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蕭珂愛嘗到了何謂無地自容，每個人面對這種尴尬局面都會有自己一套處理方式，于是她對着喬醫生扯出笑，盡量平複下語調，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沒事，家裏一點事，不好意思啊。”

說着，她還用力的眨眨眼，拼命的把眼眶酸澀的感覺給壓下去。

“帕比情況怎麽樣？”

“問題不大。”喬醫生再次低下頭，“擦點藥就行。”

“這次怪我，以後不會了。” 蕭珂愛擡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擠出笑來，“這邊開了藥，就可以走吧？”

“可以，我給你開藥，再套個伊麗莎白圈。”喬醫生把帕比抱到一邊，坐在電腦前，“如果要洗澡的話，你可以把帕比帶到這裏來洗。”

喬醫生說着，還用餘光瞥了下她的右手手掌。

蕭珂愛：“我卡裏還有那麽多錢，肯定來你這邊洗啊。”

“我給你去拿藥。”喬醫生站了起來。

“不用不用。”蕭珂愛連忙跟着站起來，“藥我拿就行，你這邊也忙，不耽誤你的工作。”

“你看我這像是忙的樣子？”他伸手往外一指，辦公室是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隔開，外面除了幾個護士助理還真沒有其他人，“醫院新開，人氣不高，肯定要優先服務VIP客戶。”

“你這服務挺周到的。” 蕭珂愛終于不再勉強的笑了，“是不是還要提供抹藥服務？”

“行啊。”喬醫生伸出左手按住帕比，飛快的再它腿上一按，就把藥抹了上去，“通常我都是用棉簽，左手抹藥也行，你試試？”

到底是寵物醫生，動作非常的熟練。

蕭珂愛這才意識到，他這是在教她用左手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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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挺不錯的。”連帕比也發現了這一點，“可惜啊，對你不來電。”

蕭珂愛看了它一眼，沒說話。

這世上多得是你對我有感覺，我對你沒感覺的事情，蕭珂愛從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倒不是那麽可惜。

“我走了。” 蕭珂愛覺得現在并不是适合聊天的時候，到底是情緒失控，就算是喬醫生沒表現出來，她還是覺得尴尬。

“一天兩次。”喬醫生低聲囑咐道，把她送到了醫院門口。

“謝謝，別送了。”她揮了揮車，帕比翹着後腿，脖子上圍着伊麗莎白圈，扭頭望了眼喬醫生，又擡頭看向她，搖搖頭，翹着腿跟着她身後，一跳一跳的往外走。

“接下來你準備幹什麽？”帕比問她。

“一個人靜靜。”蕭珂愛往小區的林蔭道上走，“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發個呆，你可以坐嗎？”

“可以的，可以的。”帕比連連答應。

蕭珂愛找了一個長椅坐了下來，這長椅旁還立着個路燈，看上去就像是汪丹之前坐的那一個。

“要不要聊聊天什麽的？也可以和我抱怨。”帕比主動挑起了話頭。

蕭珂愛則是拿出手機看了看，在上面點了點。

帕比：“怎麽了？”

蕭珂愛皺起眉，猶豫道，“剛才相親中介打電話過來，我語氣不是很好……那樣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別人也是收錢辦事，并無惡意。

帕比：“所以你愧疚了？”

蕭珂愛點頭，“要不，道個歉？”

帕比：“你這立場倒的也太快了吧，不如就這樣态度惡劣，說不定那邊相親中介就不給介紹了。”

蕭珂愛嘆氣，“我還是心裏過意不去。”

現實生活中，哪有那麽多肆意的人，大多就和她一樣，要是和人說話語氣重了，回頭就開始懊惱後悔。

“也不知道這次鬧了，能在我爸媽哪裏支撐多久？” 蕭珂愛有些憂愁。

帕比：“不是吧？都鬧成這樣了，你爸媽還想逼你？”

“你不懂，或許這一次震住了他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強硬的說話，可問題還是在這裏，他們還是會一點一點的去試探，一開始是暗示，到後來就是旁敲側擊……”

父母身上似乎有個雷達，一點一點的前進，去試探她的最終底線，甚至是破壞她的底線，促使她一退再退。

“我都不知道，我的底線，還能堅持多久。”

