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天還未完全?暗下來, 夕陽染紅天際，似映得聞是心的臉也紅了起來。

楚淇盯着她的臉仔細看了一會?兒，确認了聞是心臉頰旁的微紅并非自己的錯覺。

“嗯？為什?麽？”

随即她輕笑，總愛這樣明知故問, 但這一次, 即便聞是心早已看透她的心思, 卻也并不煩她, 頗有耐心地向她解釋了一通。

“因為……我知道是你幫我去?跟徐思說的演唱會?這件事, 否則這個票也不可能?輪得到我頭?上?。”聞是心認真時眼中總是發着光, 小鹿眼水靈靈的清澈無?比, 盛着湖光, “謝謝你了，這樣吧, 回頭?請你吃飯。”

就在這時, 道路一側的路燈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 照亮她們前方剩下的這一條路, 但她們二人都沒有去?在意那幾道光, 依舊專注地望着彼此?。

“我好像說過, 這門票不是我跟徐思特意去?說的吧？所以你也用不着謝我, 不過今天蹦極的事情，你請我吃頓飯也不為過, 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楚淇并不是一個會?把自己沒有的功勞攬到自己身上?的人，所以對于她而言，這件事必須要和?聞是心說清楚, 免得她誤會?，至于這頓飯，她欣然接受。

“好, 無?論?如何，今天都很感謝你。”這是聞是心的真心話，足夠誠摯。

楚淇并未再應她，只?是輕輕颔首，眼尾因她臉上?的笑意而更顯狹長，增添幾分不俗氣的豔。

不知為何，太陽落山的過程似乎總是很快，聞是心清楚知道自己與楚淇明明并未在剛才這個位置上?停留過多久，但幾個眨眼的工夫過去?，天色便暗得更厲害了，就連剛才還帶着些暖意的風，現在竟也帶了一絲莫名的寒意。

“一會?兒是不是要下雨啊？”起初聞是心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靜靜感受幾秒後發現并不是，故而有些好奇地問身邊人。

她這話一問，就仿佛認定了楚淇就會?知道一樣。

不過楚淇确實?知道，“嗯，天氣預報說晚上?有很大概率降雨。”

“好吧……”在從楚淇那裏得到一個不是那麽确定的答案之後，聞是心擡頭?望天，卻見自己頭?頂已是烏雲缭繞，看着情勢這天當?真是要落雨了。

“走吧，先去?拿票，一會?兒早點進場。”楚淇重新拉住她們在走至門口時便已松開的手，似是準備加快腳步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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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聞是心話不多說，任由她牽着自己，帶着自己一路往前繼續走。

這條小路上?除了她二人之外再無?旁人，兩?個人的腳步不約而同地輕快起來，在她們身後，路燈光芒将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并且也挨得很近。

眼前是一棟大樓，楚淇帶着聞是心推開一扇玻璃小門，向前走去?找尋徐思所在的休息室。

這裏的布局這就跟聞是心大學時期的行政樓差不多，每間房間都有相對應的标牌，她們路過的那幾間，各自寫了“辦公室”、“休息室1”、“休息室2”以及“休息室345”，但這些都不是她們所要尋找的地方。

大概是早已知曉這些房間都不是目的地，楚淇甚至看都沒看那門上?的标牌一眼便直接略了過去?，也就聞是心自己，還将路過的每間都看了個仔細。

她也不知道徐思的休息室門上?究竟貼着什?麽樣的标牌，于是在路過那麽多房門後也是愈發好奇，同時也在心中猜想着應該是“藝人休息室”或者“歌手休息室”這一類，按理來說不大有可能?把徐思的大名貼在門上?吧？

好在很快楚淇就讓那個答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正如她所想的那樣，果真是藝人辦公室。

“馬上?要見到徐思了，緊張嗎？”

敲門之前，楚淇忽然輕聲問了一句。

但可能?是昨天已經見過徐思的原因，聞是心現在的情緒根本就沒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忐忑，“還好吧，也沒有那麽緊張。”

“好，那我敲門了。”

聞是心斜睨楚淇一眼，腹诽一句敲門就敲門，有必要跟自己報備嘛……

但其實?，腹诽歸腹诽，這并不代?表她心中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情緒，老?實?說她還有些小竊喜，有種被重視的感覺。

