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霍玄的話音未落,馬的嘶鳴聲已經傳過來。

喬蘇蘇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進了屋子,又将門虛掩着,透過留出的縫隙向外看。

她聽着馬蹄踏在地面上的聲音接連響起,再然後,一匹高大的黑馬擠過窄小的院門,赫然跑進了院中。

喬蘇蘇看着那匹高頭烈馬沖進來,只覺得此時視覺上的沖擊,明顯要大過剛才遠遠地看上一眼。

果然是一匹難馴的馬。

就這,還是被餓了兩頓以後的模樣——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它吃飽了,會不會直接将這房子給撞塌了?

這樣一想,她忽然有些擔心起霍玄來。

她不知道殺死一條狼,和馴服一匹烈馬比起來,哪個更難一些,

而且,原本高大健碩的霍玄被這匹馬一襯,都顯得有些嬌柔了……

她不禁有些氣惱。

虞子由是怎麽想的?

他就不怕他選的這匹馬,很可能會讓他因此損失掉一員大将嗎?

喬蘇蘇只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跟着提起來,她的指甲無意識地摳在門上,心中轉過一個又一個念頭,同時又緊緊地盯着霍玄的身影。

霍玄掃了一眼那匹馬的周身。

沒有馬鞍、馬镫、辔頭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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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匹馬看着很野,但對于一些馴馬的動作,它又似乎有所感應,時刻警惕地看着他、躲避他,和他周旋。

霍玄心中有了底。

這應該是一匹被馴化過,但還沒有被馴化成功的馬。

這些想法只在瞬息之間閃過,當霍玄又一次與那匹馬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出手如電,飛快的抓住馬鬃,另一只手在馬背上一抓,借力跳上了馬背。

院子裏狹小,這匹馬在進來以後,因為跑不開,所以一直都收着蹄子。

如今忽然感覺到背上有人,立刻開始來回颠簸,試圖把背上的人掀下去。

而霍玄一直把自己牢牢地定在馬背上,兩手抓着馬鬃,與它較着勁。

喬蘇蘇藏在門內看着院中的一人一馬。

只見那匹馬在方寸之間胡亂地東撞西撞,直将院子裏的東西撞的東倒西歪。

霍玄也一直關注着周圍,絲毫不讓它靠近低矮的籬笆牆,只讓它一個勁兒的原地打轉。

一人一馬僵持在小小的院子裏,鬧出的動靜兒很快就引來了周圍的人。

圍觀的人們愕然于這匹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馬,全都不敢出聲,只緊張地看着。

生怕誰的動靜大了,惹得那匹馬發了狂,再把霍玄給摔下來,繼而越過低矮的籬笆牆,沖向他們這邊。

又過了不知多久,那匹馬似乎意識到無論自己如何用力也甩不掉背上的人,甚至越抵抗越容易吃苦頭,更跑不出這方小院,漸漸也就放棄了抵抗,

只偶爾甩一甩頭,踢一踢前蹄,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到了這會兒,霍玄也從一開始的緊繃,漸漸變為了神色自如。

只夾緊了馬腹,松開一只手,單手抓着馬鬃控住它的方向。

讓它往前就往前,讓它掉頭就掉頭。

喬蘇蘇看到這裏,松了一口氣,漸漸就從只把門開出一條小縫兒,到後來把門完全打開,最後徹底放下心來。

想着,霍玄還真是不負衆望,他竟然真的将這匹多少馴馬師都馴不好的烈馬給降服了!

這時候太陽挂在天上,已經升得老高,陽光照在身上,也愈發的熱起來。

她看着馬背上的少年迎着日光,利落的翻身跳下來,

看着淺金色的陽光拂滿他周身,

看他的眉眼浸在暖陽裏,顯得愈發的眉目舒朗……

那一瞬間,她忽然就想,今天可真是個好天氣!

看到霍玄馴服了黑馬,圍觀的人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

“诶呦霍玄!你這匹馬是從哪兒弄來的?真俊!”

“你們看看這黑的發亮的皮毛,看這馬剛才那精氣神兒,诶!我看這絕對是一匹寶馬了!”

“看不出來呀霍玄,你還藏了這麽一手,你什麽時候學會的馴馬呀?”

“哎呀,這有什麽好驚訝的,霍兄弟打小兒就聰明,什麽東西都是一學就會,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麽笨啊哈哈哈……”

……

霍玄空手馴服了一匹烈馬的事兒,很快就在武承鎮上小範圍的傳開了。

師子如從城外回來,匆匆忙忙過來找霍玄,一進門就看到霍玄在院子裏忙忙碌碌。

通往後院的門被拓寬了不少,地上堆着些木板,霍玄嘴裏叼着一把小刀,手裏拿着鋸子,正在按照事先畫好的位置鋸開木板。

“要幹活怎麽不叫我一聲?”師子如拎起一塊鋸好的板子,比了一下長短,“這是要做什麽用的?”