工作不順心，父母不理解，還對人發脾氣。

她陷入了自我厭惡的情緒中。

“我有時候都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真的一點樂趣都沒有。”

“別這麽喪啊。”帕比跳到她身邊，用爪子踩了踩她的手背，“你說得我都怕了。”

“你怕什麽？” 蕭珂愛就要扭頭。

“蕭女士。”

蕭珂愛立馬扭頭，喬醫生就站在不遠處，提起手裏的透明塑料袋晃了晃。

“你藥忘記拿了。”

蕭珂愛臉上臊紅，結巴道，“……謝謝。”

喬醫生把塑料袋遞了過來，斜眼看了她幾眼，忽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紙巾遞給她。

她先是一頓，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這才發現自己又哭了。

這下，各種‘新仇舊恨’再加上那麽點尴尬，讓她委屈的眼睛一酸，好不容易憋回去大半的淚意撲湧而來，落了滿臉。

“哎……”喬醫生叫了一聲，連忙拆開紙巾，抽出一張紙塞到她手裏，“別哭別哭，我是說錯話了嗎？”

這人哭起來是不能哄，越哄越委屈，越想哭。

蕭珂愛是滿心的惱火，可眼睛就是不受控制，明明不想哭卻還是不停的往外冒眼淚，就和擰開的水龍頭一樣。

“對……對不起，我控制不住。”她抽噎着，打了個哭嗝。

“沒事沒事，人總有情緒崩潰的時候。”喬醫生輕聲安慰，“哭出來也好。”

蕭珂愛覺得丢人，咬緊了嘴唇，拿紙巾按住臉躲開，就覺得自己是個吹滿氣的氣球，吐又吐不出來，憋又憋不回去。

她實在忍不住，“喬醫生家裏催婚嗎？”

“嗯。”他發出一道氣音，“畢竟33了，家裏也總是會急的，所以我才會來鄂江，不住在一起，也算是落得耳根清淨。”

蕭珂愛倒沒想到他會說這麽多，紅着眼的從紙巾裏擡起頭，鼻子堵了，說話也是甕聲甕氣的。

“我也是。”

蕭珂愛想了想，也許是被逼得狠了，反倒有種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你……每次被家裏逼婚的時候，都是怎麽做的？”

“拒絕啊，要是強硬逼我去，那就不去，打電話不接，不合作。”喬醫生說着笑了笑，“反正我現在不在魔都，他們也管不了我。”

“你很強硬啊。” 蕭珂愛有些羨慕。

“當然了，經濟獨立了，而且……父母從小把我們養到大，足夠包容，我過分一點，他們就算生氣，也不會把我怎麽樣的。”喬醫生笑着抽出第二張紙巾遞給她，“大概就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蕭珂愛也笑了，“我覺得我的性格做不到。”

喬醫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理方式，不過我覺得……路還長，還是不要幹傻事的好。”

蕭珂愛聽出了他言語之外的意思。

“我沒有尋死的意思，手割傷只是意外。”

正說話的功夫，她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會兒蕭珂愛都被剛才那通相親電話弄得膽顫，猶豫了很久才拿出手機，

這個是工作的電話，她松口氣。

這個時候的電話多半是叫她去加班。

只是喬醫生安慰她了這麽久，蕭珂愛愧疚的看向喬醫生。

喬醫生：“有事就去吧，如果以後還是有什麽想不通，可以和我打電話。”

蕭珂愛連連謝了幾聲，接起電話，她想得果然沒錯，新來了個項目，需要些資料，還得去宿舍弄。

“我先走了。”

她把電話挂了之後，見喬醫生還站着看她，更是不好意思。

“下次請你吃飯。”

喬醫生只是笑，“沒事，你算我們大客戶，關懷關懷也是應該的，你忙去吧。”

蕭珂愛沖着他揮了揮手，項目比較急，實在容不得她再繼續逗留，拉了下狗繩，就帶着帕比往宿舍走。

帕比：“喬醫生真的是個好人啊。”

蕭珂愛：“我剛才看上去很像是要尋死覓活嗎？”

帕比：“可不是，你那樣看着就像是割腕不成，還要繼續。”

喬書昀在回去的路上掏出了手機，點開短信的圖标，往上翻了幾頁，停留在2016年的日期上。

2016年1月27日

【對不起，我真的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