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連城遇故人

連城，沈宅。

沈長青買了一座小院子，只有兩進，前面是接客的大廳，後面是居所，帶着一個小花園。所有的用度都裁減了，家丁丫鬟在路上陸續遣散，現在連管家福伯算在內，只剩十個下人。其實沈家經此一事雖然損失慘重，但底子還是有的，只是為了保險起見，盡量不惹旁人注意，所以一切都低調行事。

"哥，在練字嗎？"芊芊捧着湯婆子走進哥哥的小院，身後跟着丫鬟錦屏。說是小院，其實就是院子用牆在中間隔開，一邊是哥哥，一邊是芊芊，沈夫人還擔心芊芊住着不便，其實芊芊挺開心的，這樣她能時時與哥哥在一塊了。

"嗯。"這一年來，哥哥經歷了不少事，蔣啓的脅迫、章家人的設計、秦天磊的介入、三王爺的逼迫、舉家千裏避禍，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澀，不再是之前偷偷落淚只會隐忍的沈新宇，有了一份擔當，開始學習做一個擔得起事的男人。

"哥哥的字越來越穩重了，不錯不錯。"芊芊點頭，"練完字要記得去練體能紮馬步哦。"

"知道了。"哥哥的身體強健了許多，也習慣了每日練功。

擱下筆，哥哥整理好書桌，轉身去換練功服，小厮文青端起毛筆和硯臺去清洗。

"芊兒，今日你就在屋子裏休息吧，外面風大，小心受了寒。"哥哥在屏風那頭邊更衣邊說話，院子小了，房間也小了，沒有內外室，只用屏風作了阻隔。

"不行，不管學什麽都要持之以恒，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放心，只要練一會馬上就會全身發熱了，一點也不會冷。"芊芊解開身上的披風遞給錦屏。

哥哥走了出來："我就是擔心你出了汗，被風一吹，寒氣入體，那就麻煩了，這裏比路州冷的多，還是小心些好。"

"唉呀，年紀輕輕，怎麽就成了小老頭了，別廢話了，快去練功吧。"芊芊拉着哥哥到了小花園，小花園辟了塊空地出來，專門給兄妹倆練功用。

天天練着體能和紮馬步，哥哥的手腳有力了許多，耍起芊芊自創的沈家十八式劍法來，英姿勃發，剎是好看。芊芊開始給自己編劍法，舞着木劍演練已編好的八式，邊練邊琢磨。

午飯時，沈長青說話了："新宇，過了年，你該把功課揀起來了。前段時間家中有事，你沒心思讀書可以理解，現在我們搬家了，也快過年了，放松放松也好，不過等過了年，就不能這麽懶散了。雖然我們現在到了連城，你的文冊還留在路州官學，你暫時不能參加鄉試考取舉人，但讀書一日不可廢，溫故而知新，不能荒了學業，等新皇登基了，我們還是要回到路州重振家業，到時你一定要考上舉人，為沈家争光。"

"是，爹。"

"練武還是要繼續，我看你現在的身體強健了不少，不錯，這樣才像我的兒子，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一向看不慣，但是練武的時間要縮短些，我想，每日練一個時辰就可以了。"

"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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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你娘商量過了，你也不小了，該娶妻了，你可有什麽想法？有意中人嗎？"沈長青還是挺開通的，在婚事上允許兒女發言。

哥哥看了芊芊一眼，有些忐忑："兒子，暫時還不想成婚。"

"為何？"

芊芊插話："爹，這才安樂幾天呀，你又開始自找麻煩了，你熟悉的人家，現在都不能找，不熟悉的吧，你又不清楚人家的底細，而且哥哥還年輕，先立業再成家，也挺好的嘛。"

沈長青想想也是，之前的人際關系網要斷絕使用，新到的連城情況還未摸清，就退一步，暗中留意吧。

"新宇，你對妻子有什麽要求或想法嗎？說出來，爹娘會為你留意的。"

"兒子希望能和芊兒一樣，自己尋找有緣人。"哥哥鼓起勇氣為自己争取自由。

"哦。"沈長青倒笑了，"這也好，畢竟是要共渡數十年的，還是自己喜歡的好，爹娘願意相信一次你的眼光，你可一定要挑好，女兒，你也幫忙看看。"

"是，爹，女兒一定會把好關的。"芊芊意味深長地看着哥哥，哥哥被她看得低下了頭。

"嗯，吃飯吧。"沈長青執起筷。

"等等，爹，娘，女兒有話說。"沈家的規矩是飯前把事情交代完，然後安靜吃飯。

"說吧。"沈長青又放下了筷。

"爹，我們既然舍了三代的産業跑到連城來，那就好好輕快幾年。您從接手商行開始，一年到頭地忙，勞累了十幾年，趁着現在，您帶娘好好到附近游玩一番，補償下自己，也陪陪娘吧。"芊芊眨眨眼。

