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案五,06
當事人報警完之後,自然會是有些動靜的。
第五松在數日後帶着兩個人一起來了律所。他們來的時候,唐淺和邢雲朵兩個人誰都不在。
前臺小姑娘童彤應對了好一會,唐淺才嘴裏含着樓下全家買的包子和豆漿,慢悠悠的走上來。這些天可以抱着女朋友,她的睡眠真的好了許多。
童彤見她來就像見到十幾年沒見的親人一樣聲調都變了。她用止不住高音叫了一句“唐姐你終于來了!”然後,站在童彤身旁的三個男人齊刷刷的回頭過來,看着她。
童彤妹妹松了口氣,她剛才都快被這些人吓哭了。
“臉熟的嘛,找刑律?”唐淺放下了手裏的包子,看了眼第五,和他後面的兩個男人。
那兩男人二十出頭,深秋的季節了不穿外套不穿馬甲,穿了一件長袖的黑色緊身體恤衫一條緊身黑褲子,連皮鞋和皮帶都是黑的。末了,還非要在脖子上挂一點配飾,倒不是金鏈子了而是佛珠,只差身後插一面旗子上面寫上“我是來鬧事”的。
得,妥妥的社會人員,又稱,小混混。
“對,她人呢?”第五松冷冰冰的問。
“人不在。”
“你打她電話,讓她現在過來見我。”還是差使人的口氣。
唐淺樂了,學着邢雲朵喚人的調子問她:“親親,你誰啊,你說見就見?人家小妹妹沒對你說啊,沒有預約不見?聽得懂人話麽?”
童彤妹妹在旁邊連連點頭。
第五松雖有些生氣,但并沒有和唐淺多計較。他脫口而出:“唐小姐,你當年只是一個狗仔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黃牛,我不想在你的身上浪費時間。”
唐淺都被氣笑了,她現在相信茉莉轉述的那些關于這個人的傳言了。而她自己身上,這還是第一次有法律職業者當面這樣直接說出來這話。“那我一個黃牛,也不配和您說話。這位大姐,走好不送。”她也諷刺的笑了下,做了個送客手勢。
雖被這麽碰了個釘子,但第五松并沒有生氣:“你給她帶一句話。”他的調子并沒有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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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牛也配給您帶話?”
第五冷笑了聲:“就一句話,問問刑律,非要趟這趟渾水嗎?”他說完,旁邊那兩個混混也應和了幾聲。
唐淺聳聳肩:“以我對她的了解,大概是一定要了。不過我也有句話想問問你,大哥幾年前您好歹還是明星的安保公司呢?現在行情那麽差了?就去一個企業,還要你親自出來做這做那的?這麽艱難,倒閉算了嘛!”
“你說什麽?!”那兩小混混,還是怒了。
“你們幹什麽幹什麽?我叫其他律師都出來的啊,我還打110的啊!”小混混一露出兇相,第一個尖叫的就是童彤。她拿着電話,一副馬上就撥110 的樣子。
第五攔下了他們,他畢竟曾經是律師,這些常識還是有的,就是知道律所不是一個吵架的好地方。他吸了口氣,盡量平靜的對唐淺再說:“好,如果非要趟這蹚渾水的話。那你再問刑律一句話,大學裏張沁那事她還記得嗎?我也是打聽過的,那一次,她可是在醫護室裏躺了大半個月。”
唐淺眼神一變。
第五松見他這樣,心裏了然:“看來你的搭檔并沒有告訴你所有的事,那我再多說幾句話吧,唐小姐,你也是被我下面的人揍過的人,你應該知道真的被揍骨折了,是什麽樣的感覺吧。”
“走了。”說這話的時候,第五刻意露出了他的大花臂。果然,童彤的臉,瞬間就白了好幾分。
唐淺心裏罵了句髒話。“等下!”在三人轉身的時候,她叫住了他們。
“還想問什麽?”第五還以為自己的恐吓見效了,有些得意洋洋。
唐淺的眼神也很冷:“不問什麽,也回一句話給你。第五線上,我希望你也記住一個事情,邢雲朵是律師我不是。律師證約束的是她,職業道德法律規範約束的也是她不是我。既然你也說了,我之前是狗仔現在是黃牛,那你也應該知道,這兩行的名聲都不怎麽好。你認為以前我被你下面的人揍過,現在還會嗎?”
“呵!”第五看了她一眼,眼神輕飄飄的,顯然是一點都沒聽進去這話。
***
邢雲朵在第五來過之後一小時左右來了律所,來的時候整張臉都是血紅血紅的。唐淺一看基本上就明白了怎麽回事,直接把人拉到了辦公室裏。
“小唐,給刑律去買杯冰牛奶,然後多要幾包糖漿,”她囑咐完童彤後,問邢雲朵,“臉怎麽回事,那些小混混找過你?”
邢雲朵點了下頭:“跑得快跑出來的,沒事,我本來角質層就有些薄,一個激動再跑的一塊很容易整張臉都是血紅色。找我的應該是第五手下的一個小混混,現在開了夜店自己當了老板,也算升級了。這個人,直接擱下五萬塊錢讓我別管這事了。”
“第五也來過,來的律所。”
邢雲朵再點頭:“我知道,剛才那個夜店老板也說了。”
“你打算怎麽做?”
