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藥材

“過來!離那麽遠作甚?”

兩人正一起走在道上。可莊肅郎行右,杜九娘便行左;待到莊肅郎轉去左邊,杜九娘就又跑到了右側,始終和他隔了一條路的寬度。

最後莊肅郎也不左右亂跑了,索性大喇喇地走最中間。看周圍無人,又揚聲喚她。

杜九娘板着臉,一本正經說道:“莊大人官威甚重霸氣側漏,我心生敬意,自是不敢貿然接近的。”

莊肅郎好氣又好笑地斜睨了她一眼,轉眸見旁邊有小丫鬟經過,就也暫且罷了。

過了會兒,轉到一條較窄的路上,兩人不可避免地挨得近了些。

他見四周沒了旁人,低聲問道:“那玉牌,你可戴了?”

杜九娘方才見他沒了動靜,就在細想藥材的事情,這會兒聽見了便順口答道:“沒戴,與先前的那些信收在一起了。”

他腳步頓了頓,不可置信地偏首看她,“先前我給你的那些信……你竟是全都留着了?”默念兩遍後,他輕咳一聲,說道:“你送我的,我也全都好生保存着!”

杜九娘琢磨了下,暗道重點怎地就轉移了?剛才不是在說玉、牌麽?

轉眼見莊肅郎正目光灼灼地望過來,杜九娘硬生生別開目光、看向青石板路,重重嗤了聲,說道:“那日我瞧着西偏院柴房裏的柴火堆甚是不錯,可惜缺了點綴顏色太過于單調,就将它們盡數擱進去美化柴堆了。”

莊肅郎微微拖着音“哦”了聲,說道:“如此甚好。旁人怎麽也想不到,你會将重要物件藏在那裏了。”又颔首,贊了聲:“淩大奶奶好計謀。”

杜九娘氣極,瞪他一眼,又撇過臉不理他。

莊肅郎不以為意,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眼看道路越來越窄、兩人越挨越近,杜九娘終于發現了不對勁,“這路怎麽瞧着不太對?你确定沒走錯地方?”又上下打量他,“你該不會也是第一次來吧?”

莊肅郎剛點了下頭,杜九娘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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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拉住她,說道:“我自是不會像你一般悶頭就來,事先已了解得極為妥當了。”他促狹一笑,“若你想知道廣望侯府将最好的吃食藏在哪間屋中,我也是可以帶你尋到的。”

“尋不尋得到我不知曉,”杜九娘冷笑道:“可是能不能麻煩莊大人先把尊爪挪開。”

莊肅郎笑着正要開口,卻在往旁邊院子随意瞄了一眼後,臉色微變。

他朝杜九娘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她的手進到院中,又貼着右手邊的那道牆一直行到最近的那間屋子後面,尋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藏了。

杜九娘掙了掙沒成功,正待掐他手臂,卻是聽到靖國公的聲音從裏面響起。

她愕然,擡眼見莊肅郎神色冷凝、全然不見了方才嬉笑的樣子,手頓了頓,就收了回去。又試圖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誰知他抓得死緊,根本抽不出來。

屋內人聲音不算大,但是他們兩人離得近,卻也聽清了八.九成。

杜九娘完全不明白靖國公和廣望侯在說什麽,一會兒牡丹花一會兒芍藥花,過了片刻,晴天雨天冒了出來,到後來,魚和鳥也被他們拿來高談闊論了一番。

她用空着的手調出面板,想要系統君幫忙翻譯一下。

系統君扭扭捏捏半晌,終于冒了泡。

——這是天大的機密,不可以說喲!

杜九娘冷冷盯着那些大字不說話。

——你可以問旁邊的人嘛。

杜九娘還是冷冷地盯着那幾個字不說話。

一串‘啊哈哈哈哈’後,系統君萎了:人家可以說‘不知道’嗎……不過有其他事情,系統君可以幫忙喲!緊跟其後的是個‘握拳’的表情。

杜九娘這便笑了。她指指自己被握住的手:幫忙弄出來。

大字抖了抖,扭了扭,突然間,全部消失無影。

片刻後,出現了小秘書溫馨提示:系統君裝死中,請不要随意打擾。

杜九娘:“……”

裏面的談話不算太長,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便已結束。

待到屋內人離去後,又過了片刻,莊肅郎才拉着杜九娘出了院子。

杜九娘再次掙紮了下,這回莊肅郎倒是将手松開了。

望望掌心的汗,莊肅郎看了眼杜九娘已經泛紅的手,擰眉問道:“可是疼了?”

杜九娘見他神色中不見輕松,遲疑了下,說道:“無妨。”又問:“他們在說什麽?我可是聽不懂。”

“先前廣望侯的态度也只是讓我懷疑罷了,如今看來……”莊肅郎冷哼着,低聲道:“侯爺多年來一直口口聲聲說自己支持新政,卻也不過是打着這幌子套人話罷了,私底下卻在和保守派的靖國公秘密通消息。”

“你倒是不怕我将這話說出去?”

莊肅郎說道:“你且說罷。到時候他們知曉我們二人一起偷聽,我倒是省了許多事了。”

杜九娘惱了,默默走了半晌後,喃喃說道:“侯爺也太不會選地方了。這麽大一個侯府,他選哪兒不好,偏生挑了這個破地方。”

莊肅郎卻笑了。

他湊到她耳邊,語氣暧昧地說道:“這裏可是最隐秘的。我也是研究侯府的方位圖很久,确定了這條路最是偏僻,才特意領你走的……”他突地截住了話頭,視線停住不動了。

杜九娘順着他的視線低頭一看,卻發現由于先前的拉扯,她的衣襟已經微微敞開。

莊肅郎長得高,倆人此刻又挨得近,他一低頭,正好從衣服的縫隙間能夠看見她微微鼓起的肚兜……

杜九娘羞惱到了極點,猛踹了他幾腳,扭頭就走。

莊肅郎問道:“藥材還要不要了?”