“咚咚咚——”

“請進。”

當?三?聲規規矩矩的敲門聲響起後，從門內傳來對聞是心來說十分熟悉，都楚淇來說極其熟悉的聲響。

楚淇先是看了聞是心一眼，随後才旋開門把手，開門進去?。

在看到來人是楚淇與聞是心之後，正躺在沙發上?蓋着個小毛毯戴着耳機聽歌的徐思并未驚訝，也并未在看到聞是心這個外人後坐起身來。

她的目光在楚淇與聞是心相握的手上?頓了半秒，随即慢悠悠地移至她二人的臉上?，“來啦，坐吧。”

聞是心看了一眼這三?張沙發，發現徐思一人占據一張長沙發，剩了左右各一張沙發給她與楚淇，這就意味着她們兩?個人要坐的話也只?能?分開坐了。

不對勁……

聞是心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分開坐就分開坐，她怎麽會?突然莫名其妙地産生這種接近于失落的情緒來？

“坐啊，怎麽不坐？”見那兩?個人杵在茶幾前跟兩?塊木頭?似的，徐思有些疑惑。

但即便她都這麽催促了，也不見那兩?個人有所行動?。

這兩?個人就仿佛沒聽到她這句話一般，反而還對看一眼，不知究竟想幹什?麽。

見此?情景，徐思隐隐覺得這倆人極有可能?有事。

“诶我說，你倆到底坐不坐啊？”徐思再一次催促道，“哎呀，你倆真是的，小聞坐沙發上?，楚淇你坐在扶手上?不就好了嘛，怎麽這麽不懂變通呢！”

此?言一出，聞是心立刻明白過來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麽，但又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好閉口緘默，索性先松開楚淇的手，往自己正前方那個單人沙發一坐。

楚淇見她坐下，便又望向徐思。

徐思看了她一眼，朝聞是心那側輕擡下巴，催着楚淇去?坐扶手的意圖已是再明顯不過。

她有心撮合楚淇與聞是心，只?可惜自己這個親愛的妹妹并不領情，自己又去?了另一張沙發上?坐着。

徐思看看坐于自己左側的楚淇，又看看坐于自己右側的聞是心，只?能?聳聳肩，又繼續聽歌，但還是将音量調小了幾分。

下午的時候她一直在無?人的舞臺上?排練，好不容易将那幾十首歌全?都排了一遍回到休息室準備聽歌小憩片刻，沒想到這兩?個人就來了。

楚淇：“徐思，我們是來拿票的。”

“好，我知道，茶幾上?那兩?張就是了，八排正中央兩?個座位，特意為你們留下的好位置。”

“謝謝徐老?師。”因為那兩?張門票就放在距離楚淇更近的位置上?，聞是心也就沒有特意起身去?取，只?是向徐思極有禮貌地道了聲謝。

況且這個時候楚淇也已經俯身将門票拿了起來，确認過兩?張票面上?寫着的座位號。

不過，現在讓聞是心頗為好奇的是，那兩?張門票放着的那兩?根熒光棒是什?麽意思，她無?法猜透徐思将它們放在那裏是何用意。

她這疑惑也并未持續多久，就在下一秒，徐思就給楚淇作了解答，這也相當?于是給她做了解答，“我再贈送你們兩?根熒光棒，以免你們在我的一衆歌迷當?中顯得格格不入，怎麽樣，夠意思吧小淇淇？”

“是挺夠意思。”楚淇面無?表情地盯着那兩?根熒光棒，平淡且敷衍地回了一句。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走了。”票給了，能?發出自己應援色光芒的熒光棒也給了，徐思想不出這兩?個人繼續留在這裏的作用，索性就想讓她們離開，“我要最後睡個十分鐘。”

聞是心在徐思話音落下後已經起身，但楚淇顯然還有話要講：“別急着趕客，還有點事需要你的幫忙。”

不僅是徐思，就連聞是心，也難免有些不解地望着楚淇。

她們來找楚淇不就只?是為了拿門票的嘛，楚淇還有什?麽事嗎？

聞是心還在暗自思索着，楚淇的目光卻毫無?預兆地向她投了過來，兩?個人的目光就在那一剎那對上?了。

你看我幹嘛！

聞是心向楚淇傳遞過去?一條眼神上?的信息，但楚淇似乎并未理解，當?真說了句與聞是心有關的話出來，“你的忠實?歌迷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你就這麽趕她走應該不太合适吧？”

