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風起雲湧
清晨,薄霧籠罩下的鹹陽城,有些風雨欲來的安靜感。
城中今天早晨要上工,要出攤開門營業的人們依然如每天早上一樣,除了應該知道的人,沒有人知道今天的鹹陽城在醞釀着一件什麽樣的事情,即使是一些知道的人,恐怕也無法猜透,這件事情,将會以怎樣的一個結局收尾。
無知有時候當真是一種幸福,城中的一些守衛軍異常,也頂多讓他們好奇一下,便會抛諸腦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過着自己的生活。
太後已經很久不自己關注朝中的事情了,每天接觸朝廷大事的時間也只剩下了上朝之時,其他的時候,太後很放心也很依賴嫪毐。如同所有陷入情愛之中的女人一樣,她願意相信那個人的所有甜言蜜語,語重心長。
而嫪毐,雖然或許能從隐隐約約的一些細節之處,看到風雨欲來的預兆,不過他終究勢單力薄,所知不詳。只知道兩方已經勢如水火,只待什麽時候他能渾水摸魚。
所以在上朝的時候,呂不韋完全強硬的态度,和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裏的行為,着實是讓不知情的人大開眼界,費心難解。
呂不韋并未一開始就行動,只讓所有人按兵不動,他卻要好好的将這段時間以來積攢的怒氣好好的發洩一些,口中雖然叫着大王太後,但說出口的話和臉上的表情卻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譏諷。
沒有他呂不韋,朱姬怎麽能成為太後,沒有他呂不韋,大王能輪得到嬴政來做,可是他們倒好,一個騙了他那麽多年,一個過河拆橋,鳥盡弓藏。他要讓所有人好好看看,這秦國,到底是由誰來做主的?
還有那一個個總是表明态度一切為了秦國的大臣,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不就是看誰強勢便往哪邊倒嗎?
呂不韋面色紅潤,只看着坐在上方的朱姬和嬴政難看的臉色他便心情舒暢,他中氣十足的對着嬴政說道:“大王,大勢所趨,衆望所歸,不過本丞相卻不忍不給大王留下顏面,所以大王你還是自己退位為好!”
一個眼神,呂不韋身邊的一人立刻出來叫嚣道:“呂丞相所言甚是,我國如此危境,當由呂丞相才能擔當起來,下臣以為,王位當有德者居之,不應拘泥于出身血統,所以下臣以為,大王當禪位于呂丞相,則秦國危境立解!”
聽到這番話,朝臣當中立馬有支持嬴政的人想要出來辯解,但是項少龍一個眼神制止了他的行為,百無聊賴的聽着呂不韋和呂不韋的人給他自己臉上貼金,心思卻跑了,記得當時項少龍問嬴政要不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那些信任的人的時候,嬴政卻否決了。
用嬴政的話來說,有些人能在他勢力微弱的時候一直支持他,只能說明這些人不是死心眼的人,便是別有用心之人,前者藏不住事情,後者有可能壞事,還是不說為好,等塵埃落定的時候,便一切就注定了。
嬴政眼神淡淡,眉頭微皺,仿佛在想什麽難辦的事情,但是項少龍卻能看出來,嬴政他是煩躁下面的噪音而已,一個一個比誰嗓門大,仿佛只要聲音大了,他就一定退位了一樣。又或者這些大嗓門不過是他們內部比拼,或許最後呂不韋還會論嗓門大行賞也說不定啊。
呂不韋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嬴政和朱姬身上,所以控制事态發展的重任就留給了項少龍,不過在項少龍看來,這次的事情已經是胸有成竹了,呂不韋越是嚣張,等一會兒就越有理由興師問罪,甚至是當堂斬殺,所以他才制止下面的人阻止呂不韋嚣張。
因為項少龍組織了他們這一方人馬的出身,所以整個朝上,便看着呂不韋一方獨大,偶爾有那麽一兩個被嫪毐以太後名義收買的人出來據理力争卻浮不起浪花之外,仿佛呂不韋當真衆望所歸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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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下來,那寥寥的幾人,也只能暗嘆一聲,不再出聲。呂不韋一看此等情形,雖然總覺得有哪裏好像有些不妥,但是多年夙願得償的喜悅沖淡了他的這種感覺,畢竟朝中的事态發展也已經大出他的意料了,若能不動用一兵一卒就将嬴政逼着退位更好。
不過,呂不韋高興的顯然有些太早了。
“啊!”
