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清算

“啓禀大王，太後的情況恐怕不大好了。”太醫見嬴政前來相詢，趕忙将實情相告，他也沒有膽子在這種事情上隐瞞，畢竟太後恐怕撐不過一天了。

“嗯，盡力就好，寡人不會遷怒。”嬴政可有可無的說了一句，便去看望正在生死邊緣的朱姬。

本來嬴政和項少龍從早上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打算休息一下的，但是剛剛放松下來，就有人來報太後不太好了，這個時候嬴政才終于又想起來，太後還生死未蔔，而呂不韋也要有個結果。

對于朱姬，如果是上一世的嬴政，恐怕曾經也真的對朱姬付出過感情，當然那也是建立在朱姬曾經真的把他當兒子看待的基礎上。

可是那些本來就單薄的感情也在後來發生的許多事情之後，煙消雲散一點都沒有留下。

他真正的母親，是趙國公主趙雅，曾經的生活作風也有問題，更是致使他很長的一段時間生活在那些事情帶來的陰影之下。

可是那終究是他的親生母親而且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後來又知道了她那樣做是有苦衷的，更甚至最後為了讓他逃走，被人抓住，最後香消玉殒。

人死如燈滅，很多事情在人死了之後就會淡薄下去，而更加深刻的記着她的好。

年輕的時候，作為趙盤，他渴望着母親的愛，而後來在項少龍的幹預之下，他也在死心之前得到了。短暫卻很美好，讓他念念不忘。

對他母親的死，或許其中有一些項少龍的緣故，但嬴政從未有過怨恨，他是清楚他母親的麻木的，在項少龍之後才仿佛醒了過來，活了過來，若非如此，即使她活着，恐怕她自己也永遠不會高興。

而趙盤喜歡的和懷念的，更是那個活過來的趙雅，即使短暫，也比曾經的那個不知是死是活，放浪形骸的人強。

可是她曾經做過的事情，不能因為有苦衷就完全的當做沒有發生過，畢竟趙盤也曾經在她的苦衷所帶來的陰影下，活了那麽多年。

所以後來的嬴政，接受不了那樣的生活方式，在那之後對于這種方面更是有些苛責。

而朱姬顯然就在這個方面犯了嬴政的隔閡，何況那個男人還是連晉？于是漸行漸遠，到了最後甚至成為敵對。

而且嚴格說起來，當時的嬴政和朱姬短暫的融洽關系，也不過是有着各自的打算，憑着一些細微的聯系牽扯在一起的，還真算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即使是另一個已經死了的嬴政，和朱姬也不過是有血緣的陌生人罷了，畢竟那個人的記憶力并沒有那樣的一個母親。

現在的嬴政已然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對本來在他眼裏已經死去很久的朱姬，更是沒有了多餘的情緒，或許他本性當真涼薄吧。

嬴政走到塌邊，太後呼吸微弱，臉色慘白，在這個時代，即使是呂不韋那樣射中了腰腹的傷，都算的上是重傷了，更何況太後一個弱女子的穿胸一箭。嬴政不得不承認，他的确對朱姬的生死一點都不上心，反而覺得或許這樣對他來說，會更加順利。

不會再養出來一個需要他收拾的野心家，挺好的。

嫪毐立在床邊，有些不可置信，居然那麽容易就要死嗎？可是朱姬臉上的死灰之氣和不斷流失的生氣卻讓他知道，這并不是幻覺。

第一反應不是這個全心全意為他的女人要死了，而是這個女人死了之後，他的很多計劃就要落空了。

對于朱姬，連晉可以說付出了很多的投資，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這個本來聰明的女子甘願為他變笨，用了多少心血才讓這個女人為他是從，對他的話言聽計從，更為他諸多打算？

可是僅僅一只箭，就将他的所有部署，所有前期計劃全部的打亂了。他的很多計劃，野心都少不了太後這個靠山。沒有了太後，他本來眼看着仿佛就在眼前的權勢，一下子又将飛走了。

而且他和嬴政雖然算不上敵對，但是和項少龍因為烏廷芳的關系，卻永遠無法成為朋友。

一時之間，他本來清楚的奮鬥目标一下子有渺茫了起來。

項少龍跟着嬴政一起來了，他卻不是來看太後的，而是為了跟嫪毐，也就是連晉将一些事情算清楚，也和烏廷芳把最後的牽扯給終結了。

他與烏廷芳的糾葛，就在今天完全的了結吧。省得以後如果連晉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再要找就麻煩多了。

項少龍沒有在稱呼連晉為嫪毐，不管連晉的劍法是左手劍法還是右手劍法，他都是只是連晉。

“連晉，我受人之托來向你要一樣東西。”項少龍并未避諱任何人，現在宮中，只有一個主人，而項少龍對嬴政不會客氣。

“哦？”連晉本想笑一下，卻沒有成功：“那要看項太傅要的是什麽東西了？”

