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0207修）

劉美芬的家人都不在這個城市，她的朋友也大多數是因為工作而結識的，她長這麽大，第一次遇到這樣惡劣的性騷擾事件。從前她也遇到過不少男人示好，但只要她假以顏色，一般人也都會識趣的退開。像王兵這樣龌龊，人品低下到如此地步的，她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劉美芬确實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沒有朋友可以訴說，工作上的圈子裏，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永凱，所以這件事對劉美芬來說，說出去會覺得非常丢臉。而她長這麽大，也确實沒有報過警。同事那邊更是沒法說，劉美芬覺得一時間也沒有辦法，到了晚上的時候，她重新把手機開開，把那個撥入的電話屏蔽掉。她想她不用怕，她越怕那個變态就越得意，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他也堅持不了多久的。

劉美芬這麽安慰着自己，雖然心裏有很大的不确定。

周一上班，劉美芬遲到了。她一晚上沒睡好，翻來覆去，結果錯過了鬧鐘響，一睜眼已經九點多，吓得趕緊爬起來狼狽地收拾收拾，早飯也沒吃就往公司趕。

吳浩這天也來的晚了，他先去了一趟羅雅琴那邊，看了看羅雅琴的狀況，與羅雅琴聊了幾句，增加熟悉度和拉近關系是做好工作的第一步。然後他又囑咐了小雯一些工作安排，這才回到公司。坐上電梯的時候看了看表，快十點半了，吳浩打算直接上陳鷹那一層，跟他說說那個經紀人黑幕炒作的事兒。現在火已經燒到對手新鮮傳媒那邊，做到了陳鷹想要的效果，他去跟陳鷹說一聲，順便再讨論讨論接下來該做什麽。

電梯門正要關上，一個女聲着急忙慌地喊“等一下”。吳浩伸手将電梯門擋住了，結果一看，沖進來的女人是劉美芬。

劉美芬的樣子看上去很是慌亂，看到電梯裏是吳浩，胡亂地點了點頭算是道謝。她撥了撥頭發整了整衣服。吳浩注意到她并沒有化妝，臉色也不太好看，她甚至沒有去按電梯按鈕。

電梯升到了一樓，又進來了幾個乘客，劉美芬往後站了站，站到電梯角落。電梯一直往上走，劉美芬垂頭不語。吳浩一直偷偷注意着她。電梯走到一半的時候，他注意到她終于想起電梯按鈕的事了，她擡頭看了一眼，看到樓層已經有人按了，又低下頭去。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吓，縮了一縮，掏出電話一看，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喂，我在電梯裏了，馬上到。”

看來是公司裏的人給她打的，吳浩心想。其他的乘客在他們之前都下去了，劉美芬抿着嘴眼神有些木地盯着電梯樓層數，終于到了，電梯門打開，劉美芬正要往外走，吳浩伸手一把按住了電梯門，對她說：“劉美芬，在進辦公室之前，我建議你先去洗手間打理一下自己，化化妝，梳梳頭，深呼吸十下，然後從一數到十，再從十數回一，看一看鏡子中的自己，覺得滿意了，再進辦公室。”

劉美芬一愣，轉頭看向吳浩。

“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不值得你把自己弄得一塌糊塗地出現在其他人面前。職場就是職場，你要有基本的形象要求。這是我給你的專業建議，免費。”

劉美芬咬了咬牙，生硬地點了點頭，走了。吳浩看到她出了電梯就轉向了洗手間方向，不過對他的态度真是不太好啊，他對着她的背影嘆口氣：“不用謝。”

吳浩去了陳鷹的辦公室，一進門看到一大束相當誇張的粉紅色玫瑰花，吓了一大跳。“老大，你有這麽浪漫的追求者啦？是那個秦雨飛嗎？女生這樣送男生花，實在是有點太熱情了，老大你要扛住。”

陳鷹橫了他一眼，扛住什麽啊扛住，完全沒好氣，怎麽人人都知道秦雨飛了。這個世界的八卦消息到底是有多靈通。八字還沒一撇的事非得給你說成人字。“這是顧英傑送給米熙的。”

“咦，那米熙不喜歡嗎？”

“她很喜歡，所以我讓她轉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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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浩張大嘴，“你搶人家小姑娘的花？”這麽沒節操的事是怎麽下得了手的？

“我沒搶啊！我只是告訴她這花值多少錢，然後我看着也挺喜歡的，然後她就樂颠颠着急忙慌的送我了，還找了花瓶親手插在我的辦公室裏。”

