住。

臺上的新娘朝她眨了眨眼,揮了揮手中的手捧花,激起了賓客們一陣捧場的歡呼。

新娘轉過了身,潔白的婚紗裙擺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真美。”安妮在心中不無歆羨地想。

“三!”

女士們一陣躁動,興奮地跟着新娘故意來回晃動的手臂小步小步地挪着。

“二!”

身後又傳來了男士們興奮的喊叫聲。

“一!”

手捧花被抛了起來。

“啊!我的我的!那是我的!”耳邊女士們興奮的喊聲讓安妮有些喘不上氣。

這一瞬間似乎被拉得很長很長,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0.2倍速,手捧花在空中旋轉着,緩緩朝安妮飛來。

安妮一陣暈眩,震耳欲聾的心跳聲蓋過了賓客們的起哄聲。

安妮想要躲過那飛躍而來的手捧花,卻被周圍的女士們擠在了中間,怎麽也動不了。

安妮又着急、又喘不過氣,忽而,她在後臺的邊緣似乎看到了一個筆挺瘦高的人影。

他有着出衆的西式的面容,完全就是安妮心中無數次幻想過的男主人公的模樣。

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略帶卷曲的頭發。他就站在那裏,似乎就是世界的中心。

他正凝視着自己,似乎也在喃喃地呼喚着什麽。

安妮用力地搖了搖頭,視線卻停留在他胸前的吊墜上,無法移開——那吊墜上的圖案很小,可她竟然出奇地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莫比烏斯環。

它象征着融合、也象征着愛情,它是兩個世界的交融。

莫比烏斯環越來越大,套住了整個世界。安妮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只螞蟻,沒有盡頭地在沒有界限的跑道上奔跑。

突然,迎面一擊。

“嘭——”

“嘭——”

安妮掉入了水中。

“來人啊!來人!”女人驚恐絕望的的嘶喊聲透過水波紋傳進了她的耳朵。同時,更加稚嫩的女孩的哭聲震耳欲聾。

安妮痛苦地漲紅了臉。

水從四面八方擠了過來,從她的耳朵、眼睛、鼻子裏鑽了進來,她想要大聲呼救,卻又被水充滿。

安妮踢着腿,擡頭望去,卻見頭頂是一片厚重的冰面,只有一個隐隐約約的窟窿。安妮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朝那個冰窟窿游去。

可是身上厚重的衣裙讓她的努力完全白費,她好不容易往上掙紮了一寸,又被濕透的衣服拽得往下墜,

‘我又要死了?’

她被冰冷的水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氧氣在胸口逐漸被擠壓殆盡,安妮連手指都動不了了。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等待死神的到來。

“嘭嘭嘭。”頭頂傳來一陣悶悶的撞擊聲。

安妮用僅剩的力氣朝上望去,只見冰面上跪坐着一個少年,舉着一塊巨大的石頭拼命地朝冰面上砸去。

他的身後,仆人們想過來又不敢過來,拼命地叫着什麽,一邊拉住了想要沖上冰面的、哭得聲嘶力竭的貴婦人,一邊合力搬來了長長的□□。

冰窟窿的邊緣當然并非堅不可摧,只聽“咔”的一聲,冰面裂了開來。少年立刻脫下了厚重的毛呢外套,在仆人們尖叫的制止聲中,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冰湖。

此時,安妮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了。

她的手臂還保持着向上舉着的姿勢,卻不可阻止地慢慢下沉。

幼年時的記憶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小小的人兒在羅辛斯莊園裏四處探索,書房裏嚴厲而和善的父親,花房裏美麗又慈愛的母親……

不要奇怪,她怎麽會有那麽多記憶,因為她從出生起便保留着上一輩子的記憶,好像在奈何橋邊忘記喝下孟婆湯。

指尖似乎被冰冷的手抓住了,半暈半醒之間,她似乎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禁锢在了懷裏,在水流的推擠下,緩緩朝頭頂的冰窟窿升起。

一雙冰冷的嘴唇輸送着氧氣,讓她腫脹的大腦似乎恢複了一絲清明。

安妮迷迷蒙蒙地睜開了眼,看見了一雙灰藍色的眼睛。

嘩啦啦的水聲伴随着溫暖的空氣擠入了她的耳膜和胸腔。

刺耳的尖叫聲和哭聲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少年的一只手緊緊地環抱着自己,另一只手抓住了仆人遞來的□□,緩緩朝岸上游去。安妮将腦袋埋在了他的懷裏,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少年一僵,卻又将她抱得更緊了。

剛到岸邊,半暈半醒的安妮就被放到了鋪着的柔軟的毛毯上。

“冒犯了!”少年的聲音隐約傳來。

還沒等她消化了這句話的意思,冰冷的嘴唇貼了上來,沒有一絲旖旎的意思,氧氣被渡進了她的嘴巴。同時,少年雙手交疊,在她的胸腔前有節奏地擠壓着。

耳邊穿來接二連三的震驚的吸氣聲,連凱瑟琳夫人都忘記了哭泣。

“……咳、咳咳!”

