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

頭一回從南萍路到超市，還要先送圓圓去吳老師那兒，第二天早，梁平壓根不敢多睡，早起收拾好自己，叫醒圓圓，幫她洗完臉後，給她梳頭發。

為着不吵醒賀霆，梁平已經盡量放輕自己的動作和聲音，但賀霆還是醒了，摟着被子不起來，看他給圓圓綁頭發。

也不知道像誰，這小孩的頭發又軟又多，被梁平的手握住，每一绺都那麽乖。

她注意到賀霆在看自己，“你怎麽還不起床？”

“我又不像你，要去上幼兒園。”

“爸爸也不要上幼兒園，他都起來了。”

“我也不用像你爸爸那樣，要早起去上班。”賀霆坐起來，看向吵醒自己的罪魁禍首。平時自己哪兒會起這麽早，想什麽時候去公司，就什麽時候去公司。

梁平不敢和他對視，給圓圓綁好頭發，細聲細語問清楚她今天想穿什麽鞋，去給她拿，身影消失在衣帽間處。

卧室一時只剩賀霆和圓圓大眼瞪小眼。

“你爸說待會兒怎麽送你去幼兒園了嗎？”

長串的話對小孩來說有點難理解，圓圓看着他，呆呆的不知道該怎麽答。

“得。”賀霆轉向從衣帽間出來的梁平，“待會兒你怎麽去幼兒園？”

“打的。”

“打的？你這麽有錢？你一個月在超市才掙多少？”

梁平壓根兒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沉默半晌，輕聲，“我怕遲到。下午，下班我才去買電動車。有了那個，以後就方便了。”

Advertisement

“我送你們過去吧。”賀霆低頭穿鞋，“我刷個牙洗個臉，很快。”

看着賀霆進浴室的背影，梁平嘴巴張張，想到賀霆生氣時的樣子，又閉上了。

帶有菜市場性質的巷子的早晨，人車的擁擠程度是賀霆沒有想到的。看着巷子口不斷進出的人和車，賀霆放棄了開進去的想法，轉頭對後座的梁平說，“就停在附近，我陪你走進去。”

“不用不用，我抱她進去就行。”

賀霆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停車解安全帶，給兩人開車門。自己倒要看看，這小鬼嘴裏老是念叨的吳老師是誰。

對于梁平和圓圓的早到，吳老師很有點驚訝，到看清梁平身旁的賀霆時，眼裏的驚訝更是毫不掩飾。這倆人光是氣質就不搭，一個看着就老實，一個看着就張揚，不是個能夠被管束的。

賀霆倒是對吳老師印象不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把圓圓交到吳老師手裏，梁平照例抱歉，“今天起得早，不知道她待會兒會不會困，麻煩你了吳老師。”

“困我們就睡覺覺呗，對不對。”吳老師對圓圓笑，舉高她的小手，“爸爸要去上班了，圓圓跟爸爸拜拜。”

“爸爸拜拜。”圓圓晃着她的小手，對上賀霆目光，補了一句，“哥哥也拜拜。”

賀霆這才轉身，跟在梁平身後，左拐出巷。

一路上，梁平總感覺賀霆不太高興，思來想去，也只能是歸到自己把他吵醒這上頭，見他目光流連在街邊的牛肉攤上，鼓起點勇氣，“晚上你想吃什麽？牛肉怎麽樣？”

賀霆純是好奇的，沒見過這種沿街鋪賣牛肉的小店，随口應他，“可以啊。”

梁平心裏松了口氣，笑了笑，眼見就要到巷口，“你回去吧，這附近有個公交站，到超市就幾站路，我自己過去就行。”

街巷人聲嘈雜，但賀霆還是聽清了他的話，低頭看眼時間，轉身站定盯他，從上到下，眉目冷冷。

只十幾秒，梁平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心慌傻楞後去補救，伸手輕輕碰他的手，聲音淹在鬧市，“賀霆。”

賀霆沒應，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餘光見梁平跟上來，繃緊的臉才舒開。

早上超市前的人也不少，梁平怕同事撞見問，讓賀霆在超市旁的小巷口停的。趕時間，解了安全帶的他只來得及跟賀霆說上一句，“我到了。”就下了車，背影繞過人流，消失在超市門後。

不趕時間，賀霆沒有馬上開車走，打量了好久這重裝過後的超市，啓動前看了眼後座。車裏還差個寶寶安全座椅。

回到家，賀霆洗了個澡，沒補回籠覺，直接去了公司。新地塊有王春，施工的日期也落定，賀霆的時間可以多放些在原有的別的項目上，一切穩步推進，不用加班，上下的氛圍都還算輕松。