“好吧，我說錯了，你不是搶的，你是用騙的，這樣更惡劣好嗎？”

陳鷹的表情一點不羞愧，很快轉入了正事。“報告我看了，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新鮮那邊引火燒身，這就叫報應啊。”

“他們肯定猜到幕後有我們的操作。”

“那又怎樣？我還知道潑給我們的髒水是他們幹的呢。”陳鷹點了點桌子，“繼續下去，新鮮那邊的事讓水軍自己去噴好了，你這邊控制一下餅哥的話題，他和李董的手都伸得太長了，我這星期會和公司開會，把羅雅琴的那部電影立項，李董那邊一定會有反應，我要先砍掉餅哥給他看，淩熙然和餅哥的合同是分開的，踢掉餅哥，淩熙然還在公司手裏，如果她還是不服管，那這冷板凳她還得坐下去。我爸是最讨厭藝人動歪心思在背後搞小動作的，淩熙然有醜聞在身，不低調點就算了，還試圖拉公司別的藝人下水，鬧到我爸那邊去了。我爸昨晚打電話，非常生氣。李董的那部電影，淩熙然的女主角肯定是沒戲了，但李董一定會來對付我的。所以餅哥的事也就是在最近。”

“我明白了。”吳浩點頭，“所以羅雅琴的事也該準備了。”一旦立了項，就必須造好勢，站穩腳跟，才能經得起後邊的波折風浪。既然李董要對付他們，說白了，就是不會讓這個項目好過。“我會和Lisa盡快把事情都搞定。”

吳浩和陳鷹在辦公室裏頭商量了半個小時，正準備出門的時候陳鷹叫住他：“你說，男人送女人花之後，然後要幹嘛？”

“該幹嘛就幹嘛呗。”吳浩心說這有什麽需要問的嗎，男人給女人送花要麽約會要麽上床，還要幹嘛？

陳鷹的眉頭皺起來：“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陳鷹也說不好，這個問題是米熙問他的。她收到了花，來問他，顧英傑這個舉動表示什麽？他告訴他這就跟請她吃飯一樣，是個示好的意思。接着米熙就問他：“那然後呢？”

陳鷹被她問住了，這有什麽然後的，然後大家相處得來就一起約個會吃吃飯看看電影談談戀愛，所有的人都這樣吧。可是米熙一臉很茫然的樣子，弄得他也茫然起來，難道不是這樣嗎？現在一問吳浩，他又覺得自己沒弄錯，然後該幹嘛就幹嘛了，就看兩個人之間是不是有感覺，他想其實談戀愛這種事不用教，古今中外皆是如此。所以米熙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就真的有些鬧不清了。似乎很簡單的問題到了米熙那都有點複雜。

吳浩出去了，走過辦公區的時候又看見一束花，因為腦子裏還殘留着剛才陳鷹問的送花的問題，所以他下意識地認真看了兩眼，當然也因為那束花出現的位置是劉美芬的座位，這也讓他注意力飄過去比較多。那束花有點怪，白色的百合花配着白色的菊花，還有滿天星和一些綠葉點綴，說不上不好看，就是很怪。

吳浩再往前走兩步，看到了花束後面劉美芬的臉。她已經整理好了儀容，臉上化好了妝，唇上是很亮的紅色，這讓她整個人精神了很多，但就算是新上的妝，吳浩還是一眼看出了她慘白的“神情”。

是的，不能說是臉色，因為她的腮紅打得很好，只是現在的神情顯出了她的無措。她直勾勾地盯着那束花，花束上有張小卡片，卡片現在是打開的，從吳浩的角度看不到卡片上寫的什麽，周圍的其他同事似乎也對這花束有疑惑，看着劉美芬的神情有着些許怪異。

劉美芬這時候擡頭，看到了吳浩。

吳浩走了過去，站在她面前：“老大說我那個Case可以幫你幫忙，你現在有空嗎？我跟你說說資料。”

劉美芬有些吃驚，但還是非常快地點了頭。吳浩帶着她，走出了辦公室。

進了電梯，劉美芬似乎冷靜了下來，她看着吳浩按了一樓的按鈕，這才發應過來自己除了手上捏着的那張卡片，什麽東西都沒帶。那卡片上有一句簡單的話：“你知道該怎麽做，不然你知道我會怎麽做。”其實她不知道該怎麽做，她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麽，她心裏完全沒底，只是有一種被惡心的老鼠緊緊纏住的感覺。那老鼠碩大，長着黑色長毛，尖尖的牙齒，非常可怕。