一聲短促的慘呼在朝內響了起來,一時之間,一片寂靜。
嬴政表情未變,仍舊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清清淡淡的出口道:“不知道說別人壞話的時候,要找沒人的地方嗎?此人言語辱及太後,死不足惜。衆位大臣不用在意,請繼續讨論,寡人一直聽的清清楚楚。”
死不足惜,清清楚楚,這幾個字并未加什麽重音,但是叫嚣的最厲害的那個人,屍體躺在衆人腳下便已經是最好的震懾。雖然着并不足以改變衆人的想法,也不足以吓破衆人的膽,但是心有顧忌,怕成為下一個卻也是真的。
衆人這才發現,一直以來上朝之時,大殿裏做裝飾之用的守衛,并不僅僅只是裝飾這麽簡單,起碼能夠取他們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的性命是不成問題的。
往旁邊看去,那個殺了官員的侍衛,已然跪在地上等待嬴政的下一步指示,嬴政揮揮手,那人表情不變的又回到了他守衛的位置,那長矛之上依舊殘留血跡,讓因為大殿之上早就被清理下去的屍體而産生的或許是錯覺的想法,瞬時間煙消雲散。
形勢有些逆轉,剛才那情形讓呂不韋胸中又升起了一股氣,覺得嬴政簡直是太目中無人了!若呂不韋的這個想法被嬴政和項少龍知道的話,恐怕就要檢查一下呂不韋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也不想想他是什麽态度,難不成嬴政就該是打了左臉還有右臉等着的人?
只能說,呂不韋對嬴政的了解太過少了,又或者可以說,太過落後了。以前這個時候的嬴政,呂不韋當真是可以一眼看清楚的,即使這段時間呂不韋覺得嬴政變了,但是在心裏其實也覺得他即使是變,也是有個限度的,并不應該是變得他立刻就看不透了才是。
而這段時間,嬴政也如他所想一般,雖然在長進,在變化,但是他卻依舊可以稍微的看清楚嬴政的想法,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嬴政為何進步如此之快,但是想一想整天呆在宮中的項少龍,便有釋然了。
項少龍這個人,他卻是從來沒有看透徹的人,這些日子以來的對抗,其中恐怕大多數都是項少龍的注意吧。
就像剛才這種出其不意的對策,呂不韋就認為絕不是嬴政能想出來的,不僅是打斷了他們想要一鼓作氣的氣勢,更是讓很多人心懷畏懼了。
想到這裏,呂不韋更覺得項少龍可惡,若非這般出其不意,那個人絕對也是不會死的,朝中上朝之人,可不僅有文臣,更有武将。尤其呂不韋這一方的武将,各個都不是等閑之輩,幾個侍衛怎能會放在眼裏?
生氣之餘也添了幾分慶幸,對項少龍也少了一些忌憚和重視,若剛才直接對他出手,或許嬴政還有翻盤的機會,但是他們卻過早的暴露了他們的底牌,打草驚蛇實乃不智之舉。看看身邊隐隐保護着他的武将就知道了,心裏的氣又舒服了很多。
呂不韋被保護了,可是呂不韋身邊的文臣卻是沒有人保護的,而且上朝的時候文臣比武将多,卻是事實。而且武将再多,也比不得侍衛多更是事實。
此時的嫪毐卻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他此刻還挂着侍衛統領的身份,宮中所有是為按理說全部應該歸他管轄,一看此時的局面,當下出列朗聲說道:“侍衛統領嫪毐,願為大王分憂!”
嬴政隐晦的笑看了一眼嫪毐,也就是連晉,這個人當真是為了往上爬,不惜一切的。臉面不要了,手段層出不窮,不過餘光看了一眼只剩下一人難掩驚慌的太後,有些玩味的說道:“嫪侍衛鞠躬盡瘁,寡人豈有不應之理?”
“多謝大王!”口中雖然這樣說,但是不代表嫪毐就真是一心一意的支持嬴政了,能名正言順的統領宮中所有侍衛,在這個環境下是一個多麽大的優勢,嫪毐不禁的感嘆幸好當初沒有堅持調離這個位置,才有這般好的機會。
光是想想,可能出現對他最好的局面,嫪毐就不禁心潮澎湃,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在這個時候的宮中,能拿到絕對的武力控制權,才是最好的優勢。
嫪毐轉身出了大殿,開始調動起宮中的侍衛。他當侍衛統領這一職位時間已經不短了,即使他從不認為這一個職位就是他的頂點了,但是對于能拿到手裏的權利,他還是很用心的。拉攏了一些心腹,培養了一些他自己的班底,混在所有的侍衛當中,當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嫪毐去幹什麽,其實殿內的重任都是心裏有數,卻不宣之于口。
而跪坐着的太後,因為嫪毐的離開,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畢竟剛剛就在她的眼前,發生了一件讓她都措手不及的事情。死一個人對她來說,并不是沒有見過的,但是這件事完全的背離了她的理解,嬴政這個兒子給她表露出了完全不認識的一幕。
而且此刻的呂不韋不僅對她兒子的王位虎視眈眈,若是讓他得手,恐怕他下一個要坐的事情,恐怕就是取她性命了吧,若要算起來,她應該算是呂不韋一生之中最恨之人了。
可是就在此時,她心裏想要依賴的人卻自行離去,為他的前途拼搏,難道男人的心中,當真永遠都是前程最為重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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