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又是一場戲開拍, 拍的仍舊是聞是心與楚淇的戲份。

雖然洛還雪說了，一覺醒來她與文素心也就安全了，但那其實只是她心中一個美好的期盼。

她也很希望能與文素心一同平安出這牢門，她也知道要出這牢門她須得倚靠那些江湖朋友的幫助, 并且她很清楚她們的那些朋友此刻一定就在外面想着辦法, 準備前來營救她們。

她的确可以等, 但文素心不行。

文素心一覺醒來, 眼前人依舊是洛還雪, 而?她所在之處, 卻也依然是那個森冷的牢中。

聞是心重新在楚淇懷中躺好, 閉上雙目前不自覺先清了清嗓子。這場戲她們只是對了臺詞, 卻并未實際對過流程。

原本已經離開楚淇懷抱有一段時間，現在又重新躺入她的懷中, 這讓聞是心多少有幾分不适應, 好在她現在緩解這種不适應的能力增強了許多, 很快也就放松下來。

但不得不說, 楚淇的懷抱真的很溫暖很溫暖, 在這間陰冷牢中, 楚淇的懷抱便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心的地方。

楚淇将她抱緊, 身上的淺淡香味盡數彌漫開來。

聞是心不自覺吸了吸鼻子，好在這動作極其細微, 并不被楚淇輕易所察。

其實聞是心自己身上也有香味，是一種甜甜的味道，但她自己聞不出來, 楚淇的味道卻是一個勁兒地往她鼻間鑽。

真的很好聞，她從不覺得這種木質調香味竟會如此好聞。

“乖乖躺好，要準備開拍了。”

不知是看出了聞是心思緒的飄遠, 抑或只是一句随口的提醒，楚淇忽然出聲，壓低了聲音對聞是心說道。

大概是離得太近，她呼出的熱氣都撲在了聞是心臉上，溫溫的，同時也有些癢癢的。

那股暖意刺激神經也就罷了，偏偏還牽引着她試圖讓她睜開眼來看看面前的情況，更重要的是看看楚淇現在究竟在做些什麽。

Advertisement

好在她忍住了。

而?就在下一秒，劉導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好了，各部門就緒，開始！”

聞是心立刻進入狀态，裝作一個真的昏迷的人的模樣。

她在心中默數三秒，随後慢慢睜開了雙眼。

“咳咳——”伴随着她睜眼，她也同時輕聲咳嗽了兩下。

這都是劇情需要，要的就是這樣一種效果。

“素心，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楚淇擔憂關懷的聲音在聞是心耳邊響起，随即她扶着她坐起，輕順着她的後背，讓她得以好受一些。

“沒事……沒有不舒服……”聞是心輕搖了搖頭，面色蒼白，唇上?亦是血色盡褪，一副虛弱惹人心疼的模樣。

她眼中已經失了神韻，微微阖着沒有什麽力氣，“還雪，我們咳咳……”

她想要說出的話?都被咳嗽硬生生嗆了回去，緊随而至的是似乎怎麽都止不住的咳嗽聲。

楚淇不斷輕撫着她的背，心髒是一揪一揪的疼，然而她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受苦，卻無法替她承擔半分。

聞是心放在自己的胸口處，咳嗽的時候用力攥緊衣物。楚淇不舍看她如此難受，便握住了她的手，掌心裹住她用力到指節發?白的手。

“素心……”因為太難過，她哽咽了一下，停頓兩秒緩過情緒佯裝無事後才繼續開口，“素心你放心，你會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

“嗯……我信你，還雪。”聞是心淺淺地笑了。

笑容很美，宛如一枝在狂風暴雪中搖搖欲墜的白玫瑰，虛弱卻依舊清純動人。

“咔！道具快上?！”

劉導匆忙招呼道具師把已經準備好的血漿拿過去給聞是心，于是在這一陣匆忙之中，聞是心便看到有人拿着裝了一小杯紅色液體的塑料杯過來，其中還插了一根吸管。

“含在嘴裏，注意不要吞咽。”那位工作人員提醒了一句，将吸管湊到了聞是心唇邊。

聞是心對此沒有什麽經驗，只是乖乖聽了對方的話?，吸了一口血漿含在口中，等待着一會兒用到。

“小聞，一會兒就吐出來知道嗎？”在工作人員迅速離開之後，正式開拍之前，劉導也接着提醒了一句。

聞是心能聽到從工作人員腰間別着的對講機中傳來的聲音，卻看不到劉導身影，但她還是對着牢門外點了點頭，像個乖巧聽話的孩子。

她這行為太有意思，逗得楚淇不由輕笑出聲。

聽見耳畔傳來的十分輕微的笑聲，聞是心立時皺眉，輕剜了楚淇一眼。

她沒有用力，免得被人打上?目無前輩的标記。

楚淇似是想說什麽，薄唇掀過一下卻又沒了動靜，只是繼續笑着，也不知道究竟想幹嘛。

在聞是心看來，這部戲的對手戲演員，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她合作過以來言行舉止最?奇怪的一個人。

