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少年從門廳一步一步走進堂內, 身後的陽光追随着他的腳步,如同親吻着他的腳後跟一般随着步伐緩緩照亮廳堂,整個大廳被籠罩在金子般的日光下。
少年的眼角眉梢都像是在發光一樣, 發末在日光下顯出了半透明的質感。他穿着華麗至極的裝束,連配飾都閃耀至極,随着走動的動作會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響來,胸口的星芒折射出了絢爛的色彩來——和這所廢棄的別墅格格不入,踏進來都像是玷污了他。
少年的美在這一刻膨脹到了極致, 像是從最美的油畫裏走出來、踏入了蒙昧凡塵的王子。
他像是進入自家後花園一般輕松而無虞,連一分警惕的神色都沒有分給MIMIC的那些幽靈士兵,甚至沒用正眼瞧他們。
然而随着他緩緩走近的身影,那些舉起了槍的士兵卻無論如何也沒能扣下扳機——他做不到。
傷害眼前的少年這件事……他完全做不到。
在灰撲撲的鬥篷下, 士兵的額角滲出了冷汗。他的手指虛按在扳機上劇烈地顫抖着,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自己輕輕壓下去……只要壓下去, 眼前的少年就會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他絕對不會想看到、一旦發生連靈魂都會為之顫抖哭泣的場景。
他怎麽可以對畢生的信仰出手?那明明是賦予他活着的意義的精神支柱。
他這一生——就是為眼前的苺谷悠司而存在的啊。
苺谷悠司驀然停住了腳步。
他微微側過臉微笑起來, 像是一束沐浴在晨光裏的花。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 你們的首領紀德——他在哪裏呢?”
“在……最頂樓盡頭的舞廳裏。”
仿佛不回答他的疑問就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士兵恍恍惚惚地、呢喃着說出了答案。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苺谷悠司, 只要看着背影就足夠讓他滿足, 情緒奇異地安寧了下來。
苺谷悠司直接登上了長長的旋轉樓梯, 他沒有回頭,但身後所有披着灰色鬥篷的士兵都将目光全心全意地投注在他的身上, 像是在瞻仰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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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浪費時間, 直接去了三樓, 一路上遇見都所有士兵都沒能對他出手, 在士兵看來, 要殺死苺谷悠司還不如幹脆自殺,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做到殺死他——連碰上都會覺得罪不可赦。
苺谷悠司擡手推開舞廳的大門,沉重的大門緩緩推開時掀起了一陣塵埃。他緩緩走進去,披着灰色鬥篷的紀德背對着他,站在舞廳的中央。
紀德緩緩回身,他沉默片刻才低聲說:“為什麽是你?”
他原本想問,為什麽織田作之助沒有來,但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他突然就失語了,只能怔怔地問出這句話來。
精神系異能力者。
紀德十分清楚地知道,苺谷悠司是精神系異能力者,而他會産生這樣的情感無疑是因為受到了精神影響。
但就算紀德明确地知道這一點,他也做不到對苺谷悠司出手。他的手中握着槍,手指卻顫抖地厲害,他連對苺谷悠司舉起槍都做不到。
苺谷悠司走近到他的身前,戴着黑色半掌手套的手握住紀德手中的槍,他握住槍口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你做得到對我開槍嗎?”
少年金色的眼睛注視着他,那雙眼睛漂亮而璨爛,眼底卻無悲無喜——宛如真正的神明一樣。
做不到。
紀德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在那一瞬間之後,他将眼前的苺谷悠司當作了精神支柱、是支撐他活下去和戰鬥的唯一源點,就像是他虔誠信仰的神。
苺谷悠司松開了握住紀德槍口的手,任由他無力地垂下手臂。
“你們的國家抛棄了你們,信仰抛棄了你們。”苺谷悠司說這句話時,神色顯得溫柔又殘忍,“所以你們是來尋死的,對嗎?想要作為士兵,在戰鬥中死去。”
紀德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少年微笑了起來,“如果失去了活着的意義,那就由我來賦予。如果失去了信仰和支柱,那就來信仰我吧。”
他擡手,将灰色的兜帽動作輕柔地掀開,少年身後的陽光落在紀德的眼睛裏,那雙如死水一般的眼瞳終于有了一點明熙的亮光。
随着這個動作,這個幽靈士兵好像終于有了凝實感,不再隐藏在黑暗之中。他的信仰讓他重新回到了日光之下——他被金子般的陽光擁抱了。
“我不會抛棄你們的。”
明知道這是欺騙、是虛假的感情,但紀德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沉寂已久的胸腔再次有力地、疾速地跳動起來,空蕩蕩的心終于被填滿了。
