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蘇尚明顯的感受到了後面有一陣針紮一樣的視線不停的在盯着他,上課的時候不好分神,在老師已經進入講課階段之後,蘇尚是會非常專心聽課的。
方勵在他耳邊說話蘇尚全當聽不見,無語之下方勵也只好消停了,聽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是無聊,幹脆趴在桌子上又睡了起來。
他這一覺一直到放學都沒能驚醒,蘇尚周圍圍了不少女孩兒跟他合影,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少了很多,大概是已經漸漸冷卻了。
他一貫保持着微笑,淡定從容的就好像是古時候的大家公子,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賞心悅目。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蘇尚也多少松了一下上課時一直繃着的神經,這時候才知道,先前蘇淼給他講的笑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只不過是撿了個筆,再一擡頭,黑板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
他本來差的課程就多,雖然能夠用學過的東西解開這些題目,但是想必按照題點劃分,分數也不會高到哪裏去。
方勵這一路上哈欠連天的,走在路上都無精打采的樣子,嘴裏還不停地嘟嘟囔囔,“昨晚上開黑打太晚,早上又這麽早起,困死了……”
“以後還是早睡一些。”蘇尚笑眯眯回答,看到一邊反射清晰的玻璃鏡面的時候皺了一下眉,帶着方勵拐過了一條馬路。
“唉,怎麽走這邊的路啊?”方勵眨了眨眼,道:“咱們回家走另外一邊的那條,這條繞遠了。”
“我知道。”蘇尚面無表情,腳步不停,面上一點也沒有顯露出什麽東西,順路走進了一家禮品店,在裏面似乎是很閑的轉了起來。
方勵左右看了看,“你要買東西?”
蘇尚點點頭,頗有些頭疼的看着這些刻畫着喜慶圖案的飾品,這家店算是他們校區這一片比較好的一家店了,可裏面的東西和蘇淼平時穿戴的還是差了不止一截,“送給姐姐的。”
“哎呀也對。”方勵撓了撓臉,“你以前都送你姐什麽的?”
“……我不知道。”蘇尚道,“姐姐房間裏面有很多抱枕。”
蘇尚回想了一下他印象之中蘇淼的閨房,裏面的大概他不好對着一個外男說,但是那張占據了她卧室一半還要多的床卻印象是足夠的深,而在那上面,最多的就是抱枕一類的東西。
蘇尚環視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他想找的東西,看了看窗外,随後又在裏面晃了一會兒,這才拖着一個沒忍住買了一大堆沒用的東西的方勵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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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勵從他買的禮物堆裏面扒拉了半天找出來了一個不算是很大的發夾,“淼淼姐梳側發老好看了,這個卡子你幫我送給她,包裝什麽的就免了。”
蘇尚順手接過,小心地放在了書包的裏面,這才笑着點頭,“多謝,還是你心細。”
“那是。”方勵回了一句,懷裏抱着一大堆小東西樂呵呵,“阿尚,你還要去其他地方逛逛不?”
“你先回去吧。”蘇尚在路邊停下了腳步,笑着說,“我去遠一點的地方看看。”
“成,那你路上小心點兒,有事兒趕緊給我打電話。”方勵整了一下懷裏的東西,然後別別扭扭的又進了飾品店問人家要了一個在他看起來實在是不像是一個男人拿的袋子。
蘇尚看着方勵走遠,這才邁步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兜兜轉轉在大路上繞了一陣子,才找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小道。
蘇尚面上非常淡定的走到了小道裏面,左右看了看位置和地形,心裏計算着剛才跟着他的有多少人。
這會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但大多都步履匆匆,有趕着回家的上班族,放了學的學生,還有形形□□又開始在路邊擺起來的小攤子。
蘇尚在小道裏面等了不到兩分鐘,路口就出現了一陣紛亂聽不清的腳步聲,随後,四個衣着奇怪,身上四處都是洞,連頭發也是顏色造型特異的小混混就堵住了門口。
蘇尚一身校服,裏面還穿着套着毛衣的馬甲衫,此刻抓着自己的雙肩包袋子站在小道正中,莫名給人了一種斯文的概念。
四個小混混其中一個紫色爆炸頭的人颠着腿,拽的二萬八五的走了兩步,仰着頭說道:“我說蘇尚,誰給你的臉還在聖一高呆着呢?你還呆的下去啊?”
蘇尚不答話,只是微微歪了一下腦袋。
那人卻突然像是被惹怒了一樣,手裏拿着的木棍在地上輕輕的敲擊,臉色十分的不耐煩,“上次還沒有給你打服氣呢?怎麽着啊,上次在酒店的事兒還沒學乖呢?”
