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寸土不讓 從今天起,園子砌了牆,劉文……

可惜林斓只含笑輕輕睨了他一眼,賀芝嘴邊那一句“劉侯請回,我與我斓姐姐說幾句話”便默默咽了回去,抿着唇氣咻咻低了頭,盯着自己繡着山河花草紋的靴子一聲不吭。

劉侯到底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眼界閱歷比趙夫人劉文傑高了許多,已經看出六皇子賀芝和林斓之間竟然是由林斓做主,一時不由大恨自己先前縱容趙夫人等拿些微末小事虛耗情分,卻也又因此生出一絲極隐秘的期盼,想看看林斓是否會有不當不貞之舉。

林斓對劉侯方正面容下的所思所想一無所知,她端端正正依禮對賀芝一福身,一雙鳳眼中眸光流轉若星河,滿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又帶着一分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殿下與我自幼情若姐弟,今日維護之情只一謝字終覺淺薄,還請殿下受我一禮,他日定為殿下再尋一神兵利器。只是家中瑣事繁雜,殿下又有公務在身,我便不多留殿下了,還望殿下多加珍重。”

縱有許多不舍,林斓還是狠下心不去瞧賀芝眼中無盡的委屈之意,開口請他離開。一則她以婦人身份不好繞過公公丈夫單獨招待賀芝,二則她這些日子也看出了劉家為人,怕賀芝留的久了反被劉家人利用,成了他們為非作歹的由頭。

賀芝為了林斓特意從五殿下賀晏手上搶了這個冒風雪北上巡邊的差事,年都要在北疆軍營裏過,卻剛剛見面就要分別,他心裏自然不好受。可是想想林斓的處境,他更不忍心她為難。再一想林斓要重新給他買劍,顯然是嫌棄他手上這把抽過劉文傑的髒了,忽而就由悲轉喜,含笑點了頭。

“知道斓姐姐無事,我也就安心了,正巧母妃那裏頭疼父皇賜下的侍女多了安置不開,特意挑了幾個伶俐懂事的留給你,我也給你帶來了,你好好休息,有事一定要派人來城外大營尋我。”

賀芝淺棕色的瞳眸裏滿是林斓纖弱的身影,他抿了抿唇,神情執拗的細細叮囑過,又親眼看着四個宮裝侍女規規矩矩大禮拜見了林斓,才神色矜傲的對劉侯點了點頭,領着人大搖大擺的出了穆安侯府,打馬去了城外軍營。

劉侯倒是想同林斓打聽下賀芝的喜好及二人到底交情如何,可他厚着一張老臉踟蹰再三也不好意思與青春年少的兒媳單獨說話,只能悻悻回正院去瞧趙夫人母子。

等劉侯一走,林斓便幹脆利落的命人将劉文傑留在梧桐苑裏的器物送去了前面書房,一把鐵将軍直接鎖了大門,另吩咐阿月等去尋郭嬷嬷請她安心啓程,順便再從莊子上找幾個工匠回來,準備砌牆将梧桐苑一分為二。

先前她還留意為彼此保全顏面,存着凡事莫做絕之意,如今卻是沒了這等體貼心思。道不同不相為謀,劉家為人處事皆與她背道而馳,實在不必虛與委蛇。

至于劉家衆人輾轉從下人口中得知林斓毆傷丈夫後不僅無人敢管,還有皇子上門來将劉文傑這個苦主又打了一頓一事後私下裏的反應,劉三太太稱病不肯登門等事則是後話了。

只是林斓沒想到将劉文傑的東西和伺候他的奴婢清出梧桐苑一事上手腳最麻利的竟是賀芝才帶來的四個侍女。

畢竟是虞美人身邊服侍過的人,林斓初時只當四人是賀芝帶來給她撐門面的,便讓阿玉帶她們下去歇息,日後留在屋裏随便做些輕便的活計就好。誰知四人到屋裏放下包袱就出來搭手幹活,親親熱熱的同院子裏的丫頭們敘了年紀長幼,還主動攬下了去書房送東西的活兒。

劉文傑留在書房裏的随從認出了幾個侍女身上的裝扮自然不敢阻攔,還主動約束了鹿兒等有心說幾句歪話的下人,眼巴巴的看着她們來了又走,一陣風般徹底把大公子從院子裏掃了出來。

了了幾樁心事,林斓坐下吃茶歇息的時候便請了四個侍女進屋坐下說話,問起賀芝北上的差事并一路上的起居。今日之前,就算是林三郎傳話,林斓也不信賀芝才十四歲就敢一個人出門辦差。心中欣喜自己疼愛多年的弟弟長大成人,已經能為姐姐撐腰之餘,林斓自然也有些擔憂他年少沖動,照料不好自己。

侍女中為首的名喚阿青,她恭恭敬敬行過禮,才笑着回道:“回姑娘,殿下這回是副使,政事上另有平國公做主,殿下是聽從陛下和虞娘娘的話出京長長眼界的。這一路殿下每日裏讀書習武未敢有片刻松懈,飯食也用的極好,出京後還長高了一點兒,您只管放心。”

說完,阿青微微頓了一下便低了頭,坐在她身後的阿梅不免有些着急阿青說話不說全,卻又不敢在林斓面前造次,一雙杏眼忽閃忽閃看了林斓好幾回。

林斓看她生的嬌憨可愛心裏也覺喜歡,便含笑問起她的乳名,阿梅忙起身恭敬答了。林斓先誇了一句她的名字質樸內蘊,待林嬷嬷變了面色後卻也覺出了不對來。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再看乖乖低頭垂手而立的阿青阿梅二人時目光就有些游移,心中也不免生出些許遲疑。

再一問,另兩個侍女一名阿竹一名阿葉,青梅竹馬湊了三個出來,林斓也不知是自己小心之心度了君子之腹,還是這其中有些什麽,心中竟莫名忐忑起來,真恨不能還如幾年前那般騎馬抓了賀芝來打,以報他戲弄自己之仇。橫豎顯德帝都說了,小子們皮實,有不聽話作怪的打一頓就好了。

林斓心中咬牙切齒将賀芝罵了個臭死,正百無聊賴放任馬兒在山坡上找草根吃的賀芝便連着打了幾個噴嚏,驚得他的侍從張大寶差點跪下。

“殿下您就當可憐奴婢,咱們快些去軍營裏歇息吧,您出京前可是答應了虞娘娘保重自個兒的。再說了,您在這荒郊野外的,也耽擱陛下給您的差事呀。”

賀芝曉得這一趟八成是再見不到林斓了,對自己先前還珍重不已的精巧衣衫也粗疏起來,随手抹了抹臉冷哼一聲:“嚎什麽,我好着呢。我爹不就是讓我一路吃喝玩樂游手好閑好讓平國公安心做事麽,咱們在這慶平營裏多住些日子,順便給我自己揚揚名。”

張大寶一怔,咽了口唾沫,想了想還是陪了個笑臉,小心翼翼問道:“殿下是想如何揚名?”仿佛賀芝準備禍害的不是自己的名聲,而是他張大寶的小命。

賀芝嗤笑一聲,飛身上馬後對張大寶勾了勾手指:“走,咱們去軍營裏等着,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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