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嫪毐

“李斯修建先王陵墓功不可沒,寡人想擢升李斯出任太史之職,不知衆卿家可有異議?”嬴政看着呂不韋雖然有些難看但又難掩自傲的臉色,和其他人游移不定的眼神,眼角的餘光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太後,面上卻不顯露出來。嘴角勾勒出一個并不顯山露水的笑意,好像順口問道:“不知太後可有異議?”

自嬴政登基以來,太後雖然經常上朝聽政,但都只是聽而已,很少發表意見,如今嬴政突然開口問太後的意見,看來顯然是說明太後和大王是站在一起的。不過也不難理解,畢竟這兩人是親生母子的關系。

衆多猜測之中,果然見太後一笑道:“據本宮所知,李斯乃飽學之士,自入宮以來,一直對大王提點有加,建樹良多,所謂為官不分先後,李斯擢升太史一職,本宮并無異議。況且李斯本出自呂丞相府上,想必呂丞相也不會反對,呂丞相,你說本宮說的對嗎?”

呂不韋臉色鐵青,但卻不能反駁,誰都看得出來,這太後與大王乃是聯手一定要讓李斯出任太守之職,他此時根本多說無益。而群臣見太後和大王都贊成,自然也是衆口一詞。

看這件事情定了下來,太後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本宮還有一事要與呂丞相商讨,聽說呂丞相覺得嫪侍衛沒有能力擔任侍衛統領的職位,而将嫪侍衛免職了。”呂不韋一聽朱姬提起這句話便感覺到不妙,雖然他的确說了做了,但是嫪毐是不是真的沒有能力,他是不知道的。

“此事一定是呂丞相誤會了,自從來嫪侍衛擔任侍衛統領以來,兢兢業業,多次保護了本宮和大王的安全,如果他沒有能力,試問還有誰有這個能力?”朱姬咄咄逼人,恨不得将心口的怒氣一下子傾瀉給呂不韋,但是又不得不隐忍着。

看呂不韋的臉色已經不是鐵青可以形容,畢竟太後和嫪毐的關系對呂不韋來說,還真不是秘密。嬴政輕輕一笑,對太後安撫道:“母後稍安勿躁,此事是寡人的不是,呂丞相不在宮裏又怎麽知道嫪侍衛的能力,不過寡人想即使呂丞相推薦的王翦的确是有能之士,除了侍衛統領之職,我秦國還有很多需要王翦效勞的地方,不知道呂丞相覺得是不是呢?”

不錯,呂不韋這次要将嫪毐免職之餘,便是要推王翦當上這侍衛統領一職,這個職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有時候,論起重要性卻是非常之重要。呂不韋能将眼光盯在這裏,不難猜測。只不過有了嫪毐和太後這個攔路的,想必會讓嬴政多一些時間好好籌劃吧。

嬴政看着專心致志,但是心裏卻在說話之餘開着小差,目光掃向和王翦站在一起的嫪毐,既然想當這個侍衛統領,那就又給你又如何?左右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倒是王翦,衆人如此談論他的事情,他居然也能不動如山,的确是已經有了幾分火候,不枉他讓項少龍去費了心思。

雖然嬴政心裏思緒紛亂,但是不耽誤他聽着呂不韋在衆口一詞中又一次妥協,恐怕這次之後,呂不韋就要去找太後的麻煩了吧,真沒想到曾經以他為天的女人,居然有一天為了其他男人和他作對,真是一個打擊啊。

嬴政出口,定了這兩件事情,便讓散了朝會,看着呂不韋怒氣沖沖的背影,嬴政居然發現他少了以前那種快意的感覺,沒什麽感覺了。

不過這樣也好,很多事情如果情緒反應太激烈的話,會影響判斷的,看着太後不掩滿意的臉,嬴政覺得他有必要提醒朱姬一番:“母後,如今我們在朝會之上,公然的落了呂不韋的面子,恐怕呂不韋會遷怒與母後,母後也大不必隐忍,但兒臣身世之事,還望母後能謹言慎行。”