“酒店?”蘇尚突然一陣心悸,面無表情的反問,随後大腦一陣刺痛,像是有什麽極其羞于啓齒的畫面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一個肥胖的少年半個月在跳樓之前滿懷希望的到了一家名為盛景的酒店,按照短信上約好的時間到了那裏,在一個包間內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緊張的不得了的少年并沒有意識到,整個大廳只有他一個人,其餘位置三三兩兩的站着服務生,都非常有素養的保持着微笑,只是不免顯得有些虛假。
後來,一個身穿黑色馬甲服務生走到了包間裏面,輕聲的說了幾句話,随後蘇尚就跟在他身後走了出來。
緊接着,蘇尚跟在服務生的後面上到了一邊旋轉樓梯,進到了二樓提供房間的區域。
服務生把他帶到了一個房間之前,随後就微笑着轉身走了,蘇尚胖手裏出了些汗,然後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那個只是虛掩住的門。
裏面并沒有開燈,一片漆黑之下,只有外面一些樓道裏映射出的光亮可以看得到不算是大的一塊地方。
下一秒,大門就被從裏面關上,旁邊的燈也被打開,蘇尚被吓了一跳,看清楚的時候,就見房間裏面分開幾個地方坐着打扮很嚣張的混混。
即便是再遲鈍,他也該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了。
然後在下一秒,一個人手中拿了一個遙控器,對着一邊的壁挂電視打開,裏面正面對面坐着吃飯的兩個人就出現在了屏幕上。
——是陳銳衍和常語。
蘇尚惶然擡頭,那一秒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緊接着,就聽見電視裏面傳來像是從天外來的聲音,陳銳衍單薄的嘴唇因為抿了一口紅酒的緣故顯得很水潤,而在這之下,他的聲音也就顯得更加的刻毒,“少惡心我,被那個胖子喜歡你會開心?醜的就像是豬一樣。”
對面的常語面色紅潤,眼珠閃爍,像是非常開心,卻又小心翼翼道:“少、少爺,這麽說,您對他沒想法了?”
“嗤。”鏡頭之上,陳銳衍嗤笑一聲,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走了。
留着還在餐桌上坐着的常語獨自吃完了那份牛排,接着對鏡頭一笑,“你們動手吧。”
随後電視一閃,屏幕黑了下去。
蘇尚像是心灰了一樣的癱坐在地上,嘴角甚至還帶着一個神經質的笑意。
小混混領頭的人嘴中發出了‘啧啧’的聲音,随後一腳将地上的蘇尚踹翻,接着,像是點開了一個引火鎖一樣,在房間其餘地方的混混一擁而上,對着那邊已經傻了一樣的蘇尚拳打腳踢。
足足一個小時,在蘇尚連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已經暈過去了之後,幾個混混才又嬉鬧着去廁所接了一桶涼水,從頭到尾的澆到了蘇尚的身上。
然後他們把他的衣服扒掉,從後門扔了出去。
那個時候的少年蘇尚身上,渾身上下只有一件內衣。
寒冬的夜晚,路上已經沒有了行人,他拖着胖乎乎的身體一路顫巍巍的沿街走,盡可能的避開了所有會有人經過的地方,在家門口的地毯下面拿出了備用鑰匙。
他的腦袋在那一刻像是突然清醒,可鼻腔之中呼出的空氣卻又是滾燙的,他就這麽進了家,恍恍惚惚的從衣櫃裏拿出了自己的校服,洗完了一個澡之後,才又出來,盤踞在他桌子的下面,縮成一團,手中抓着一個破舊的布娃娃默默地流着眼淚。
他一會兒哭出聲,嘴巴喃喃的說着什麽,一會兒又默默的流淚,間歇用自己的袖子胡亂的抹一把臉。
直到第二天上午,那個哭了一夜,把房間反鎖着,就像是往常一樣不愛出門的少年,才将手中破舊不堪的布娃娃放在了身上貼身的,終究選擇了跳樓。
記憶戛然而止。
蘇尚面無表情的用手撐住牆,在對方看來像是非常害怕什麽東西一樣,更加的增加了對方嚣張的氣焰。
蘇尚想不明白那個少年對于陳銳衍的感情有多麽深厚,即便在那封情書被貼在了校門口公告欄的半個月之後,一封含糊不清的短信,就又将那個自卑又自閉的少年輕而易舉的騙出了家門。
現代生活自殺頻率很高,這在蘇尚眼中是很不值得的一件事情,他自小和姐姐孤獨生活,即便窘迫到每日只能穿着不能蔽體的衣裳,在大街上撿着人家不要的糧食,都從未放棄過活下去的希望。
可這并不能妨礙,在他看到那個少年蘇尚躲在那狹小的桌底之下哭的雙眼通紅,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之後——他是有些心疼的。
他不免自主的代入了在他死後,那個他自小看到大的少年皇帝,又會是如何的悲傷。
也就是因此,他才更加的憤怒。
憤怒那個少年的懦弱,憤怒名為常語的學生陰毒,憤怒這些辍學混混只為了那可憐的兩千塊錢做出了如此下作,将一個本就自卑的少年逼死的現實。
蘇尚面無表情的睜開了眼睛,透過眼前的浏海看到了已經拎着棍子朝他走過來的幾個混混,将自己的書包小心的放在了一個箱子上面,沉靜的道:“如今既有公道,你們所欠下的債,就要自己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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