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天網”恢恢(三) …
趁時間還早,常鎮遠在中途買了兩包煙。
大頭道:“你最近抽得有點多。”
常鎮遠道:“累。”
大頭嘆氣道:“是啊,你說案子怎麽總是辦不完呢?以前我看那些香港片,一會兒一個案子不消停,不是鄰居出事就是親人出事,還覺得假,現在自己當了警察才知道這世道還真是不太平。”
常鎮遠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什麽反駁的立場,又閉上了。
大頭道:“我跟你私底下說說,其實我還是挺佩服莊峥這個人的。”
常鎮遠點起煙,“為什麽?”公司裏佩服他的人不少,但警察還是頭一個。
大頭道:“這個人,有本事啊。”
常鎮遠差點被自己的煙嗆着。
“要是把這些心思用在正途上,指不定就是個成功的民營企業家典範,再辦幾個希望小學,每年捐幾千萬的錢做做慈善,多好。”
常鎮遠被他構建得宏偉藍圖驚了半天,疑惑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大頭道:“每次我抓到犯人都會想,要是他不幹這一行能幹什麽,不危害社會能不能給社會做貢獻?反正我抓過這麽多人,覺得最可惜的是莊峥。有文化,有知識,還有禮貌,怎麽看都是高級知識分子,為什麽非那麽想不開要走這條路?幹這一行來錢是快,可這種不幹淨的錢花着安心嗎?我聽說他搞慈善,可他有沒有想過,那些被捐助的對象指不定就是被他坑害的人!看,最後還不是被炸飛了?”
常鎮遠猛抽了兩口煙。這種話他當年沒少聽,有的比他講得動聽動情,可當年他還是莊峥,莊峥不需要為這些話動容,因為他的付出都獲得了回報,非常滿意的回報。可現在他是常鎮遠,變得一無所有不得不為生活而奔波的常鎮遠,再聽這番話,心境自然大大不同。
難道他死後變成常鎮遠就是報應?所以讓自己親眼見證莊峥的死亡,甚至給了他一個警察的身份來親手斬斷自己種下的禍根?
他的思維随着大頭的話越走越遠。
“喂,時間不早了,別想了,我就發發牢騷。”大頭發動車。
常鎮遠看着大頭松快的表情,心頭堵得慌。大頭的話讓他鑽進了一個死胡同,那種感覺就像被傳銷洗腦一樣,怎麽都鑽不出來,可那個按着他頭把他塞進死胡同的人已經悠悠然地抽身了,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無辜得想讓人一把捏死他。
“你發什麽愣啊?”大頭不耐煩地轉過頭。
看在摩托車的份上……算了。
常鎮遠晃了晃腦袋,一屁股坐在後座上,身體後仰,靠在摩托車後備箱上,努力将頭腦放空。這是他失眠時經常那的招數,效果奇好,以至于到警局時,他都有了朦胧睡意。
大頭去停車,他打了個哈欠往上走。正好淩博今下來,看到他咧嘴笑道:“師父,你來了,來短信了嗎?”
常鎮遠想起之前和林全勝的約定,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是七點四十七分,有一條新短信,有關保險的。他随手删了。
淩博今轉身跟着他上樓,有點沒話找話說地說了一句,“其他人還沒到。”
常鎮遠進辦公室拿起杯子想給自己倒杯熱水,發現裏頭多了幾片參片。
淩博今一個箭步上前,從他手裏接過杯子倒滿熱水,“不知道師父什麽時候來,泡早了怕水涼。”
常鎮遠從他手中接過參茶,“你放的?”
“下午沒事逛了逛,看藥店打折就順手買了。我放在櫃子裏,正好這幾天大家都累壞了,喝點參茶提提神。”淩博今頓了頓,笑道,“還有謝謝今天師父口下留情。”其實常鎮遠選和尚沒選禿驢還挺出他意料的,雖然他不覺得常鎮遠像王瑞說的那樣,看自己的眼神總是藏着惡意,但也絕對不很順眼。可現在想想,也許是愛之深責之切,期望他早日成才。想到這裏,他看向常鎮遠的目光更熱切了。
常鎮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難道禿驢真的讓人這麽難接受?