霍玄吐掉嘴裏的短刀,“馬槽。”

“這麽說,他們傳的是真的?”師子如掩飾不住的興奮,“你真有一匹馬了?”

不等霍玄回答,他已經連聲問起來,“在哪呢在哪呢?我看看去!”

霍玄示意了一下後院,“拴着呢,別靠太近,小心挨踢。”

“知道了……”

師子如滿不在乎地答應一聲,“都已經被馴服了,脾氣還能有多大?”

霍玄扭頭看了他一眼,本想提醒什麽,但最後還是懶得開口,仍是繼續鋸着木板。

鋸好的木板經過拼合,最後被釘成一個長方形的槽,霍玄拿起那木槽看了看,猛然間聽到後院傳來師子如的一聲慘呼。

沒多久,就見師子如一瘸一拐地從後院跑回來,“它還真踢啊!”

霍玄語氣如常,“我提醒過你了。”

師子如龇牙咧嘴地揉揉自己的腿,甕聲甕氣地問,“你給它起名了嗎?”

“起了。”霍玄拿起锉刀,開始打磨木槽的邊緣。

“叫什麽?”

“英雄。”

“啥?!”師子如忍不住想笑,“一匹馬,你管它叫英雄?”

霍玄瞥過去一眼,“你有意見?”

師子如連忙搖頭,“沒、沒有……”

又轉移話題,“你之前帶回來的那個喬小娘子呢?怎麽沒看見她?”

霍玄終于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重新低了頭,“找尤嫂子去了。”

師子如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起來,霍玄就感覺心裏頭哪哪都不對勁兒。

手裏的動作也跟着慢下來,锉刀摩擦着木槽邊緣的刺耳聲都好像被放大了好幾倍,故意折磨着他的耳朵。

他不得不停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有些發怔。

這個時候,喬蘇蘇坐在隔壁的院子裏,心不在焉地看尤嬸切胡蘿蔔。

“一會兒你回去,把這胡蘿蔔也帶上,”尤嬸把剩下的胡蘿蔔放進筐子裏,“霍兄弟剛得了一匹馬,好些東西都要添置上,這些東西雖然不多,但也能先應個急。”

見喬蘇蘇還有些愣神,尤嬸想了想,試探着問,“喬姑娘,我看你剛才過來的時候,好像有些着急,可是霍兄弟哪裏冒犯了你?”

一聽到這話,喬蘇蘇神色間更加不自然起來,不可避免的就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那是晌午的時候。

霍玄平白得了一匹馬,雖然省下了一筆買馬匹的錢,但其它東西還需得添置。

那匹馬被暫時的拴在了後院的水井旁邊,喬蘇蘇等霍玄出去以後,便去了後院,看那匹馬。

之前她在宮裏時,偶爾會聽虞子由抱怨戰馬太少,說騎兵難練,而朝廷想要多組建些騎兵,就需要花大價錢向那些北然人的手裏買。

即便如此,買到的也多是劣馬,若是兩軍交戰,往往讨不到什麽好處。

她雖不知好馬與劣馬的區別,但看眼前的這一匹,她卻覺得,這應當是一匹好馬。

看來虞子由也不是存心想要為難霍玄,他既然想要拉攏霍玄,自然要舍得下血本。

但養馬同樣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霍玄現在的這個小院對于養馬來說實在不夠,哪怕修出一間馬廄,也要時刻提防偷馬的歹人。

所以……

喬蘇蘇覺得,她得再給虞子由寫一封信,讓他把這些問題都解決了。

她想得出神,不知不覺就越來越靠近那匹馬,于是也并沒有注意到,那匹馬因為有人靠近而表現的抗拒。

直到霍玄的一聲“小心!”響在她耳邊。

天旋地轉,山崩地裂。

還沒等她看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麽,她就已經被霍玄護在身下。

在倒下的時候,霍玄應該是伸手護住了她的頭,因而她并沒有感覺到疼痛。

而在頭頂上方,一只比巴掌還要大上好幾圈的馬蹄險險地懸停在上方,過了好久才往旁邊輕輕落下去。

如果不是那匹馬認了主,那一蹄子,怕是就要招呼到霍玄的身上了。

她吓得一動也不敢動,只看着霍玄緊繃着的下颌,往下是他突起的喉結。

而她的手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緊緊地揪着他的衣襟,以至于當霍玄準備起身的時候,又猝不及防地被她拽了回來。

她與他之間的距離驟遠又近,連呼吸都近在咫尺。

過近的距離,把呼吸聲、心跳聲都放大到了極致,她看到他因為意外而下意識睜大的眼睛,以及瞳孔中映出的,尚還有些怔忪的……

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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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霍玄:老婆又主動抱我了,但是我要矜持。

喬蘇蘇:如果我說我剛才手滑,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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