“讓我先緩一下,小唐的牛奶到了再說。”
全家就在樓下,童彤很快把冰牛奶拿了上來。邢雲朵要接的時候被她攔了下來,親自給她倒在了杯子裏然後把兩小盒糖漿全倒在了裏面。
“給。”
邢雲朵一口氣仰頭全灌了下去,然後惡狠狠的說:“你知道嗎糖糖,我這人最讨厭別人來幹涉我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
“我知道,包括你喜歡我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我不會管你,”她輕輕的抱了邢雲朵一下然後問,“先問你一個問題,張沁是誰?”
“不會吧,他們連這個都對你說?連這個都要查一查?”邢雲朵的表情有點崩潰。
唐淺回:“那行做事,不就是喜歡拿別人過去的事來威脅。那醫務室躺了半個月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沒對我說這茬。”
邢雲朵回她:“長話短說。張沁是我大學同學,算半個朋友,在吃飯和看小說這兩件事上我們能玩到一塊去。我因為看不過班花對她做的事,小小報複了班花一下,然後被人揍了一頓。嗯,估計和你做狗仔的時候被人揍,重一點。”
唐淺揉着眉心,這種事她們也能有一樣的經歷?“所以……這個案子,真的有你自己的情緒。你看不慣劉劍雨被欺負,就像看不慣曾經的張沁?”唐淺嘆了口氣。
“是,我有自己的情緒,這點我不否認。”
“張沁的事具體怎麽樣的?”唐淺又問。
“很狗血的故事,張沁喜歡上了一個男生,然後班花也喜歡那個男生,然後班花就不允許張沁喜歡人家男生。班花家裏還蠻有錢的,你可以自己想象下青春校園電影的反派,班花就是裏面的女反派。”
“然後?”
“然後班花就隔三差五找張沁麻煩,說實話本來我也不打算管這事,畢竟我和張沁該沒有熟到這個地步。但有回我和張沁好好的吃着飯,班花非要過來找張沁麻煩,說話非常難聽的那種。比如,‘你就是個變态,就喜歡看那種同性戀搞□□小說’,當時,幾乎整個食堂的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唐淺重重的按了下太陽穴——年輕小姑娘小夥子之間的愛恨情仇,為何那麽狗血?
邢雲朵繼續說:“我直接拉着她走了,其實不能算拉,應該是我半扶着走得。她喜歡的男生也在,你不知道當時那男生用怎麽樣厭惡的眼神看她。”
“接下去也沒什麽事了,我認識張沁都已經大三下班學期了,發生這事的時候大三都快過去了。大四又基本沒有課,這事一發生,她基本上就不怎麽見人了,和我的關系也自然淡了。然後就是畢業,然後就是徹底淡了聯系。”
“那躺了半個月是怎麽回事?我這裏面沒看出你有什麽事啊?”唐淺納悶。
“大四不是就開始需要找工作了嗎?班花找工作的時候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我給捅出來放在了學校論壇上,有圖有真相的那種。具體也不說了,基本上和張沁當時被大庭廣衆下說的影響是差不多。然後,我就被報複了。大四過半的時候被人揍了一頓,沒太大的傷,骨折倒是沒有,就是軟組織挫傷鼻青臉腫像個豬頭一樣過了好幾個月。”
“打你的人是班花?”
邢雲朵聳聳肩:“反正把我揍得鼻青眼腫的小混混說他認錯人了,還給我賠禮道歉。至于到底是不是班花,那就真的只能天知道了。”
唐淺短暫的沉默了一下,因為她确實不知道,這時候除了給一個擁抱還能做什麽。
“第五這時候說這事,與其說想說這事的結果,就我躺在醫護室這個結果,不如說想說張沁對我的态度。”邢雲朵對她搖了搖頭,暫時,她還不需要這個擁抱。
“什麽态度?”
“我被揍之後,張沁并未來看我。N年後同學聚會,她和我表現得如同陌生人一樣,外人看起來,我和她似乎根本就沒有交集過。”
那清冷的聲音繼續說:“年前,同學聚會,班裏還有人還幸災樂禍的問我,說你為別人兩肋插刀,別人回了你什麽?你怎麽不想想你就被毀容了呢?現在這事也一樣,我的律師費估計他們已經差不多知道了個大概。我不是就是求財嗎?那我拿了錢不是就好了嘛?第五連這個都能拿出來說,說明他真的有些本事。”
“不過他們想錯了,我真不是這種人。我當年能做,現在更能做。”
唐淺不想讓她再往下說了。過去越是撕開,她看到的傷口越是多。
“說你為別人兩肋插刀,別人回了你什麽?你怎麽不想想你就被毀容了呢?”她內心其實是贊同這句話的,但她同樣知道,邢雲朵做不到這句話。
如果做得到,她不會喜歡了自己那麽久;
如果做得到,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她拒絕之後就不會再有下文;
如果做得到,她也就不會是她。
“朵朵。”
“嗯?”
“我覺得,你這個案子用錯了思路。”
“啊?”
“我也算跟了你快三年了吧!你也說過,你不喜歡做刑案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你一個辯護人根本沒有控方有那麽多設備。現在也一樣,你一個人,怎麽可能鬥得過一個千人公司?你之前那麽用力但是一點效果都沒有,不就是因為你一個人怎麽和那麽多人折騰?”
邢雲朵的眼神亮了一下:“所以?”
“借力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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