虔誠、激動、想要為此流淚的沖動洶湧地擠在他的心口,讓紀德确實有了自己還活着的感覺。
他們跨越海洋來到這個國家,本來是為了尋求永恒的安眠。但在這個陽光滿照的時刻,畢生的信仰再次接納了他們,對他們降下了憐憫和恩澤,賦予了他們繼續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啊……終于找到了。
紀德注視着眼前的少年。
——找到了此生的信仰。
******
距離THRONE上臺還有十分鐘。
苺谷悠司坐在出租車裏,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委實說,他從進門到解決整個MIMIC花費的時間甚至不到五分鐘,而剩下的時間基本全都被用在了趕路上。
畢竟打歌舞臺的錄制地點在東京,而他卻要跑到橫濱去給太宰治當免費勞動力,最後還得自己回去。
他看了一眼又跳了一分鐘的時間,頭疼地捂住了額角。
還有九分鐘,不知道他來不來得及趕到現場。這要是趕不及……苺谷悠司都想好推特趨勢會搞出些什麽來了。
要麽是說他耍大牌節目遲到、要麽說隊內不合不願配合舞臺,反正不管哪一條都會給他造成比較糟糕的負面影響。
好在這次苺谷悠司的運氣比較靠譜,他用上了和中原中也對練時的極限速度,驚險刺激地趕在最後一分鐘進了後臺。
芥川銀看到他之後就松了一口氣,跟在他的身邊領着他去後臺:“馬上就準備上場了,其他人已經在後臺等了,現在就差你了。”
“我知道了。”苺谷悠司點頭,他順從地擡起手臂,任由芥川銀一邊走一邊分心給他的後腰別上收音用的設備,将耳返放進了他的手掌心裏。
苺谷悠司一邊将耳麥戴進耳中,一邊單手推開了後臺的大門。
“抱歉,我來遲了。”
隊友和導播都松了一口氣,“那就準備上場吧。”
苺谷悠司調整了一下耳麥的位置,随着升降臺緩緩升起,明亮的聚光燈驟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絕對的中心,無可辯駁的C位、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只要苺谷悠司出現在舞臺上,就沒有人能分走他半點的光芒。
在音樂前奏響起之前,苺谷悠司垂首閉着眼,在極具鼓點的音樂聲響起的那一刻,他擡起頭睜開眼睛,鎏金色的眼瞳在炫目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像是流動的光河。
他食指和中指并攏,比成槍的姿勢對着臺下,在爆炸般的音樂鼓點中對臺下開了一槍。似乎還嫌這不夠,苺谷悠司在開槍的那一瞬間還對着臺下給出了一個wink。
這個開場直接讓全場立刻沸騰了起來,尖叫聲幾乎可以掀破舞臺的整個場館,印有“苺谷悠司”的燈牌和應援色的熒光棒在臺下聯合着晃動起來,組成了一片只屬于苺谷悠司的光海。
臺下的粉絲紛紛覺得心髒受到了暴擊,像是心髒直接被狙擊了一樣,捂着胸口覺得自己可以立刻原地升天。
苺谷悠司在舞臺上的樣子和方才精神碾壓MIMIC時完全不同,但卻又是相同的——他從始至終都光芒萬丈,天生就該被萬衆矚目。
他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破開黑夜的第一縷晨光,是最美好的情懷。
******
當晚,推特趨勢上就又多出了一個詞條——
#心髒狙擊手 苺谷悠司#
被好幾萬轉發的粉絲在臺下扛着單反拍的視頻,只截取了開頭的那一段槍擊和wink。
這是苺谷悠司臨時加上的動作,在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聲中顯得格外擊中人心,那一槍像是直接開到了心上,在瞬間就會生出過電般被麻痹的戰栗感。
苺谷悠司剛剛洗了澡,頭發還濕漉漉地聚着水。他并不在公司配的公寓裏,而是在自己家。他在下班後去看了織田作之助,對方顯然并不知道今天上午他去幹了什麽,還在家裏一無所覺地做飯。
苺谷悠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玄關處的大門被禮貌性地敲了三下,随後沒等他去開門,這門就被門外的人給直接撬開了。
來的人是太宰治。
“晚上好。”
太宰治顯得十分自來熟,他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樣,神色自如地帶上門,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苺谷悠司身邊的單人沙發上。
“處理好了?”苺谷悠司顯得很淡定,他家早就被太宰治撬了很多次了,說太宰治回這裏跟回自己家一樣也沒什麽錯。
“那當然。”太宰治單手撐住下颔,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令人愉悅的事情一樣,唇邊翹起了弧度,“想必森先生也會滿意吧?他能如願以償地拿到那樣東西,MIMIC也不會再作亂了。”
苺谷悠司敏銳地察覺出了太宰治話語力的惡意,他根本不是在為森鷗外成功達到目的而開心,更像是在惡意地為森鷗外增添麻煩。
事實也的确如此。
因為苺谷悠司,擁有了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而死的狂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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