“烏家大小姐要的是嫪毐和連晉的項上人頭，托項某來取。”項少龍也學着一般的江湖人士的語氣說了一句。

連晉更是一點都笑不出來了，眼睛一冷，對項少龍恨聲道：“項少龍，你莫不是現在就想過河拆橋了？”

項少龍幹脆的說道：“的确是。”

“項太傅真是太過放肆了，大王和太後如今都在當前，還輪不到項太傅定我生死吧？莫非項太傅覺得做什麽事情已經不用經過大王同意了？”連晉暗指項少龍不把嬴政放在眼裏。

在他看來，不管嬴政和項少龍曾經是什麽關系，但是如今的身份有了差異，有隔閡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更何況作為帝王，多疑也是通病，他可不相信嬴政能一成不變的完全信賴項少龍。尤其是現在的嬴政，早已經不是曾經單純的趙盤了。

而且他在知道太後生命垂危，在知道項少龍一定會對他心懷敵意的情況下，依然沒有離開，心裏也是篤定嬴政不會因為項少龍的因素就放棄他。畢竟他在早上的事情當中是一直站在嬴政這一邊的。

據他觀察，項少龍如今在很多方面的話語權已經不遜于嬴政，和李斯王翦之間的關系更是比嬴政密切，如果嬴政依舊想用項少龍的話，就必然要留下一個人來與項少龍互相牽制，而他自認是最合适的人選。

所以他放心，即使因為很多計劃不能達成而不甘，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會保不住現在的權勢，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

“太後如今已然生命垂危，連晉你就不用在拿太後說事了，況且若太後知道你滿嘴假話，連名字都是假的話，不知道還會不會幫你呢？至于大王，我自然是聽大王的話了，雖然我必殺你，但若是大王有非留下你的理由，我自然以大王為重。可惜，你總是太過自負，将自己估計的太過有用了。”項少龍毫不留情的直言道。

連晉即使經歷了那些事，但是太過自負卻已然沒有改，甚至還因為那些經歷，自以為是更加的嚴重了。

嬴政輕笑一聲，并沒有出聲阻止項少龍的意思，雖然他事先真的也不知道項少龍的打算。不過對于項少龍話裏讨好他的意思也沒有錯過，雖然不知道項少龍這段時間來發了什麽病，他卻也沒有厭惡的意思，甚至快要習慣起來了。

和其他人的讨好不一樣，項少龍的讨好嬴政總覺得很特別，不知道是因為項少龍這個人本來就是特別的，還是因為覺得有些話被特定的人說得多了，就一定會變成真的一樣。

而且嬴政總覺得項少龍好像有什麽目的的樣子，雖然他能肯定項少龍對他沒有惡意，甚至比以前更加的親近，但是還是有點抵不住的好奇，尤其在項少龍總是欲言又止的情況下。

“這是項太傅和嫪侍衛的私事，寡人便不插手了。”嬴政的這句話讓連晉在覺得不安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畢竟如果嬴政幫項少龍的話，他根本是求生無路的。

雖然與他所想的嬴政會因為別的考量而幫他的想法有一定的出入，但好歹情況也并未壞到底。

殊不知，這其實也是項少龍的意思，雖然烏廷芳沒有說一定要他動手，但是他自己動手也沒想着別的，只想着讓自己從此無愧于心就好了。

連晉稍微沉思一下，終究還是想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于是對項少龍說道：“既然如此，這大鄭宮裏不宜動武，不如項太傅和在下一起去外面切磋如何？”

連晉的臉上又恢複了他一貫的微微含笑卻沒有意義的表情，說話做事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微微挑釁的感覺，讓人不大舒服。

起碼項少龍還從來沒有遇見一個其他的人，只是表情就讓人覺得喜歡不起來的。

項少龍看了嬴政一眼，算作是打招呼之後，便伸手一個請的動作，卻率先從門口出去了。而連晉也沒有多說什麽，看了還躺在床上的朱姬一眼，也跟了上去。

看兩人出去，嬴政一招手，就有人悄悄的跟了上去，雖然他也覺得連晉不可能是項少龍的對手，不過保險一點還是好的。

之後随意的看一眼朱姬，卻發現朱姬居然已經醒過來了，并且睜着眼睛，只是過度流失的生命力讓她的眼睛看起來空茫一片，沒有生氣罷了。

看朱姬沒有開口的意思，嬴政猜測或許是力氣不足吧，畢竟她真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便首先開口說道：“母後醒來了。”

“大王，哀家有話想要問你。”朱姬聲音微弱的說道。

嬴政再靠近一點，他并不介意在朱姬臨死之前給足她面子：“母後有話請問，寡人當知無不言。”

“嫪毐……他其實本名是叫連晉？是趙國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