簡單來說就是，別人都很正常，只有她一個一點兒都不正常！

劉導：“好了，開始！”

聞是心望着為自己滿懷擔憂的楚淇，本想對她扯起一抹笑容，至少能讓對方稍稍放寬些心下來，只可惜，似乎适得其反了。

當那抹刺目的血線從聞是心唇角緩緩落下時，楚淇神色驟時轉變，驚駭的眼神自她眼中流露，她當即擡手替聞是心擦去唇角血跡。

可血根本就擦不幹淨，源源不斷地繼續流出。到頭來，聞是心唇畔盡是血跡，而?她自己手上?也都沾滿了猩紅液體。

看着就快為自己急瘋了的楚淇，聞是心想說些安慰她的話?，卻已是無力再多說半個字，緩緩阖上?了雙眼。

——這是文素心這個角色在這牢中第三次陷入昏迷之中。

“素心！素心！”

“咔咔咔！”

在楚淇那陣驚呼聲中，劉導也喊下了那幾聲“咔”。

聞是心追着劉導那句喊聲的尾巴睜開了眼。

但一睜眼，她便對上了那雙滿載笑意的狹長眼眸。

她一直覺得，楚淇的眼型是勾人的那種美，眼尾微微上?翹，一颦一笑皆是風情，但黢黑眼仁依舊大而?透亮。正如她始終認為的那樣，楚淇的眼中藏着深邃大海，一旦紮下去，便只會越陷越深，極難自拔。

好在她幾次與楚淇對視，都未曾一頭紮進去，大概這便說明了楚淇根本就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一如她之前對楚淇說過的，她們兩個人要想假戲真做，這是萬不可能的事情。

她對楚淇沒有感覺，而?楚淇也不可能看得上?她。

事實便是如此，也只會是如此。

從楚淇懷中離開，聞是心才剛起身站穩腳跟，卻突然被楚淇一把拉住手腕。

“幹嘛？”聞是心急道。

“剛才你——”楚淇凝視着聞是心，看她這一副狼狽模樣，忍不住想笑。

“我剛才怎麽了？”聞是心總覺楚淇注視着自己的眼神中透着沒安好心的意味，估計接下來要說的話?也不會好聽到哪去。

楚淇的目光緩緩向?下，最?終落在了聞是心染血的唇畔上?。

見楚淇不說話，聞是心的眉又皺得更深了。

她剛要開口讓楚淇有事快說沒事走開，下一秒在猝不及防之中，楚淇便忽然伸出手來，拇指指腹在她唇周輕蹭幾下，似是在幫她擦幹血跡。

動作十分輕柔，卻讓聞是心萬分詫異，不由僵了身子。

楚淇移開手，視線落在自己手上?，再次擡眸，似認真似戲谑地開了口：“我想說，你剛才演得很好。”

她仿佛凝視着一個新奇事物般緊盯着聞是心看，在氣氛越發?詭異之際，她倏地“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聞是心覺得自己能被楚淇此番怪異行為逼瘋，到底這世上?怎麽會有像楚淇這麽神經質的人啊？

然而，當她想要狠狠甩開楚淇手的時候，楚淇卻并沒有給她這麽一個機會——她先放開了手，但目光仍如黏在聞是心臉上一般，竟是離不開了。

聞是心咬咬牙，被對方氣得不輕。

“去清理一下，準備吃飯了。”在輕巧撂下這麽一句話之後，楚淇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而?聞是心并未看見，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唇角又不自覺上?揚了幾分，勾起更深的動人弧度。

真是莫名?其妙。

懷着忿忿的心情，聞是心也氣沖沖地往外走。

楚淇還說什麽清理一下吃飯呢，但她是不是忘了，在清理之前，她們還得去導演那邊聽聽情況，看看劉導是如何評價她們的。

記得頭幾次都是聞是心率先出了這座“大牢”，而?這一次終于換作楚淇在前面走，她在後頭跟着。

而?她可不只是平平靜靜向?前走着如此簡單，在她那張布滿髒痕的小臉上，針對楚淇的小表情是一個緊接一個冒出，雖然靈動，但說實話?真的還是有點多了，不懂得收斂的後果會是什麽她可曾想過？

要知道，如果楚淇在這時突然來一個讓她措手不及的回身呢？

試問，那場面會不會十分尴尬，尴尬到讓聞是心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所幸楚淇自始至終未曾轉頭。

其實她能感覺到聞是心在自己身後“沒安好心”肆意妄為，但她難得地縱容了對方一回。

畢竟，若聞是心知道自己剛才蹭她嘴角是為了什麽，恐怕會被氣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