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踢爆他
杜九娘說出此話後,莊肅郎側頭看了她一眼。
杜九娘知他心裏的彎彎繞多,也不催他,只說道:“你且考慮考慮。只是雖然我可以等,病人卻等不得,你可要想清楚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屋子門口,兩人便也沒多言。
本是有九成把握的事情,卻橫生了枝節,讓杜九娘的心願沒能達成。
杜老夫人病了。
杜三太太聞言趕到寧苑的時候,杜大太太和杜二太太早已到了。見老太太有些發熱,二太太提議去請大夫。杜老太太不悅道:“不過是夢魇了有些頭暈而已,有甚麽要緊的。”
二太太再三相勸,老太太終是不耐煩了,直言自己不礙事,不需要大夫來看。
大太太說道:“最近天幹物燥,母親莫不是上了火了?不如請肅郎來為您讀讀經,清心靜氣了,熱度或許就也降下來了。”
老太太合着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杜三太太聽聞老太太生病後便為名貴藥材而發愁,此時聽到杜大太太的提議先是一怔,繼而大喜,附和說道:“大嫂這主意妙。莊家那孩子一看就讨人喜歡,讀經解經又是一絕,請他來準沒錯。”
過了半晌,杜老太太緩緩點了下頭。
莊肅郎到的時候,正好聽到杜老太太在同三太太念叨:“前些日子總是夢魇心悸,自從肅郎常來後就好多了。這病啊,就得靠着菩薩來治,那些個大夫不懂,沒用!”
杜三太太連連稱是。
莊肅郎哂然一笑,隔着屏風向杜老太太請安。聽聞老人家要自己治病,莊肅郎忙推辭。
“古經雲,人病有四,一為生理,二為業障、三為因果,四為鬼神。老安人素來與人為善,自無業障,又性本寬厚,與人無怨,自無因果,又敬畏鬼神,想來也無那牛鬼蛇神相擾。這便只剩其一,乃是生理之病了。”
杜老太太卻是不肯由着他,只說自己這不是病了,那些個庸醫無甚用處,需得佛祖來治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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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語氣堅定态度決然,莊肅郎無奈,正待細說,卻見杜大太太示意自己一旁說話。
“先前母親說過若是能喝到一杯‘滌心水’,必然病痛全除,小公子何不一試?”
“滌心水?那是什麽?”莊肅郎疑惑道:“若因業障、因果、鬼神而病,或念佛號,或放生、或誦經、或持咒,皆可醫病。然,我從無聽聞佛法中有外物如符水一類的救治之法。杜太太見諒,這并非肅郎所長。”
見杜大太太似是不信,他話鋒一轉,說道:“若是想要滌心水,太太為何不去苦度寺?”
杜大太太說道:“母親如今只認準了你,苦度寺求來的怕是母親也不放心的。”
莊肅郎聞言,嘴角微微勾起——自方丈大師圓寂後,苦度寺當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竟連‘滌心水’這種本不存在的東西也弄了出來。
見他作勢要走,杜大太太思及管家所說之事,裝作無意地說道:“回j□j堂乃是我的一位遠親所開。”
她本是想告訴莊肅郎,往後他去那邊買藥,她可以讓人行個方便。但她這話到了莊肅郎耳中,卻變了意味。半晌後,他到底是颔首答應下來。
焚香頂禮,費了好一些功夫,直到正午時分,莊肅郎終于在衆人的注視下求得一杯滌心水。
禮畢後,他以“此水需要在靜室內靜置一段時間後方可服用”為由,捧着水去到花廳。
待到屋中只餘自己,莊肅郎望着杯中之水,躊躇了下,終是将其盡數倒入一旁的花盆之中。他另倒了杯白開水,待到涼透了,方才說滌心水放置的時辰已夠。
杜大太太看了看杯中之物,松了口氣,“可算是成了。”
她本要招呼人将水端去,杜三太太卻是來了。她與杜大太太稍稍說了兩句話,親自端了“滌心水”去到老太太的房中。
杜老太太本以為服用了水後身子會大好,誰知不過半個時辰過後,她便開始腹痛腹瀉。
不顧杜老太太的反對,杜大太太忙讓人去請了大夫來。須發灰白的老先生拈着胡須半晌,下定結論:吃了不潔之物所致。
待到大夫離去,杜三太太見杜老夫人想靠坐在床頭,忙上前服侍,卻被杜老夫人一把推開。
“老大家的,你過來。”
聽聞杜老太太如此說,杜三太太就往旁邊挪了挪。
杜二太太悄聲問道:“你端着東西的時候,可有旁的什麽人經過?”
