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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一路,他在想這個問題,進了酒吧包廂,他仍在想這個問題。為什麽,答案的一只腳好像已經走進他的視野,可他不願相信。看斑斓燈光下每個人的臉,都覺得在看梁平。天剛擦黑,不理會發小的挽留,他叫司機來送自己回南萍路。
黑夜有時候是暧昧的代名詞,梁平對他沒要求,他可以自己要求自己。天黑就回家,一絲一毫的暧昧都沾不着的回家。
藍黑的天幕下,路燈已經亮起,在大門前停車的司機沒解安全帶,甚至大氣也不敢喘。在他視線的餘光裏,他的雇主正在窺視。
那是輛白色的日産車,車門半開,抱着圓圓的梁平就在車門旁,笑着同一個男人說話。
光柔和了梁平的五官,突出了笑,賀霆的目光黏在上頭。真新鮮,這樣松弛的表情,梁平就是施舍都落不到他頭上。答案的另一只腳不管賀霆願不願意,已經沖了出來,讓賀霆看清它的全貌。
舉着圓圓的手一道跟陳哥說了拜拜,梁平抱着她進了家門。庭院很靜,草坪燈如星,圓圓一個一個地指過去,轉着小腦袋,乍發現跟在後面的賀霆還不敢确定是哥哥,趴在梁平耳邊低聲,“爸爸,有人。”
梁平被她的話吓了一跳,抱着她轉身,失笑捏她的臉,“哥哥都不認得,笨蛋。”
“哥哥!”圓圓雀躍地叫了一聲。
臉上堆出笑,賀霆幾步追上他們,“诶。”
兩人變成并排走,真像兩口子。梁平問他,“怎麽回來這麽早?”
“他們太能折騰了。”
“喝酒不都這樣嘛。”
這樣?這樣是哪樣?我逃離暧昧避免誤會的忠貞,你毫不在意。賀霆腳步一緩,立馬被梁平落下,還是圓圓提醒,“爸爸,你等等哥哥。”梁平才發現,站定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
對比真傷人,這會兒對他笑的梁平一點兒也不松弛。
賀霆也笑,笑自己,對他說,“你們先上去,我吹吹風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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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梁平沖他點點頭,上樓後先給圓圓洗澡,再給自己洗,從浴室出來,走到露臺,看到次卧的燈亮起,松了口氣。秋姨應該已經把沖好的蜂蜜水拿上來給他了。
“爸爸,你過來給我拍這個。”圓圓抱着平板過來拉他的手,指着屏幕裏的幼兒舞蹈。她最近喜歡跟着視頻學跳舞,梁平覺得可愛,有時候會給她錄,幾次下來,變成每回她都要求錄了。
梁平掏出手機,“好,我給你拍。”他坐下來,聽着童趣的舞蹈背景音樂,看着兜着紙尿褲跳得像個小企鵝的圓圓,心又軟又靜。
卧室裏有音樂,敲門聲就不大顯得出來,到第三聲梁平才聽清,以為是秋姨,暫停了錄視頻,笑着過去開門,“那個蜂蜜水——”
他及時收聲,楞楞看着門外的賀霆。
賀霆看着梁平因發愣而有些呆呆的臉,想起得知圓圓是自己的之後,兩人的第一次争執。他說,“圓圓出國以後,日子我們就這麽過吧。”。今天傍晚,坐在車裏窺視時,他才意識到那句話漏了什麽。他和梁平“這麽過”能過下去,得有個重要前提——梁平身邊不能有別的男人打轉。
傍晚那個男人,得有三十五往上,開一輛二十來萬的車,五五比例的身材,頂着個啤酒肚穿polo衫,酒色財氣的臭味不用張嘴也能聞見。賀霆看着他跟梁平說話,比劃着他那短而粗的手指,臉不知是酒意還是激動,紅通通起來,也惡心人起來。