“好了,大王,哀家也知道輕重,頂多我暫時忍讓一些罷了。”太後看起來心情很好,不過當然,這個視愛情為生命的女人,又能夠給情人一個光明正大見面的身份,的确要高興一番。

只不過,嬴政覺得,朱姬是愛了兩次,兩次都是所托非人的野心家。除了被愛情蒙蔽的她之外,恐怕沒有人看不出嫪毐的野心吧。又或者,其實她知道,只是別人願意騙她,她就願意被騙罷了。

這愛情若只讓人難得糊塗的話,不要也罷,這個想法在嬴政心裏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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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我也跟着你去上朝算了。這樣的話,陛下你這邊的優勢不就更大了?”項少龍的話,在嬴政看來真的挺難得的,不過也就是如此罷了,他的提議,嬴政是不會贊成的。

“項太傅剛才還在說荊俊和呂姑娘為了你和呂不韋的立場鬧了矛盾,如今若你上朝,和呂不韋可就是真的短兵相接了,後果是什麽,項太傅可曾想過?”嬴政不緊不慢的說道。

不說項少龍要走的話,就不要牽扯在裏面最後糾纏不清了,就算他不走了,下定決心要幫他了,也不是現在這種時候拿出來晃眼,當靶子的。項少龍這些天,閑了就往宮裏跑,在他這裏一呆就是好久,恐怕是早已被很多人惦記上了。

“就算這樣,那也是我和呂不韋之間的事情,和荊俊呂姑娘沒有關系。立場不同而已嘛,呂姑娘會理解的吧。”項少龍自己也有些心虛,畢竟他在這之前,還勸了荊俊去和呂姑娘和好,他自己也說了很多呂姑娘的為難之處。又怎麽會真如他所想的,那般簡單呢?

最關鍵的是,此時事關他結拜兄弟的終身大事,馬虎不得,總不能因為他和呂不韋的事情,讓那兩人徹底翻臉吧。

“不是項太傅和呂不韋之間的事,是寡人和呂丞相之間的事情,只要項太傅不要這麽一有空就往宮裏跑,還一副有事要密謀的樣子,想必呂姑娘和荊俊之間的氣氛會緩和很多。”嬴政漫不經心的說着,也沒有在意項少龍的反應。

其實這一點項少龍自然也能知道,但是他就是覺得和嬴政呆在一起很輕松,在宮外的時候,要聽着衆人說的珍惜眼前人啊什麽的,一次兩次還好,但是見了他的面,就說一次,真的挺煩的,尤其是琴清現在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裏的時候。

據項少龍所知,最後琴清是安全回來了的,不安全的反倒是他自己,那次差點沒命,他其實記憶挺深刻的,嫪毐真的非常之陰險啊。

“什麽叫你和呂不韋之間的事情,是我們和呂不韋之間的事情!總之我不能不管。不過,陛下,你就算跟嫪毐合作,也多長點心眼,他這個人可比你想象的陰險多了。”項少龍提醒嬴政。

嬴政應道:“能想出來給寡人弄個替身,然後躲在替身後面掌握大權的人,說不陰險怎麽可能?還是項太傅忘了,寡人可也是經歷過一次了。”

項少龍自然不是忘了嬴政已經經歷了一次,說不定很多政治上的糾纏,嬴政可能知道的比他都多了,但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就是越來越不放心嬴政了,就算看着他運籌帷幄,勝券在握的樣子,心裏也依然擔心。就想時時的看着才安心。