沈夫人羞得耳朵都紅了，嗔了女兒一聲，扭過身去不敢言語。

沈長青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說完了？說完那就吃飯吧。"

午休後，芊芊戴上帷帽拉着哥哥出門逛街，沈夫人交代她順道采買些年貨回來。逛了半天，身後跟着的兩個家丁已經抱着好幾包年貨了，哥哥也拎了幾袋，芊芊終于罷手，讓家丁把年貨送回去，她要和哥哥去戲園子聽戲。

前世葉子柔喜歡黃梅戲和越劇，特別是韓再芬版的《孟麗君》更是百看不厭，這世雖然聽不到黃梅戲和越劇了，可是這裏的戲劇的對白多，念唱少，更像是舞臺劇，芊芊很喜歡。

看完戲，芊芊等下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和哥哥走出樓上雅間，剛下樓就聽到一陣打罵聲。角落裏，戲班主正在打罵一個年輕人，年輕人抱頭蹲在牆角，不反抗也不應聲，任那戲班主打罵。

芊芊走上前去："班主，這夥計犯什麽錯了，你這麽打罵他？"

戲班主住了手，看芊芊的穿衣打扮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姑娘，他行了一禮："回姑娘的話，這小子剛才得罪了客人，所以小的正在教訓他。"

"哦，這樣啊。"芊芊隔着帷帽打量着那年輕人，覺得有點眼熟，"哥，你覺沒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嗎？"

哥哥認真看了幾眼，還蹲在那人眼前仔細看："啊，是楊兄。"原來那人是楊勁風，半年多前掉在芊芊院子裏，後來教了一套拳法的楊勁風。

芊芊有些驚訝，這人怎麽每次都這麽狼狽啊。

"戲班主，楊兄與我們是舊識，可否讓我們敘敘舊？"哥哥問道。

戲班主略微有些驚訝，看向楊勁風，楊勁風也認出了這對兄妹，點點頭承認他們認識，戲班主只得同意。

芊芊他們又回了那間雅間，重新點了一壺新茶。

哥哥為楊勁風斟了一杯茶："楊兄，為何落難于此？是否有什麽難處？"

楊勁風無奈苦笑："實在是讓你們見笑了。當日離開貴府後，我再次遇到追殺，躲進了戲班子的箱子裏，後來被趙姑娘所救，哦，趙姑娘是戲班主的女兒，後來她為了引開那些殺手慘遭不幸，為了報恩，我就留下來幫忙。"

"你不擔心為戲班帶來麻煩？"芊芊皺眉。

"我也知道我是個一身麻煩的人，可是趙老板要我做滿一年苦工，如此才能消他心頭之氣。我只好喬裝改扮，留起胡須，往臉上抹灰，盡量打扮得邋遢。"

"這趙老板也是奇怪，不知道他是不是氣糊塗了，明知道你被人追殺，還非要留你。難道他是想用這種方式收留你？"芊芊猜測。

"在下也不知。"楊勁風倒沒想過這點。

"楊兄，為何你一直被人追殺？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哥哥一直很好奇，上次楊勁風不肯說，不知道這次會不會說。

"是啊，你說說看，我們幫你想想法子躲一陣，老這麽被追殺，你都不嫌累啊。"

楊勁風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如實相告："我爹當年有個結拜兄弟，名叫吳岳。二人因緣際會，無意間在一個山洞裏見到一幅骸骨，洞裏有一本心法和一本劍法。我爹分得了心法，吳岳分得了劍法。後來在心法裏發現了一幅地圖，雖然上面的文字沒人看懂，但地圖中心的交叉點畫了個石頭，我爹和吳岳猜地圖上畫的可能是寶石的埋藏點。為了這個不知是真是假的藏寶圖，二人鬧翻了，都想獨吞，拉扯中我爹失手殺了吳岳。吳岳是吳家獨子，此事被吳老爺知曉後，竟不惜傾盡家財，雇了暗門來殺我爹和我，我爹在三年前已經去了，只留下我一個人東躲西藏，茍活于世。"楊勁風有些哽咽，多年的逃亡生涯快要摧垮他的意志了。

芊芊想了想："傾盡家財，好大的手筆，吳老爺沒想過要那藏寶圖嗎？"

"我爹死後，吳老爺說過如果我交出藏寶圖，可以免我一死。可是這是我爹的遺物，我怎麽能讓藏寶圖落到吳老爺的手中。"

"所以吳老爺現在不是想殺了你，而是逼你交出藏寶圖？難怪你逃了這麽多年還沒死，原來是放了水的。"芊芊的話讓楊勁風的臉色變了變，雖說是實話，可是這麽直白的說出來，還是有點難接受。

"唉，那趙姑娘真的是白死了，暗門又不想殺你，不會下死手的，估計趙姑娘做了什麽讓他們激起了殺心，才慘遭不測。"芊芊搖頭，又是一個傻姑娘。

楊勁風垂首不語，看來芊芊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