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7

最後散場的時候,他們幾個都被圍着問問題。

“專家,你們說這猴子是不是真變異了?”

“要是真變異了可怎麽辦?這山裏我們還能住下去嗎?”

“這東西怎麽會變異呢?山裏是不是出了什麽髒東西……”

專家這一稱呼是新任村長介紹他們時給按的,他們幾人糾正過幾次,沒什麽作用,也就随他們去了。

錢妍雙、邬戌都跟着祁文安撫大家,“大家別着急,是不是變異我們一時半會也确定不了,要等我們明天上了山,考察些實地情況,做了研究才能說。”

喧鬧了一陣,終是散了。

谷梵在後面,幫着把老村長的屋子恢複原先整齊的樣子,這麽多人擠着,搬了那麽多木凳子,人一下子散了,這些木凳就顯的整個屋子,亂得有些冷清。

言立轉身就看到她在搬凳子,嬌弱的身軀彎下去,抱起兩個木凳再直起來,安安靜靜地将它們歸位。

他沒什麽情緒地收回目光,人上前,三兩下地将剩下的凳子拎起來,一一擺放好。等她轉身,原先的地上已經空了,白皙的小臉上先是露出兩分詫異,看到旁邊他正忙碌着的結實的身姿,烏黑的眸子裏就盛上一點星碎的溫柔的笑意。

星星點點的,卻格外讓人舒服。

言立轉身,目光和她撞上,眉峰便挑起,”看什麽?”聲音疏淡而低沉。

谷梵依舊淺淡地笑,“沒有啊。”

言立又瞅着她看了兩眼,才別開目光。

晚上九點多,不比都市,在這山裏已經算很晚很晚了,按照新任村長的說法,逢年過節,大家搭個戲臺子,也不過就鬧到夜裏九、十點,往往天黑了,人就睡了。

新任村長帶着兩個人,拿着手電筒照着路,送他們回事先準備好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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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大戶人家騰出來的一個大院,也就三間屋子,三個人一屋太擠,所以言立和邬戌一間,谷梵和錢妍雙睡一處,祁文倒是因為身形太修長,獨自占了一間。

路上閑聊的時候知道,新任村長姓“誇葉”,邬戌說,漢字裏就是“楊”姓,他有朋友是苗族人,早年跟着學了不少。

入鄉随俗,也是為顯尊重,他們便都稱呼一句“誇葉村長”。

漆黑的夜色,周邊很靜,聽得到一行人邁步帶起的風聲。

錢妍雙比較會說話,一路上和誇葉村長唠,“誇葉村長,白天來的時候看到,這一片不少房子,你們這一族人在這山裏住了有多少年了啊?”

大抵是撂下了先前沉重的話題,說起這些,誇葉村長語調裏難掩喜悅,用有些拗嘴的漢語回:“要說起來,也有個一兩百年了,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

“呦,那歷史真挺久了,這裏山清水秀的,雖說偏僻了點,但這些年真就沒有什麽外人住進來嗎?您是不知道城裏的生活,整天忙忙碌碌的,我才剛來這,就已經不想走了。”

谷梵原本只是聽着,聽到這卻覺得怪異,就去看說話的錢妍雙。

天太黑,看不清表情,倒是聽得出她話裏滿滿的笑意,因而谷梵也就只當她開玩笑,在說客氣話。要知道白天那一路颠簸,她可沒少抱怨。

誇葉村長果然很高興,哈哈笑着說道:“要說往外走的倒是有,到這裏長年住下的,可真沒有。這裏啊,不嫌偏遠的,來這裏玩上幾天也就是了,哪裏有能呆下的,呆不住呆不住的……”

錢妍雙跟着笑,又跟着唠了幾句別的,什麽這山裏哪種動物最珍貴最值錢的,什麽動物最好看之類的,不知別人怎麽想,谷梵聽着雖挺長見識,也還是有些莫名其妙,錢妍雙看着不像是對這些特別感興趣的人,況且要說這裏那種動物最珍貴值錢,有誰比言立清楚?

她雖奇怪,卻也安靜地跟随着,畢竟大家看起來都挺有興致。

一路來到住處,告別誇葉村長,各自從車裏拿出行李回屋子放好。

谷梵原本以為要休息了,她正要去打水洗漱,卻被錢妍雙拉起,”先別忙,走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去哪?”這是山裏,外面這麽黑,能去哪兒?