杜三太太剛搖了搖頭,方才反應過來杜二太太指的是什麽。見杜老太太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她有些反應過來,想要開口相駁,卻發現無從駁起。
杜九娘在角落處冷眼看着,盯了會兒神色變幻的杜三太太,她轉而将視線投到了莊肅郎身上。
此時是個人都知道問題出在那滌心水上了,可是怎地一個個的都沒懷疑過那小子?此人看上去就那麽地正人君子麽?明明他的嫌疑更大好不好!
誰料莊肅郎也在看着杜九娘。兩人視線相觸,莊肅郎遲疑了下朝她走去。
杜大太太剛好經過那附近。她并沒注意到角落處的杜九娘,見莊肅郎走過來便停了步子說道:“方才我提及的事情,定然會做到的,你放心。”
莊肅郎頓了頓,“嗯”了聲,再擡眼,杜九娘已經扭過頭朝另一處行去了。
其實杜九娘是打算離開這裏回自己院子的。不管那事是否莊肅郎所為,不管杜大太太和莊肅郎“密謀”了什麽,說到底,這些事都與她無關,既非系統任務又非打怪必需。
只是當她剛剛走到門檻前擡腳準備邁過去的時候,眼角瞄到有五彩缤紛的東西正朝自己這裏快速靠近。
吃過一次虧的杜九娘忙收腳站好。果不其然,她眼前立刻閃過亮瞎眼的大字:“當真要離開嗎?”
系統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堅決要離開的是傻瓜。杜九娘毫不猶豫選了“否”。
“于是,請好好享受這次踢爆某人的機會吧!”
“聞香識美人”任務中的“識”字忽地開始閃爍起來,讓杜九娘心中最後一點疑慮徹底消失不見。
扭頭看了眼莊肅郎,杜九娘替他默哀了三秒鐘。
這漂亮的熊孩子走了什麽悲催運,居然惹惱了系統、非要揭穿他不可?
眼看糾結了許久的支線任務好不容易要完結了,杜九娘斷不會錯過系統提供的暗示。她十分淡定地喚過自己的幾個丫鬟,讓雨兒去自己屋裏将那傷藥拿來,又低聲吩咐了其他人幾句。
一切妥當之後,看着屋內衆人為了杜老太太心焦的樣子,杜九娘行到莊肅郎不遠處,輕咳了聲,一臉擔憂地揚聲說道:“祖母,您怎樣了?還難受得厲害麽?”
她這一問,大家都轉首朝她那邊看去,于是也就看到了正朝那邊行去的沙兒。
沙兒捧着茶盞走向杜九娘,路過莊肅郎時一個手滑,茶水盡數潑到了他的身上。微燙的觸感襲來,莊肅郎下意識便躲了下,剛好閃到了立在他身側的風兒旁邊。風兒說着“奴婢給公子擦擦水吧”,卻是拿着布巾順手朝上一抹,恰巧碰到了他的額間。
聞到布巾上的藥味兒,莊肅郎僵立在那兒,不動了。
“什麽?你的痣居然是假的?”杜九娘痛心疾首地望着莊肅郎,指着他額間亂作一團的殷紅,說道:“說!你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雲兒抱着那只任務道具貓兒适時出現,“姑娘,咱們家的貓兒每次看到莊公子的時候都精神得很呢!大夫說,”她欲言又止,怯怯地望着莊肅郎,“說這種情況下,大體是聞到了什麽提神的熏香。”
一語驚醒夢中人。
衆人本就都覺得有莊肅郎在身側時,精神尤其地好。若是旁的時候有人提醒說許是因了熏香的緣故,大家定然萬萬不會相信。可此時看着那額間淩亂的殷紅,衆人心中另有一番思量。
看到大家的反應,杜九娘暗暗為自己和丫鬟們的演技點了個贊。
這時,一聲呵笑響起,在寂靜的屋內顯得尤為明顯。
見莊肅郎面露笑容,有人按捺不住,嗤道:“你這小子倒是張狂,正大光明地騙了人,如今卻還笑得出來?”
莊肅郎斜睨那人一眼便不再理會,轉而踱到杜九娘面前,微微俯下身子,挑釁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我這顆痣是假的,而且,我還用了熏香?”
杜九娘絲毫不懼兩人之間的身高差異,努力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說道:“是!痣我們已經看到了,那熏香……我想只要找到調香好手來分辨一番,自然是能認出來的。”
莊肅郎便笑了。
“就算你猜的不錯,那又如何?”
他緩緩掃視衆人,“我何時說過我這痣是真的了?我又何時說過,自己從來都未曾熏過香?”最後,他将視線定格在先前那人身上,說道:“既然我從未親口說過這些,欺騙一說又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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