“不要了,”杜九娘說道:“別東西還沒拿來,我倒是被你氣死了。”

身後輕飄飄蕩來了一句話:“你若不來,我一怒之下将它們全部毀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杜九娘氣極,可藥材着實有用,跺跺腳後,也只得轉回身跟了他去。

到了有人的地方,莊肅郎自動和杜九娘拉開了些許距離。

他去到停置馬車之處,讓杜九娘稍等片刻,他去取藥。

杜九娘本以為他很快就會出來,誰知,他過了好半晌才下來。

“怎麽回事?”她結果他遞來的包裹,問道。

莊肅郎說道:“沒什麽,因我怕藥會出問題,故而藏在了暗格之中。”

待杜九娘将東西放好,他便對她說道:“走罷。”當先朝裏行去。

杜九娘忙喚住他,“你不是急着回去處理事務嗎?”

莊肅郎朝裏遙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說道:“有些事或許更緊急些,我暫且觀望一下再說。”

他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杜九娘就也不再勸他。

只是莊肅郎回去之後,卻也沒再去尋林公子他們,而是獨自拿了茶水和一個酒盅,在離杜九娘不遠的地方自酌自飲。

此刻的他面容冷峻眼神肅殺,沒人敢靠近他身側,方圓幾米之地,自成一處空間。

杜九娘看他一人喝得無趣,難得地做了回主人,端了盤果子去那邊給他,順口問道:“看你這樣子,似是飲酒一般,卻偏偏喝的是茶……要不要酒?我可以給你取來。”

“不必,”莊肅郎說道:“喝酒誤事,我從不飲酒。”見杜九娘環視四周,便問道:“你在尋人?”

“嗯,四娘也不知去哪兒了,沒找到她。或許……還在表哥那裏?”

見杜九娘擱下東西要走,莊肅郎低聲道:“別去尋她了。你總不想我一路跟着你去,然後給人發現了吧?”

杜九娘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又見快到午宴時候,就也沒再亂走了。

不過片刻時候,淩太太身邊的玉亭急急走來,說道:“大奶奶,可找着您了。您車上是不是有些藥材?”

杜九娘不答反問道:“怎麽這麽問,有什麽事嗎?”

玉亭目光閃了閃,輕聲道:“程大奶奶一個時辰前吃了您拿去的點心後便腹瀉不止。剛才大家七嘴八舌的,也不知誰說了您車上有藥材,許是吃食沾上了那些藥也說不定。太太已經派了人去找,又讓奴婢來請大奶奶過去說話呢!”

杜九娘便笑了。

好一個“七嘴八舌、不知是誰”!

因為和莊肅郎在路上耽誤了片刻,那些藥剛到她車上不久。說起來,程家世子夫人被人下藥的時候,可比她藥材到手要早了許多!

再說了……她杜九娘想要的藥,又怎會是“瀉藥”那麽簡單?!

杜九娘站起身來,整整衣衫正要離去,轉過身才發現莊肅郎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她身邊。

“可是有甚麽事?”

他看也不看杜九娘,只問玉亭。

玉亭偷瞄了他一眼,臉紅了紅,細聲細氣将事情說了一遍。

莊肅郎“嗯”了聲後,說道:“你前頭帶路。”這便跟着去了。

進到屋內,程家和淩家人都在。

大家看到莊肅郎,均吃了一驚。

莊肅郎淡淡說道:“方才聽說出了事,想着或與中毒有關,我便過來看看。”又問程世子:“尊夫人如何了?”

他是大理寺官員,按理說不該管這些內宅事情。

但程家向來是以支持新政的姿态出現,與莊肅郎本是一派,衆人見他問程世子,就也沒多想,大體說了下程大奶奶的狀況。

“腹瀉嘔吐,已有快一個時辰了。請了大夫,說是先前吃的點心有問題。”

衆人說罷,淩太太便厲聲問杜九娘道:“聽說你車子上有使人腹瀉之藥,可有此事?”

“我車子上,怎會有令人腹瀉之藥?”

杜九娘不慌不忙地站起來,邊做出“你們冤枉了我我好心痛”的樣子,邊暗自想着用點什麽技能和藥丸來扳回局面。

這時,玉琳和另一個丫鬟急匆匆跑來,将一個包袱擱到地上,正是莊肅郎交給杜九娘的那個。

莊肅郎仔細看了眼,見上面打的結絲毫無損、與原先一樣,神色便松了兩分。

“打開它!”淩太太說道:“我倒要看看,你偷偷藏了什麽東西!”說着就朝玉亭使了個顏色。

杜九娘選好了“煙霧彈”,眼看玉亭準備打開包袱、她正想丢了煙霧彈後再丢一把火過去。

突然一聲低喝在屋中響起,将衆人的動作都止在了那裏。

“慢着!”

大家循聲去看,就見莊肅郎已經起了身,正朝程老太太面前行去。

杜九娘怔了怔,忙說道:“你別……”

“本官辦案之時,還沒人敢随意開口。”

莊肅郎冷冷打斷了杜九娘的話,又對程老太太拱手說道:“若老太太不介意,本官想親自打開那包袱。”

他神色冷淡到了極點,“也省得有些手腳不幹淨的,趁機往裏面添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咦?這次肅郎出場時間還挺長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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