短信突然滴地響了一聲。
七點五十四分,來自林全勝。
淩博今見常鎮遠嘴角一勾,知道魚上鈎了。
常鎮遠開門見山地問起許海紅的事。
林全勝遮遮掩掩地回答了,并一再要他保證這些供詞絕對不會被冠上自己的所有權。
常鎮遠随口敷衍着。反正到時候真要他出庭作證,也不怕他不來。即使當了警察,他的做法還是保留着莊峥的“豪邁”風格。
兩人用着無線信號我追你跑地繞了将近一個小時,常鎮遠終于問到了些有用的供詞。比如說許海紅失蹤的時間,以及周進在失蹤當日離開名流夜總會的時間。雖然林全勝再最後關頭依舊咬緊牙關不肯指認兇手和周進,但是他所提供的這些間接證據讓周進夠吃一壺的。
他還想再繞繞,就見大頭急沖沖地推門進來道:“趙拓棠到了。”
趙拓棠的排場極大,一下飛機就由劉兆帶着幾個警察把他親自送上汽車,一路迎回來。
常鎮遠站在辦公室裏,看着趙拓棠在警察的簇擁下威風凜凜地走過時,心裏頗不是滋味。他一定要把這個人身上那件由他披上去的西裝扒下來,換上囚服!
他心裏的執念又深了一層。
審問由劉兆親自出馬,小魚兒做筆錄,所以常鎮遠等人就在辦公室裏等消息,順便催催鑒證專家的物證消息。
大頭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常鎮遠見他聽完電話臉色一變,忙道:“怎麽了?”
大頭道:“周進要逃?”
常鎮遠一愣,大頭已經往外跑了。他躊躇了下,跟上去,卻在門外遇到劉兆和趙拓棠。盡管知道現在的自己絕對不可能被認出來,他還是極不自然地撇開了眼睛。
趙拓棠也沒注意到他,而是一個勁兒地和劉兆握手,“幫助警察破案是每個公民應盡的責任,只有警民密切合作,才能讓罪犯無處可逃。”
劉兆皮笑肉不笑道:“趙總說得真好。現在就是有太多目無法紀之徒,妄圖用人民的生命和血汗來築造自己的皇宮。這種皇宮就算造出來也是鏡花水月,海市蜃樓。我勸這些人還是及早收手。我國政策向來寬大為懷,只要他們願意為他們所犯的罪行付出應有的代價,黨和人民還是願意重新接納他們的。”
趙拓棠一臉真誠道:“劉隊長說的是。我們這些納稅人有劉隊長這樣盡忠職守的人民保姆,晚上睡覺就安心多了。”
兩人就這樣邊敷衍邊嘲諷地到了門口。
劉兆看着趙拓棠上了接他的車,才轉過身來,立馬沒了笑容,“我去找上面要逮捕令,立刻逮捕周進。”
原本想問他為什麽放走趙拓棠的常鎮遠改口道:“周進要跑路。”
劉兆急道:“立刻攔下來!”
常鎮遠看向淩博今,後者已經很有眼色地打電話了。
劉兆三步并作兩步跑去申請逮捕令。
小魚兒見常鎮遠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解釋道:“趙拓棠把周進供出來了。”
常鎮遠一怔,随即明白了趙拓棠的用心良苦。現在卷進這個案子的一共三個人,趙拓棠、兇手和周進。趙拓棠自己絕對不可能傻乎乎地跑進去頂罪的,而那個兇手有他父親做靠山,正是趙拓棠需要倚重的時候,也絕不能出賣,算來算去,最劃算的也只有周進了。而且埋屍的人是他,推到他身上順理成章。
轉了這麽幾個念頭,常鎮遠判定周進這次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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