徐思幾乎是秒懂，“明白了。”

但聞是心傻乎乎的卻愣是沒有反應過來，怔怔地看着突然就望向自己的徐思與楚淇。

什?麽意思？這是要幹嘛？

面對着現在這個“毫無?作為”的女孩，楚淇真是“恨鐵不成鋼”，氣聞是心的小腦瓜實?在是轉得太慢了，這麽簡單的事情都還沒看懂，果然是個當?之無?愧的小傻瓜。

“你還愣着幹嘛，想合影還是簽名自己說吧。”她不由輕嘆一口氣，直接提醒道。

聞是心這才知道原來楚淇竟是在為自己謀福利，而自己還傻兮兮地站在這裏跟個愣頭?青似的。

她暗罵自己一句，随即迅速從自己的斜挎小包中取出一只?事先早已備好的金色馬克筆，以及那張徐思的單人拍立得，雙手拿着遞到了徐思面前。

這個時候徐思仍懶懶地躺在沙發上?，完全?沒有要坐起身來的意思，她随手接過相片和?筆，看了一眼相片內容。

她在記憶當?中飛快尋找着這張拍立得上?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的自己，只?可惜大概還是因為時間太久遠，于是記憶搜索失敗。不過從這張照片上?自己這一頭?及腰長發來看，最起碼也得是五年前照的了。

沒想到時間一晃便是五年過去?，那時的她頭?發還留得那麽長，之後每年剪短一點，到了今年索性直接剪起了短發，每一年，她的心境都在發生着變化。

她将相片翻至背面，見那裏比前面還要不好簽，于是又翻回到正面，“簽哪裏，下面這個留白處嗎？”

“徐老?師，直接簽在上?面可以嗎，留白處你能?給我寫個to簽嗎？”聞是心湊了過去?，彎下腰去?，指了指她想要徐思簽名的那處位置。

了解情況之後，徐思輕輕點頭?，“可以，沒問題。”

随後，她便在聞是心指定的那塊地方簽上?了自己的大名，一筆連成了兩?個藝術字，又問：“寫什?麽呢？”

在聽到徐思問自己要寫什?麽to簽內容之後，聞是心的內心開始愈發激動?起來。

早在前幾年的時候她便已幻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有機會?讓徐思給自己簽名，并給自己寫上?一段祝福的話語。她把這一念，就念了好幾年，現在終于得到了這次機會?，她自然就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逐漸上?湧，越發澎湃的情緒。

咬了咬牙将這股破土而出的興奮與激動?重新壓了回去?，聞是心直接開口：“就寫‘to心心，身體健康、永遠快樂’吧，麻煩你了徐老?師。”

“好，沒問題，我現在幫你寫。”

看着女孩清澈眼神中絲毫藏不住的萬分期待，縱使徐思再如何随性，現在也不可能?繼續再躺下去?了。

剛才簽名的時候她就已經是躺着給人家簽的了，如果連寫祝福的話語都還像現在這樣躺着寫，那顯然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太沒有禮貌，也太不尊重歌迷。

于是她當?即坐起身來，端正坐在那裏認認真真地在相片留白處給聞是心寫上?了這一段話，而聞是心與楚淇兩?個人，就安安靜靜站在一側，聞是心看徐思，楚淇則看聞是心。

“好了，給你吧。”徐思将已經寫滿內容的拍立得交還到聞是心手上?，突然想到了什?麽，便問，“哦對了，需要拍合照嗎？”

“時間不夠了，我們得去?找進場去?找座位了。”還不等聞是心說些什?麽，楚淇的聲音就突然落在了她們之間，促使聞是心下意識地向她望去?，只?聽她又繼續對徐思說道，“在你的演唱會?遲到，是不是太不尊重你了？”

“那必須是不尊重我了。”徐思不假思索地說道，随即又立刻補充了一句，“不過啊，如果是因為有什?麽狀況從而導致的遲到，譬如堵車，又或者是有任何的突發情況，那就沒什?麽關系了。”