助理阿楠給賀霆念完今天的會議安排後，他出聲，“四點那個視頻會，推到明天吧。”對方負責人是個啰裏啰嗦愛摳細節的人，開起來六點不定能結束，還要回去吃飯呢。

阿楠心裏有些驚訝，面上不動聲色，“好，我待會兒會跟對方助理溝通。”

“好，那你去忙吧。今天我不喝咖啡。”

助理一走，賀霆轉頭看眼窗外晴光，狠狠伸了個懶腰，工作。

下午三點，梁平準時下班。超市旁不遠就有電動車店，他走路過去，很快挑了一輛黑色的付錢，後騎去菜市場買菜。

買完菜差不多四點半，正好可以去接圓圓。

圓圓沒想到他會騎電動車來接自己，哪哪兒都新鮮的這裏摸摸那裏碰碰，梁平給她戴頭盔時都在笑。

吳老師走過來，“我看他們很多都買個椅固定在前面讓小孩坐，很方便。”

“我也打算裝，今天沒來得及，明天。”梁平笑着給她卡好頭盔的扣，“好啦，跟吳老師拜拜。”

梁平給圓圓買的頭盔是寶寶用的，卡通的淺藍色和圖案，頂上還有個小蜻蜓。她歪着頭跟吳老師拜拜，頭盔裏的小臉愈發肉乎乎的。

吳老師忍不住笑起來，“看她得意的。”

回到家，圓圓要看她的動畫片，梁平則要備菜做飯。梁平住進來之前，這兒的開放式廚房和大冰箱就是擺設，賀霆要麽和朋友出去吃，要麽點外賣。

腌好了牛肉焯水了排骨，青菜什麽的也都洗幹淨，陪圓圓看起動畫片的梁平犯起了難。早上忘記問賀霆大概幾點到家了。

左思右想，他的目光停在圓圓臉上。圓圓有所感，轉頭乖乖，“爸爸，你是不是，要我幫你做什麽？”

下班前一個小時的賀霆仍在忙，手機在桌上一震，看也沒看的接起，“喂。”

“你什麽時候到家？”被派發任務的圓圓，任務完成得很認真，說完看向梁平，得到他的點頭，笑音淺淺的傳到那頭的賀霆耳朵裏。

看眼來電人，賀霆說不上來什麽心情，氣梁平借小孩的嘴巴，但總不能對小孩子發脾氣，笑着反問，“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那頭立時傳來哝哝聲，小孩沒招了，父女兩個嘀咕的什麽，賀霆全聽不清。

不一會兒，圓圓應，“你就告訴我嘛。”小孩能使的最簡單的招數，撒嬌式的耍賴，還是女孩，威力雙倍。

阿楠站在辦公桌前，看着自己老板邊講電話邊忍笑的表情，心裏是既驚訝又好奇——對方是誰？

“大概六點半。”賴不過她，投降的賀霆斂了笑，認認真真地答。

“好。那你要快點回來哦。”圓圓也認認真真應他，刻意板起的童聲有種無厘頭的滑稽。賀霆沒忍住又笑，鄭重答應，“好。”

挂了電話，賀霆看向阿楠，“你繼續。”

香芹炒牛肉、排骨炖胡蘿蔔、炒小油菜……六點半到家的賀霆沒有辜負自己的胃，好好的分吃掉了它們。

午覺在幼兒園裏睡得好，即便早起，圓圓晚上也很精神，洗了香香被梁平從浴室抱出來，穿紙尿褲。

白天，梁平是不給她穿紙尿褲的，晚上要，穿好後再給她穿睡衣。

“你這給她穿的都是什麽衣服？”一直看着父女倆的賀霆忽然出聲。

梁平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轉頭，“就……寶寶睡衣啊。”

“我的意思是這都多舊了？”

“嗯……”梁平明白他的意思了，“嗯”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向他說明，一是圓圓很喜歡這件睡衣，二是舊的睡衣很軟，穿得也很舒服。

“周五我會提前下班，晚飯就在外面吃。圓圓需要買新衣服新玩具，家裏也需要買點別的東西。”比如寶寶餐椅。賀霆是沒養過小孩，但公司的副總養過，他見過這位四十歲才得一個孩子的副總是怎麽養女兒的。

家裏突然多個小孩，缺的東西一定還很多，他只能想到一樣補一樣。

“這……”梁平望向他，話在喉間反複，逼出個為難樣子。

賀霆當然知道梁平想拒絕，所以他不等，把梁平還給他的那張卡再次遞向梁平，“你知道我有點挑食的，夥食費。”

兩次給卡，抵扣的東西全然不同。心跳得有些快，給慌鬧的，梁平咽下嘴裏的話，擡頭看他。

修長指節夾着卡，遲遲無人接過，手上的落寞延伸到賀霆臉上，那樣淡淡的，他說，“這樣還不要嗎？”

有什麽在催着自己，恍若驟然回神，梁平伸手接過卡握在手裏，掌心頓得一片四方熱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