安妮終于咳出了水,吃力地睜開了眼睛。

冰冷的湖水從少年濕漉漉的發尖滴落在她的臉頰上。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她的臉頰上。

安妮緊閉的眼皮微微轉動。

“達西先生,放棄吧,讓德·包爾小姐至少清淨地——”

“閉嘴!”低沉又嘶啞的聲音響起,“安妮還有溫度……她沒有死,沒有離開我……”

“我已經盡力了。”一個月了,萊森醫生用盡了平生所學,翻遍了東方西方的醫書,勉強維持着德·包爾小姐微弱的心跳。

他眼見着這座莊園裏的所有人都失去了笑容,尤其是莊園男主人,日漸消瘦,原本強壯的體格近日來也逐漸出了毛病,咳嗽個不停。

凱瑟琳夫人終日流淚,跪在聖母像前,天天祈求着。她的眼睛哭得通紅,此刻已經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直到剛才,德·包爾小姐最後一絲心跳停止了。

竊竊私語響起,凱瑟琳夫人聲音無比沙啞,她和萊森醫生說着什麽,卻被一一反駁。

喬治安娜忽然尖叫道:“芬裏爾!芬裏爾!”

萊森醫生立刻沖到了跪坐在壁爐邊的達西小姐身邊,手摸向了那只大黑狗的胸腔。半晌,他站起了身,沉痛地搖了搖頭:“芬裏爾已經……去世了。”

“嗚——”凱瑟琳夫人悲鳴一聲,倒了下去,被杜麗眼疾手快地攬在了懷裏,“連芬裏爾都……”

杜麗的眼睛也一瞬間變得通紅。

喬治安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吃力地抱着大狗,朝床邊走來。放在了安妮的身邊。

沒有人敢提“葬禮”這個詞,雷諾茲太太和布萊克太太互相對視,看見了對方眼中的不忍和痛苦。

雷諾茲太太悄悄來到了窗邊,打開了窗戶,讓略顯清涼的空氣緩緩流通進來。

達西先生為了維持德·包爾小姐的體溫,讓人晝夜不斷地燒着壁爐和火盆蠟燭。天氣已經越來越熱,已經進入了五月,壁爐的熱量讓每個人都汗流浃背,除了床上的人。

雷諾茲太太的動作十分小心,盡力不發出任何聲響——因為她的行為,表明認定了德·包爾小姐已經離世,壁爐和火盆都不應該繼續折磨活着的人了。

“嘎吱——”窗戶還是不小心地發出了聲響。

雷諾茲太太倒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朝達西先生望去,只見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這裏的動靜。

不,他肯定注意到了。

雷諾茲太太在心底嘆了口氣,連喬治安娜都轉頭看向了她,他怎麽可能沒有注意到呢。

達西先生雙目失神地望着德·包爾小姐手上的手捧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雷諾茲太太也望向了那手捧花——真奇怪,一個多月了,那花依然嬌豔欲滴。如果她不是管家太太,一定會以為是有人每天都來将它換成新的。

可是,事實上,這束花還是一個月前杜麗帶來的那束。

“達西先生……”仆人們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雷諾茲太太立刻擡頭望去。

達西先生輕輕地捋着德·包爾小姐的長發,一點一點地整理着略顯淩亂的發絲。她看上去美好如初,灰敗的顏色在幾天前都已經消退了,那時候他以為她就要醒來了。

他的手指從她的五官上一一描摹,目光凝視着,将她的面容深深地印刻在腦海裏,将她的溫度牢牢地記在掌心。

忽然,他低下了頭。

這次,沒有人再來阻止他。

他輕輕地将吻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上帝啊,請憐憫我,讓我的睡美人醒來吧。’達西閉上了眼睛,默默地在心中祈禱——最後的祈禱。

他不敢動作,睫毛微弱地顫抖着。

只希望能将這場祈禱拉得更長一些,就好像她醒來的機會也會更大一些。

“連你也要和我搶氧氣嗎?達西先生。”沙啞的聲音從身下傳來。

達西動作一僵,不敢動彈。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哇我把自己寫哭了濕透了一張紙,生離死別太傷身了嗚嗚嗚嗚嗚嗚……終于還是沒舍得虐大家,兩章合并虐個痛快,要是一章一章來就真的戳軟刀子了嗚嗚嗚我戳我自己就好了。_(:з」∠)_

*這章用了我很喜歡的連貫的串場方式,希望大家能get到_(:з」∠)_

*安妮從始至終都是那個安妮,她是通過“莫比烏斯環”這個意象“穿越”的。

*莫比烏斯環的數學意義和哲學意義都很深刻,美學角度也很棒。

以下材料源自baike.baidu:德國數學家莫比烏斯(Mobius,1790~1868)和約翰·李斯丁發現:把一根紙條扭轉180°後,兩頭再粘接起來做成的紙帶圈,具有魔術般的性質。普通紙帶具有兩個面(即雙側曲面),一個正面,一個反面,兩個面可以塗成不同的顏色;而這樣的紙帶只有一個面(即單側曲面),一只小蟲可以爬遍整個曲面而不必跨過它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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