“行，那我和?聞是心沒有什?麽突發情況，可不能?在你演唱會?上?遲到了。”楚淇說完，也不再給徐思任何回應的機會?，直接一把抄起茶幾上?那兩?根熒光棒，繞過茶幾向聞是心走來。又再次拉上?她的手帶她往外走。

聞是心被楚淇帶着，懵懵的卻又有些乖巧地跟着走了幾步。

自己這個“可愛”的妹妹去?意既然已如此?強烈，徐思當?然也就沒了要挽留的意思，不過她隐隐能?感覺到，在這個房間內彌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算不上?濃烈，但輕吸幾下鼻子還是能?夠清楚聞到。

而這味道，就是從自己這位好妹妹身上?散發出來的。

呦，這是怎麽了，怎麽醋味這麽大啊？

徐思笑着，目送她們離開。

等那倆人走到門口之後，她這才注意到她們左手手腕上?各自戴着的那條同款紅繩。

那一瞬間她眼前倏地閃過一絲驚詫，方才所謂的醋味都不過只?是她在調侃楚淇罷了，她倒是沒有想到，兩?個人竟真的在一起了，現在連同款手繩都給戴上?了，小手拉得更是自然，就仿佛生怕別人看不出這倆人是對小情侶一般。

楚淇，好妹妹，你牛的，果然還是你最厲害，姐真的沒有看錯你。

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徐思就差沒有對着楚淇的背影大喊一句“楚淇你牛逼”了。

然而這一刻徐思的所思所想，聞是心這個大多數時候都游離在狀況外的人根本毫無?所察，一概不知。

她只?是乖乖地跟着楚淇往外走，按照原路返回。

按理來說，大樓前應該也有一條路是可以通向檢票處的，但正是因為楚淇知道那條路的路程很短，才并未帶着聞是心走那條路。

她有私心，這個私心便是想與聞是心在這個二人世界中再多待片刻，但這個私心她不可能?會?主動?講與聞是心聽。

她們在徐思的休息室中也就最多十來分鐘的時間，但當?她們走出那扇玻璃小門之際，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同時寒風也越發猛烈，吹得她們發絲亂飛。

“楚老?師，你怎麽……”等到二人走出這棟大樓，又重新走在那條小路上?後，聞是心終于憋不住開了口。

“我怎麽阻止你跟徐思合照是吧？”楚淇直接打斷聞是心的話，有些理直氣壯地問道，“你想埋怨我對嗎？”

聞是心微皺眉頭?，不想楚淇誤會?，于是當?即解釋道：“不是，我只?是想說，你怎麽會?想到幫我‘謀福利’的？”

楚淇說的這個什?麽阻止她與徐思合照其實?壓根就不成立，她起初就沒有要與徐思合照的意思，但簽名則是真的想簽，現在楚淇幫她完成了人生的其中一大理想，她感謝都來不及，又談何埋怨？

“你難道不覺得我……”

“不覺得！”見楚淇又要說些亂七八糟的話，聞是心迅速插話進去?。

既然之前楚淇可以打斷自己的話，那麽現在她也同樣可以讓楚淇還回來，這下她們打平了。

“聞是心，你是認真的嗎？”楚淇顯然還對聞是心的态度存着些許質疑。

“我很認真。”聞是心故意擺出一張深沉臉，但很快将話鋒一轉，“所以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楚老?師？你是怎麽突然發善心想到要幫我謀福利的？”

她是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楚淇竟會?比她還要矯情。

不過同時她也挺開心的，畢竟在即将分別的這最後一個月當?中，她又見到了楚淇與從前不一樣的另一面。

最後那段話她是故意這樣說的，發善心……這擺明是在說楚淇這個人平常對別人并不友好，她倒要看看，楚淇究竟會?如何回應。

“發善心？”楚淇輕挑眉毛，“那你可能?還是不太了解我，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在別人意想不到的情況下對她發發善心，幫你謀福利算一次，現在這樣也算一次。”

她話音還未落下，聞是心就感覺到自己被突然伸來的一只?手摟住腰際，整個人直接被帶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撲面而來一股淡雅的木質調香味。

——那是獨屬于楚淇身上?的味道。

聞是心錯愕擡頭?，發現楚淇的臉色被隐在冰涼一片的路燈燈光中，卻讓她難得的并不覺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