也許,他已婚,賀霆不必擔心,但往往圍城裏的男人更不安分。賀霆在次卧裏想到他的臉,想得毫無睡意,想得滿心焦躁,救命似的敲響主卧的門,來找他的藥。
現在他見到了,不必吃下去,他的命已得救一半。
握在門把上的手緩緩放下,回過神的梁平沒有說話,轉身進了衣帽間。
不一會兒,他從裏面出來,手上多了個枕頭。賀霆和圓圓大小兩個看見他把枕頭放到床上。
放好枕頭,他又回到門旁,那麽輕輕一點力,門被他關上。他把手機塞到賀霆手上,輕聲,“我拍累了,你給她拍吧。”
床上用品都放在櫃的上層,賀霆可以想象到他踮腳給自己拿枕頭的樣子。心抽抽地麻了一下,賀霆低頭看了眼手機,目光落在它的主人臉上,炙熱得不得了。
梁平并不和他對視,走到床尾坐下,只讓他看個側臉。
圓圓在催他了,賀霆恍若夢醒,泛起如雷心跳,盤腿坐下給圓圓錄視頻。
梁平餘光見他專心給圓圓拍視頻,盯着手機了,才轉頭看他。
以前他對上賀霆太笨,是因為他太不在乎賀霆。這是昨天他看賀霆吃面時想通的問題。哪有功夫呢?沒有圓圓之前,他擔驚受怕,怕兩人關系有朝一日被賀霆父母被自己媽媽發現。有了圓圓之後,兩人重逢,他還是擔驚受怕。怕賀霆有一天知道圓圓的身世會來跟他搶。
後來,這“有一天”,這懸在頭上的刀還是落了下來。賀霆知道了圓圓的身世,果真要來跟他搶女兒。那段時間,他怕得不得了,夜裏白天不敢睡覺,幸好……
梁平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眶有些熱。
現在,他終于不用再擔驚受怕,他的心終于有功夫在乎在乎,惦記惦記賀霆。這一在乎一惦記,他對上他,就聰明了。
剛才他滿可以面帶驚訝地說一句,“你怎麽來了?”賀霆絕對會默不作聲地回次卧去,但他沒有。靓孔雀醜孔雀有錢孔雀窮孔雀,知道他開屏的目的,一切都好辦。
原本在給圓圓專心拍視頻的賀霆,是沒有注意到梁平在看他的,實在是梁平的目光太大膽。除非他是個瞎子才能無動于衷。
管不住自己似的,他總想轉頭,手心也開始冒汗,捱三分鐘像捱三十年,還是管不住,轉頭迎上梁平的目光。
梁平沖他一笑,“拍完了嗎?”
賀霆點點頭,眼睛黏在他臉上。圓圓趕緊跑過來拿手機看,沒看一會兒不幹了,“我以後都不要哥哥拍了。”委屈腔調引得兩個對視的大人齊齊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怎麽了?”賀霆抱過她,“是我拍得不好嗎?”
圓圓不情願讓他抱,臉向着梁平說話,“他都沒照到我。”
“是嗎?我看看。”梁平拿過手機查看,一看發現,賀霆接過手機不久,視頻畫面就晃得不行,後來更是離譜的照到衣帽間的門去了。
而且,開始離譜的時間節點正好是……自己開始看他的時候。憋着笑,梁平對他說,“後面光照門了,哪裏有圓圓。”
賀霆立馬道歉,“對不起圓圓,都是我的錯,我給你補拍好不好,你原諒我好不好。”他哄孩子的語調都是從梁平身上學的,故意深沉一點,就特像某個動畫片裏人物的聲音。圓圓聽得直笑,也覺得剛才那樣對他有點兇,捧着他的臉發號施令似的,“好吧,那你明天給我拍吧,我等下要睡覺的。”
都離這麽近了,賀霆幹脆親她一口,十分配合地說了一句“謝謝你”。挨他親,圓圓的臉有些癢,躲到他肩頭笑,忽然一“咦”,“你的耳朵好燙。”
心裏一緊,喉結一沉,賀霆看向梁平。
他的耳朵為什麽燙,梁平心知肚明,裝作沒看見他的緊張,過去抱圓圓,“好了,我們要睡覺了。”說完低頭看了一眼賀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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