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神清氣爽 以勢壓人,真是通體舒坦
眼見着趙夫人擰帕子的力氣都大了幾分,徐嬷嬷心中得意,一面湊過去給趙夫人打下手,伺候劉文傑梳洗,一面又對着劉文傑挑撥道:“夫人是厚道人,對兒媳再寬厚不過,少夫人能有這樣的婆母真是十世修來的福分,有許多事夫人都瞧在您的面子上不與少夫人計較,可夫人這輩子統共就您一個獨苗,您總要為夫人着想。”
“大公子您想想,夫人給少夫人定的請安時辰是辰時初,來得晚倒不怪他。可她是您媳婦,是咱們的少夫人,是這一府女眷的表率,要孝順公婆、伺候丈夫才是應有的體面。您說說,這世上哪裏有老爺們都起身了,婆娘還安睡的道理?這話糙理不糙,這高門貴女金貴的很,怕是眼裏裝不下咱們這些粗人了。”
這幾句話簡直是狠狠戳中了趙夫人和劉文傑母子的心病,二人皆是眉頭緊蹙,面色冷得吓人。劉文傑叫母親趙夫人和一向視若長輩的嬷嬷輪流把話說到臉上,更是又惱又恨,脖子上青筋直冒,一雙滿布血絲的眼睛直直瞪着身前的妝臺,緊抿着嘴半晌一言不發。
徐嬷嬷一見劉文傑的模樣就曉得他是将話聽到了心底,心中暗喜。自打林斓進門,徐嬷嬷心裏就老大不痛快,覺得這出身高貴的少夫人沒将她放在眼裏。整個穆安侯府裏也只有林斓帶來的人只拿她當個尋常的體面嬷嬷,別人誰不說她是大公子的長輩?便是侯爺夫人,說話做事也是還當她是積年的老鄉親呢。
昨兒林斓那樣打發春柳,更是戳了徐嬷嬷的心窩子。誰不知道春柳和春柳娘是徐嬷嬷的娘親晚輩,能進這府裏體面當差也都是徐嬷嬷讨來的恩典,結果林斓一句話就毀了春柳一輩子,恨的徐嬷嬷大半宿沒合上眼。
春柳若是就這麽走了,往後誰還會再聽她的吩咐,別說春柳家裏不好交代,怕是先前送錢塞禮想讓她幫着在大公子身邊給女兒謀個前程的人家都要想法子把東西要回去了。
琢磨了大半夜,徐嬷嬷終于想到了一個法子。這世上沒有婦人不依靠男人的,腰杆子再硬娘家再厲害,若是男人翻了臉,鳳凰也得變草雞,乖乖低頭服軟。徐嬷嬷覺着像林斓那樣悍妒不肯低頭的性子,即便是生了個天仙的模樣,也遲早會遭了男人的厭棄,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等着了這一天,當真是意外之喜。
劉文傑不說話,劉侯直接起身摔門去了旁邊的屋子,趙夫人沉着臉給劉文傑束好了金嵌紅寶發冠,才冷聲打了句圓場:“文傑媳婦身子弱,多睡會兒對身子骨好,再說這不還沒到時辰麽。也別念叨她娘家,林家好,咱們家也不差,不然怎麽能做親家?只是文傑媳婦年紀小,難免不周到,慢慢教着也就是了。”
說完,趙夫人還不忘教導劉文傑:“書上不是也說了,枕邊教妻,你是她的夫君,自然該管教她,哪裏有自己去書房睡的道理,簡直家不成家,一點規矩體統都沒有。一會兒你就帶着她回去,今兒就把規矩立起來。”
劉文傑肩背僵了一瞬,而後才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趙夫人這才滿意,吩咐丫頭将她最為愛惜的一套金鑲玉首飾取了出來仔細插戴上,拿出氣勢坐到上首等林斓過來請安。
這一等就等了一盞茶時間,才等到了人。林斓身上穿了件半新的家常衣裳,頭上只簪了根瑩潤的梅頭玉簪,伏身行禮時目不斜視,好似既沒瞧見一旁黑着臉的劉文傑,也沒發覺趙夫人今日妝扮的異常之處,規規矩矩的給趙夫人行過禮後,問都沒問公公劉侯去了何處,便由阿月扶着撿了張下首的椅子坐了。
趙夫人等得一肚子火氣,只苦于林斓不曾晚到無法借機發作。她原本還想刁難林斓一會兒,故意沒有叫起,沒想到林斓壓根就沒有等她開口的意思,一時氣的咬緊了牙關。她倒是有心直接斥責林斓目無長輩,順勢将人大罵一頓,可惜林斓身後四個丫頭個個膀大腰圓,外頭仿佛還候着四個粗使丫頭,趙夫人不免就覺着喉嚨裏梗着什麽,沒敢開這個口。
趙夫人不開口,劉文傑幹脆就當起了啞巴,低着頭窩在一旁半個字都沒有。趙夫人等了一會兒,見劉侯在的那間屋子裏也靜悄悄沒有響動,她才輕咳一聲,板着臉看向正怡然吃茶暖身的林斓:“文傑媳婦,你自己說,自從你嫁到咱們家來,我是如何待你的,文傑又如何待你,昨兒文傑在書房睡了一夜像什麽話。年輕小夫妻今日鬧明日好也該有個度,不然過些日子京中來人,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親家聽了也要為你們擔心。”
林斓心下一哂,目光波瀾不驚的看了眼自己帶來的一個粗使丫頭,阻止了她想直接再從金珠手裏搶一壺茶的動作,才溫順的笑了笑,迎上了趙夫人的視線:“除了那回在鳳城,夫人身邊的不知哪位嬷嬷出了纰漏引了民憤,讓我冒着嚴寒出門善後以至于病倒之外,夫人待我一向是慈愛的。夫君除了別有考量的時候,待我自然也好。”
話音将落,隔壁屋裏就傳出了重物落地的聲音,林斓頓了片刻,視線掃過趙夫人和劉文傑母子,淺笑一聲:“腳長在大公子身上,他在哪兒休息都可。至于京中,想來陛下和幾位娘娘的賞賜并相府的家書再過些日子就到了,若是到的巧,說不定還能和老太爺他們前後腳進門,可不是雙喜臨門?”
林斓記事時,父親林相早已是顯德帝最為倚重的謀臣,名滿天下,就是顯德帝幾個年長些的兒子也不會慢待她與幾位兄長,但是她還從未借勢欺壓過什麽人。今日初試牛刀,她發現仗勢欺人着實讓人神清氣爽,瞧着劉家人個個羞惱已及卻各有顧忌猶豫着不敢開口的模樣,她再在這兒坐上一個時辰都是樂意的。
趙夫人攥着帕子的手都是抖的,多年不曾出口的俚語粗口就在嘴邊打轉,可她想起宮中的态度和林相夫人說過的話,竟然遲疑着不敢發作。
她還在拼命順着胸口梗的那口氣,一直在隔壁屋避而不見的劉侯突然黑着臉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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