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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的光線很柔和,惠子和阿玲隔着茶幾相對而坐,阿玲的表情有些惱怒,因為就在剛才,惠子對阿玲說:
“雅麗那個孩子總是很沖動,惹得辰田君很生氣,所以才……都是雅麗她不好,不能怪辰田君。”惠子柔聲細語的說,聲音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委屈。
“那也不能動手打一個女孩子啊,他不知道雅麗是他的妹妹嗎?”阿玲說。
阿玲是個很傳統的女性,無論何時何地,她總是穿着板正的和服。正如現在,她跪坐在鋪席上,身穿一件繡着黃菊花的深藍色和服外套,那花瓣大出奇,而且顏色豔麗。她的頭發全攏在了後面,因此白發清晰可見,雖說她已經年過六十,可看上去仍然十分有活力。
惠子拿起仿古小茶壺,向阿玲面前的棕色茶碗內斟了一點碧綠的清茶,然後雙手跌交在膝蓋上,嘆了口氣說:“是我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過錯,無論哪個孩子怎麽怪我們都是理所當然的。”
阿玲對擺在自己面前的茶碗無動于衷,嘆了口氣說:“我就說這樣認回來不合适,我們根本就像陌生人一樣,偏偏你爸爸這樣倔強。雅麗她怎麽樣了?臉上受傷了嗎?”
“沒什麽的。”惠子說。
“那她怎麽沒有跟你一起回來?一定是傷到了臉對不對?那個辰田怎麽可以去打一個女孩子的臉呢?他一個男人力氣那麽大,說不定會留下傷痕的,我得去看看雅麗才行,剛剛流了産,出院還被人打,哎呀,真是過分。”阿玲抱怨道。
惠子微不可見的笑了笑,她身後的漆櫃上立着一只木根花籃,船形的花藍內插滿了潔白的百合,一朵朵正在怒放。
……
荻野泰士今天非常難堪,一大早在醫院裏就感到被人指指點點,他的秘書尴尬的不敢看他,只說:“您自己看看醫院的網站就知道了。”
醫院網站的一個論壇裏,一個帖子被高高的頂起。
裏面詳細的描述了辰田哲也私生子的身份,以及對他年紀輕輕就擔任科室主任,受到重用的種種不屑,最後貼上了幾張他和一個男人擁吻的照片,各種諷刺和挖苦,把辰田整個人形容的十分堕落。
“原來是太子啊,難怪升遷的這麽快。”
“跟他接吻的是整形外科的小林醫生吧,看他們平時的樣子就怪怪的,原來私底下有這種關系啊。”
“他們好像早就已經同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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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士命人立即删除了這個帖子,可是依然有些不高興。那個孩子玩的也太過分了吧,泰士心想,沒想到他的生活也亂七八糟的,得找個時間跟他談一談才行,作為他的兒子居然會喜歡男人,泰士覺得這很惡心,讓人惱怒。
一直到下班回到家裏,泰士都始終悶悶不樂。走進家門,惠子接過他的提包說:“您辛苦了。”
“啊。”泰士點點頭,沒有多理睬惠子,徑直坐到了沙發上。
惠子親手為泰士端了一杯咖啡,然後拿起一個蘋果,一邊削果皮一邊猶豫的說:“親愛的,有件事情……”
泰士端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咖啡濃香極了,正是他最喜歡的口味,他享受的品味着咖啡,然後望向妻子那纖柔的雙手,她正在把削去皮的蘋果分成一小塊一小塊,擺在他面前的茶盤裏。
“什麽事情?”
“再過兩天就是留的忌日了。”惠子悠悠的說,眼神望向他,裏面有化不開的悲傷。
“啊,是啊,我都差點忘了,對不起。”泰士滿懷歉意的說。
“沒什麽,醫院每天都那麽忙,誰叫你是醫生呢。你記得那天要空出時間來啊,我們一家人,一起去探望留。”惠子說着,輕輕擦了擦眼睛,掩飾控制不住溢出眼眶的淚水。
泰士看着悲傷的惠子,忽然心酸的難受,多年以來,無論妻子做什麽,都在他身邊陪伴着他,而他的每一天也都是從妻子的身邊開始的。又想到去世的留,那個孩子是多麽的優秀啊。
泰士攔住惠子的肩膀:“對不起,這些日子以來,你受委屈了。”
“說什麽呀,我哪裏有什麽委屈。”惠子露出一個笑容,可是眼角還有晶瑩的眼淚,她抽噎了一下說:“我一點都不委屈,能夠成為你的妻子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前些日子我對你發脾氣,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因為嫉妒松本小姐所以才……其實我不應該去嫉妒松本小姐,因為我已經得到了你啊。”
泰士嘆息的說:“都是爸爸他太固執了,讓你夾在中間難做,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給雅麗和洋次争一争的。”
“說什麽争不争的,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我只要雅麗和洋次好好過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惠子說:“雅麗自從流産之後就很不開心,前幾天還在醫院惹得辰田君生氣,在家裏又跟洋次争吵,我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都怪她小時候我太溺愛她了。”
“誰家的孩子不溺愛呢,何況那個時候,留又被媽媽帶在身邊養育,你多疼她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泰士說。
“我時常想起我懷有雅麗的時候,那時你每天回來都給我帶紅屋的點心,有一天晚上您還冒雨開車去給我賣呢。”惠子露出懷念的笑容。
泰士也跟着會心一笑:“無論何時我都願意冒雨開車去給你買點心。”
惠子微笑着看着泰士,眼神卻有些冰冷。
……
而此時,端坐在電腦前的明一松了口氣,對哲也說:“那個帖子已經被删除了。”
這天早上忽然出現的帖子,弄得明一和哲也焦頭爛額,周圍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偷看他們,然後在背後指指點點。哲也辦公室的同事甚至當面就用很難聽的話挖苦哲也,諷刺二人的戀情,甚至像在躲傳染病一樣,誇張的拉開距離。
“究竟是什麽人發了這個帖子,你說是不是有人在故意監視我們,這些照片是透過我們公寓的窗戶偷拍的。”明一說。
“總之,不是嫉恨我,就是嫉恨你吧,嫉恨我的概率比較大。”哲也說:“反正是些無聊的東西,你不要太在意。”
哲也知道明一其實有些顧慮,過去許多年間,他都在隐瞞自己的性向,這次被曝光出來,不知道他心裏會怎麽想。
明一卻緊張的說:“我沒有關系,我一點都不再會別人說什麽,我只是擔心你,我的名聲反正向來也不好,反倒是你……”
哲也微笑着關上了電腦的頁面:“我的話你就更不要擔心了,我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有什麽錯,我才不在乎別人說什麽,因為幸福還是不幸福,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就像你說的,我就是我,是**自由的個體,別人無聊的話不能影響我的人生。”
窗外,月季花已經開始綻放,草坪的一端幾朵雪白雪白的開的正豔。墨綠色的草坪向外延伸,天空和大地都籠罩在一片橘黃色的暮霭之中,又是一個溫暖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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