劉美芬定了定神，看了眼吳浩：“你是說謊的吧？”如果有什麽工作安排，應該會有人通知她，而不是讓吳浩自己來說。

“是啊。”吳浩爽快承認：“我看你的樣子在說，給我一個理由讓我離開這裏吧，快一點，快一點。”他聳聳肩，“我覺得我的理由不錯。”

劉美芬沒說話，因為吳浩說的沒錯，剛才那個時候，她确實有需要逃出去的強烈感覺。她沒有看到旁邊同事的表情，卻已經感覺到了那整個氣氛。也許是她太過敏感，又也許，這段時間的騷擾已經讓大家議論紛紛。而那束詭異惡心的花，還有這張卡片，都讓她覺得渾身發涼。這不是化妝可以掩飾的，這也不是深呼吸可以帶回來的精神氣，她确實需要一個地方安靜單獨地坐一坐。

“要去哪裏？”她問。吳浩指指電梯門，門已經開了，他沒說去哪，她卻跟着他走了。

吳浩把她帶到了大樓外的一間咖啡屋，走到了二樓的雅間包廂，從包廂的窗戶那，可以看到領域辦公大樓。

“不介意的話，一起喝杯咖啡吧，我請客。”

劉美芬不介意，她坐下了。她确實需要一杯咖啡。

“三明治？”他又問她。這麽狼狽的遲到，他猜她沒有吃早飯。

“好。”反正都咖啡了，也不差個三明治的。劉美芬把那卡片折起來，放進口袋裏。

兩個人在等着上咖啡的過程裏都沒有說話，咖啡上來後，各自喝各自的，劉美芬其實肚子有些餓，但三明治擺在眼前她卻沒什麽胃口。很快兩個人把咖啡都喝完了，劉美芬呆呆地坐着，并不想回辦公室。

“我想再要一杯。”

吳浩沒說什麽，直接擡手按服務鈴叫服務生又上了一杯。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吳浩忍不住了，看看窗邊又看看門口，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劉美芬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可以抽煙，沒關系。”

真大方啊。吳浩心裏頭嘀咕。他還真是煙瘾犯了，主要是太無聊，要是有什麽事情幹幹，他倒是不惦記着抽煙，可是像現在這樣幹坐着，抽煙是多麽必要的一件事。吳浩不客氣了，把煙拿出來，點上一根，換了個位置，吐出來的煙能飄到窗外去，沒有直對着劉美芬。

他又看了看劉美芬，她看上去沒什麽精神的樣子，情緒很不好。吳浩拿過桌上一包紙巾，放她面前。“你想哭就可以哭，沒關系。”

劉美芬猛地擡眼瞪他：“我不想哭。”

“那最好了，其實我說沒關系是客氣話。女人在我面前哭我也受不了。”

“謝謝你啊！”劉美芬故意揶揄他。

“不客氣。”吳浩擡擡手，表示這是不介意讓他抽煙的禮尚往來。

吐了幾口煙，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問：“所以究竟是怎麽了呢？有人騷擾你嗎？”

劉美芬僵了一僵，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的卡片。

“前男友？”

劉美芬搖頭。

“追求者？”

劉美芬再搖頭。

“客戶？”

劉美芬飛快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嗯，那我知道啦。”

劉美芬有些吃驚，“你知道什麽了？”

“猜中有獎嗎？”吳浩故意逗她。

“沒獎。”

“那我猜猜看。”吳浩走回桌邊坐下，在煙灰缸裏摁滅了手上那支煙，他擡頭看着劉美芬，微眯眼睛象是在認真思考，然後說道：“是王兵嗎？”

劉美芬臉色一變：“你在哪裏聽說的？”

“這個不用聽說，用推理就好。王兵騷擾你，老大就不跟他簽合同，還明着跟對方的秦總說了，要把王兵換掉才願意繼續合作。所以前段日子王兵被撤了下來，合作接口人換人了，跟領域的合作對永凱來說也是件大事，王兵剛接手不久就就丢了這個肥差，他在公司裏頭肯定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他遷怒于你，繼續騷擾你，對不對？”

對，但是劉美芬覺得很尴尬，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的感覺。

“你也不用生氣。”吳浩安撫她的情緒，“你受到騷擾的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的工作。我是專門處理各種糟糕的事情，公司因為員工被騷擾的事件險些丢了四千萬的大合同，這是件大事，老大為了保護你，不将你的事擺到臺面上來說，就要去找王兵別的把柄，所以這件事就落在我的手上。”吳浩故意把陳鷹擡了出來，免得劉美芬以為他八卦到處探聽消息，也不想劉美芬誤解公司同事在到處傳她的壞話，雖然有可能她的事确實被傳了，但這些不是他想說的。

