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七

“說什麽？”蕭媽媽用圍裙擦了擦自己的手，“趁熱喝啊。”

蕭珂愛把合同放在了桌面上, 推了過去。

“你別又在外面簽些什麽不清不白的東西。”蕭媽媽接過合同, 嘴裏不停的念叨, “我看新聞裏說了, 很多人被騙了不少錢。”

“上面字太小了。”蕭媽媽抱怨着眯起眼，“商品房買賣合同？”

蕭爸爸：“哪來的？公司給你的？”

蕭珂愛：“不……我買的。”

客廳內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電磁爐上的湯罐還在咕嚕咕嚕的冒着泡。

蕭媽媽大叫起來：“你什麽意思？你買房了？你是不是被人騙了？”

蕭爸爸連忙拉住了她，卻端了個板凳坐在了蕭珂愛的對面。

“怎麽回事，你和我們好好說說，被騙了也不要怕, 爸媽有錢, 可以幫你解決。”

蕭珂愛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連同喉嚨也變得酸澀起來，後面的話就像是長了刺般, 突然變得難以從嘴裏說出來。

“不……不是，是我自己想買的房, 因為……我不想結婚。”

聽到她這句話，蕭媽媽和蕭爸爸齊齊松了一口氣，但又很快反應過來。

蕭媽媽就和被點燃炮仗般, 直接炸了，“什麽叫不想結婚？你又在說什麽瞎話，你不是和那個獸醫處得還不錯嗎？是不是又分了，爸媽再給你找。”

“不是，不是, 媽你聽我說，我想了很久。” 蕭珂愛吸了吸鼻子，“想過結婚對于我的意義，也想過以後要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可最後還是覺得，我并不想結婚。”

“為什麽？”蕭媽媽問她，一連蹦出了好幾個問句，“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不想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但不也是得做嗎？你不想結婚就能不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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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媽媽的嗓門大，一激動，說話就和吵架般，蕭珂愛被吵得腦瓜子有些疼，從她的話裏提煉出一個個問題，“為什麽不能？那您告訴我，你們為什麽一定要我結婚？”

“什麽叫我們要你結婚？”蕭媽媽反駁道，“我們是為了你好。”

為她好的同類句式她聽過很多遍，聽到最後耳朵裏都要生繭，不同以往的争吵，蕭珂愛這次是想把問題都掰出來好好談談。

“為了我好？可是我不想也不喜歡，這怎麽就叫為了我好？婚姻能給我帶來什麽好處嗎？是更多的錢？還是更多的愛？到時候還要生孩子，有了孩子之後，生活還有質量可言嗎？”

說到這裏，蕭珂愛都不由的擡高音量。

她過往的人生似乎都在暗地裏被規劃好了路線，必須得循規蹈矩的前進下去，才能得到一句認同。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物質？兩個人在一起總會有個依靠，你生病也有人照顧，再說了，有了孩子，等你老了，可以給你養老啊。”

蕭珂愛搖頭，她瞪大了眼，努力的為自己辯言。

“我三十歲的人了，能自己上班賺錢養活自己，又不是短衣缺食的，事情也都能自己做，怎麽就需要依靠了？孩子養老？您好好想想，您成家後顧着我們這個家，還有多長時間會去看外公外婆，何來的養老？”

“嘿，你這孩子。”蕭媽媽一插腰，吼了起來，“你這話意思是，你不給我們養老了！”

“媽，你別偷換概念，您先順順氣。”父母在轉移話題的能力上堪稱一絕，蕭珂愛不太明白不相幹的話題為何總能被他們牽扯到另一個話題上。

蕭珂愛連忙牽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來，安撫起她的情緒，“我們是在讨論，您覺得婚姻是好的，那是因為那個年代，你們什麽都沒有，兩個人在一起打拼，确實能夠相互分擔，那确實是強強聯合，但現在不一樣啊，大部分人都在家鄉本地有車有房，物質上的豐富，自然就會追求精神，對于他人的容忍度也會更低，生活習慣各方面問題，又是獨生子女……你總不想你女兒嫁出去是當保姆吧？”

蕭媽媽：“那你就待在家裏讓我給你當保姆！”

蕭珂愛嘆口氣，“所以我自己買了房搬出住啊，我長大了，都三十了，我可以養活自己，連房都可以買。”

蕭媽媽嗆道：“你買房就了不起，買了房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蕭珂愛看着她，努力的按捺自己的情緒，不讓争吵的苗頭再度冒起，“并不是說買房就能證明什麽，只是說有能力去做這個社會要求男人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我并不需要結婚，也不想要。”

“那你有想過我們嗎？”一直安靜的蕭爸爸突然開了口，他推着鼻梁上的老花眼鏡，眼角蔓延出的皺紋微微壓攏，“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将會遭受怎樣的流言蜚語？每天我和你媽媽出去散步的時候，遇到街坊鄰居都會問家裏的孩子結婚沒，聊起的話題也是孫子孫女……”

蕭珂愛一時壓言，她當然知道這些事情，她有時候都會覺得這個社會就像是個摸具，要把一個一個人都壓成它既定的模樣。

“爸，我知道，我在上班的時候也聽到過類似的言論，可人活着并不是要聽別人說話。”她不想變成摸具的人，于是掙紮着，想要活出自己的模樣來。

蕭珂愛突然想起她曾經問過喬醫生的問題。

“你在脫離的時候，你是如何處理和父母的關系？”

喬醫生：“就那樣說開呗，這事情想兩全其美總是很難，不過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我知道就算和爹媽吵翻了，他們也不會不認我。”

蕭珂愛忽然有了信心，也許真的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她伸出手，攥住了爸爸和媽媽的手。

“陪你們走到最後的是我，不是那些人，我買房也是為了向你們證明，我可以養活我自己，也有能力贍養你們，我希望你們不要去聽那些人的話，也能夠支持我，所以……能不能給我點信心？”

“我可以讓自己幸福，也可以讓你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