”開會,走啦。”

不等她細問,人已經被錢妍雙拽着走了,倉促間,她只來得及反手将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帶上。

言立和邬戌的屋子,她們到時,祁文已經在了。

這個時候,谷梵才反應過來,這是要梳理思路了。

言立看她們一眼,示意對面的兩個空位,”坐。”

她們坐下,會議就開始。

言立朝她伸手,谷梵很自覺地将事先記錄的本子遞過去,那邊邬戌已經先開始闡述自己的觀點。

”情況同先前了解到的出入不大,指明猴子作怪,動物離奇死亡,雖這裏的山民說是猴子咬死的,但因暫沒有确切痕跡證明,這種說法只能看做是山民的臆測,一切還需要明天上山後,根據實地考察情況來判定。”

祁文點頭,”同意,說猴子偷搶東西,糟蹋糧食,這些都是山裏人看到的,人數還不少,卻沒有人真的見過猴子咬死小動物喝血,直覺告訴我,情況不簡單。”

言立點頭,卻沒說話,視線落在被翻開的筆記本上,上面排着幾行清秀的字體,條理清晰,重點明确。

心裏笑笑,倒是挺适合做助理的。

祁文之後是錢妍雙,她同樣同意他們的觀點,另外指出,”回來的路上,我故意以山裏動物的珍貴性和高價值性來試探誇葉村長,從誇葉村長和一起來的村民反應來看,都是比較遵紀守法的,該保護的從不獵殺,偶爾獵的也只是些山雞野兔類的小動物,民風還算淳樸,誇葉村長也說了,村裏沒外人來,平常也聽不到槍一類聲音,初步排除這山裏有盜獵者出入的情況。”

谷梵一圈聽下來,才聽出點門道,看着他們,眼神頗為怪異,原來自始至終,他們這些人,都沒有真的相信猴子變異這說法。

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就以各自的方式,探尋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情。

之前說什麽在聽故事,哪裏就有人是在聽故事了,真是一群……

鬼精鬼精的人。

她彎唇笑了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沉寂良久的心,在蠢蠢欲動。

谷梵在感嘆,回過神時,發現言立正在看她。她習慣性地怔了一瞬,待解讀出那目光裏的意思,他已經輕飄飄地問出來了,“你呢?”

男人坐在高腿木凳上,因為和她說話,上身微微向後傾斜,交疊的雙腿上随意攤着那本筆記,看着她的目光漆黑烏亮,聲音依舊低沉清冽,撩着人的耳朵。

他如果抽煙,一定很帥。

莫名的,她腦子裏浮現這樣一句話。

待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雖然沒人知道,她還是微微紅了臉,卻強自鎮定地沒露出慌亂。落在其他人眼裏,只覺得本身就生得嬌小的她,這樣坐在那,很是乖巧的樣子。

只有研究過一點微表情學的言立,看出她稍微的不對勁。下巴上抿,頭傾向下,羞愧?

言立動了動眉梢,不得不好奇她剛才都想了些什麽。

沒人催她,谷梵将整個事情想了一下,才開口,”高中生物學過,基因變異是指基因組dna分子發生的突然的可遺傳變異,就算生物體細胞在分裂間期發生基因變異,其性狀也要等到後代身上才能表現出來,像這樣的……”她頓了頓,組織了下語言,”多種群,大規模的變異,表現性狀還是習性地颠覆性改變,我只在科幻電影裏看過,倘若這山裏的猴子真若山民們說的那般變得殘暴、嗜血,我更願意相信,是受了外界因素的刺激,而不是基因體的變異。”

她在說這些的時候,目光只落在前方,沒有看任何人的表情來征求意見,她的語速很慢,明顯是在思考。

屋子裏很安靜,谷梵說完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沒人接話,擡眼看過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目光意外又驚喜。

她不自覺地坐直身體,收斂了剛才認真思考時逼人的氣質,又變成之前很溫馴的樣子,淺淺勾着唇角,目光清澈又無辜地看着大家,“怎麽……了?”

沒人說話,祁文、邬戌只是看着她笑,錢妍雙拐着胳膊肘意有所指地碰碰她,贊許之意,溢于言表。

她有些不自在地理理齊耳地短發,對上言立淺含笑意的眸子,還沒來得及不好意思,就聽對方不輕不重地來了一句,“嗯,思維邏輯不錯。”

“……”

不待其他人笑開,言立“啪”地将筆記本合上,衆人笑意一斂,都認真聽他道:“沒人說謊,了解情況時,無論是老村長、誇葉村長還是半路沒忍住插話的山民,都沒人說謊,包括回來路上妍雙問誇葉村長的問題,誇葉村長說的也都是真話。”大家都看着他,就聽他話鋒一轉,認真地道:“起碼他們自身都認為是真的,沒有誰故意蒙騙我們。”

屋子裏,橘黃色的燈光暗了一下,衆人的呼吸聲格外輕,每個人表情都很鄭重。

“所以說,兩種情況。”言立的聲音不緩不徐,“一種,山裏出現某種不确定自然環境變化,刺激了猴子種群,使起性格變得暴躁。第二種……”他看着所有人,語氣變得格外認真,認真到細聽可品出一絲沉重。

“這山裏,有人以某種方式,欺騙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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