劉美芬一聽是陳鷹當初為了護着她，合同的事讓吳浩去處理，心裏頭一暖，這樣吳浩知道這事也确實很正常。

吳浩一看劉美芬冷靜下來，又接着說：“我還猜，他騷擾你之後，你把他的電話號碼屏蔽了，然後他換了號碼繼續給你打。”

劉美芬擡眼看他，還猜的挺準的。

“那花是他送的嗎？”吳浩又說：“他是想讓你跟他道歉，滿足他的要求，然後他才放過你，對不對？”

“我才沒這麽傻。”劉美芬咬牙。

“确實不能這麽傻。哪怕不是道歉是談判，你也不要有這個念頭。只要你單獨見了他，他就會有辦法繼續威脅騷擾你。比如找幾個大漢挾持你，又或者在你的飲料裏頭下料，拍些你的不雅照，然後跟你說如果你不照他說的辦他就把這些不雅照公開。當然在做這些事之前，他會通過電話騷擾你來判斷你是否有能力處理好這些事情，是否冷靜理智有膽識。你相信我，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欺軟怕硬。”

劉美芬想起了王兵在電話裏的那句冷笑，他笑她沒有報警，還笑她說話聲音發抖。吳浩說的對，他确實是挑軟柿子捏。

劉美芬忍不住問：“如果我報警，會怎樣？”

“現在還不是報警的時候，你有證據嗎？你報警說他騷擾你，但是你拿不出證據，警察又能怎麽樣？就算警告了一下，只會更加惹惱王兵。”

劉美芬抿緊嘴。

吳浩看着她，又說：“首先，你的手機是否能錄音？在他打騷擾電話過來的時候，你要跟他對話，要在對話裏确認他的身份，要讓他親口說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麽。如果他清楚的說出了他的不軌意圖，你有錄音在手裏，那主動權就在你手上。他可能會語焉不詳說些你知道該怎麽辦我們的關系不一般或者惡意诽謗攻擊你的話，你在對話裏要清楚地反駁，你的反駁會惹怒他，然後他會罵髒話，會更容易說出他的企圖。所以你要做的事情，是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錄音，冷靜，引導他留下證據。那束花，那張卡片，還有之後他送過來的所有東西，你都要保留下來，并且一開始就拍照留證。你不需要獨自面對這些，你可以把情況上報給公司，這是因為公事引起的騷擾事件，與公事有關，上報公司對之後你的法律行動會有幫助。你有人證物證，所有的材料是齊全的，然後你就可以找時機報警。”

劉美芬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心裏踏實許多。

“你不要覺得尴尬，不要因為覺得丢臉而不向周圍的人尋求幫助，這種事情你越當縮頭烏龜，那些賤男人就越欺負你。”

劉美芬抿抿嘴，點頭。她沒有說話，吳浩也就适時閉了嘴。兩個人又靜靜坐了一會兒，劉美芬說：“那，我再等等好了，看他下一步會怎樣？”

“你要買一個哨子，一瓶防狼噴霧，出入要注意安全，不要獨自走夜路，平時檢查好車子，鎖車的時候用手拉一拉，省得被人埋伏在車上脅迫你。”

劉美芬點點頭，“還有呢？”這吳浩處理這種事還一套一套的啊。

“還有就是我還想抽根煙，然後你可以再坐一坐，馬上就到午飯時間了，他們這裏的簡餐還不錯。”他眨了眨眼睛：“我請客。”

劉美芬也眨了眨眼睛，她沒客氣，真的就坐着等午飯了。于是吳浩就在窗邊抽煙，而劉美芬坐在桌前發呆，兩個人沒對話，安靜又平靜。

陳鷹那邊倒是頗不平靜，因為大中午的剛從樓上開會回來，正打算帶米熙去吃飯，開會拖的時間又久了點，弄的午飯時間快過了，他很擔心把米熙餓着。結果趕回辦公室米熙同學活蹦亂跳地問他，說魏揚約她周五晚上跟幾個同學一起去夜市玩，可不可以去？陳鷹還沒反應過來該怎麽拒絕才好，米熙又說，顧英傑也給她打電話了，他想約她周末一起去看電影。這個該不該去？

好嘛，就說送完花之後的步驟無非就是吃吃飯，看看電影，當然那什麽談談情上上床的對米熙不适用，他也絕對不允許。只是現在這種情況好嗎？寶馬和自行車同時都展開了攻勢，米熙這個戀愛菜鳥加白癡能應付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