項少龍的這種心态,嬴政或許有所察覺,嬴政先是有些不解,但是後來想起當初在那個時代的時候,兩人說過的話,便以為項少龍是擔心他做什麽改變歷史的事情,看一眼他眉頭皺起的樣子,嬴政也眉頭一皺道:“項太傅現在可以先放下擔心,不管寡人想改變什麽,在寡人沒有完全的掌握秦國,一統六國之前,寡人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項少龍一愣,然後明白過來道:“我不是……哎,算了。你說是就是吧,反正我就是不放心,就是要看着你,行了吧。”

“行,項太傅随意。”話說道這個份上,嬴政自然也不想再說了,況且他也不讨厭項少龍随時的出現在他的身旁,不管做什麽事情有人陪着也不錯。

不過,擡起頭看了項少龍一眼,和項少龍看着他的眼神對上,嬴政随即又自然的低下頭看案上的政事,心裏卻也有些相信項少龍說的擔心了,畢竟他不是真的因為以前的事情,就對項少龍一葉障目,起碼這段時間以來,他覺得項少龍或許真的有心留下來幫他。

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吧,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項少龍的性格或許真的不适合這裏吧。

“大王和項太傅在裏面商量事情,不讓人打擾?”嫪毐聽了趙高的話,也沒有再糾纏,只是各種心思在腦子裏轉了很久,最終看了一眼嬴政處理政事的宮門,便轉身離開了。

邊往大鄭宮的方向走去,心裏邊梳理着他能拿到的籌碼,他最大的籌碼有兩個,一個是太後,一個就是他知道嬴政真正的身份。不過第二個籌碼,基本上是沒用的,如今先王已死,嬴政已經是秦國大王,只有他一個人說出這件事,基本上沒有人會相信的。若是讓呂不韋知道了,瘋狂起來,恐怕他也拿不到什麽好處。

就算這個籌碼還有用,他的這個籌碼也應該用到最關鍵的地方,所以他就只剩下太後這一個籌碼了。太後這個籌碼,說好是好,但是終歸有限制。比如這次,本來他或許有更進一步的機會,但是他卻不能輕易的說離開。

他若要離開太後,太後還會幫他才怪。嫪毐笑笑,不過也沒關系,他和太後的這層關系,如今已經開始發揮更巨大的作用了。如果按照他心裏的想法發展下去,位極人臣,權高勢重完全不成問題。

但是如今他既然已經入局,那麽就要做到最好,在什麽情況下,他能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當然,更高的目标他不是沒想過,但是那顯然不是現在能考慮的事情。

就如今的目标來說,呂不韋,還有項少龍都是阻擋他前進的絆腳石。所以在太後提到和大王一起對抗呂不韋的時候,嫪毐心裏就有了更深的考慮。

呂不韋雖然如今大權在握,仿佛是和大王對立的,但是事實上,在一些事情上面,最終利益還是會顧慮到嬴政的,畢竟在呂不韋心裏,嬴政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呂家的人,所以他們的關系是對立又會在某些時候利益一致的。

而項少龍就更不用說了,這個嬴政簡直就是項少龍一手塑造出來的,自然是堅定的站在嬴政這一邊的,所以嬴政看似初登王位,根基不穩,但事實上,總有一天實權會落在嬴政的手裏的。

只有當嬴政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的時候,他才能進入嬴政的眼裏,直至最後,成為他唯一信任的人,甚至在某些合适的機會中,得到更大的權利。

呂不韋和嬴政岌岌可危的一些聯系,嫪毐是不看在眼裏的,就憑朱姬的一句話,就能讓呂不韋和嬴政兵戎相見,水火不容,只是需要一個恰到好處的機會來進行,使事情的發展不會背離他的期待。而項少龍就有些麻煩了,如果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他,或許是最容易的方法了。

嫪毐是知道的,不管他是連晉還是嫪毐,都沒有入過嬴政的眼,不過有什麽關系呢?事情發展到那一步的時候,很多事情完全不會受人控制的。

心中百轉千回的回到大鄭宮,擡眼就看見朱姬一下子高興起來的眼神,嫪毐心中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畢竟是這麽一個完全一心為了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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