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她是外室(14)

沈初婳唬的往後退,她突然覺得喉中生癢,沒忍住咳了一聲。

紅錦急忙要扶她,正巧見着她手上起了好幾個紅點,她驚叫道,“小姐!您起疹了!”

裴煥一驚,匆匆上前捉來她的手看,那疹子爬的快,連腕子上都布滿了,他慌忙對紅錦道,“出去叫雪音請大夫!”

紅錦一跺腳沖出了屋。

沈初婳猛咳了好幾聲,倏地一口氣喘出,她抓緊桌布壓聲道,“這牛乳是誰煮的?”

裴煥抿一下唇,道,“月芙。”

沈初媜目下一黑,軟着腿往地上倒。

裴煥抱住她直奔裏間,剛放上床就見她艱難翻身躲進褥子裏,她陣陣發抖,間或能聽見細細吐氣聲,仿佛随時會被掐斷嗓子。

他匆匆扒開一點褥子,沈初婳奄奄一息的卧着身,脖頸和手上盡是紅疹,她瞧到他就合住眸,無聲道,“你出去。”

裴煥心間突生緊張,先時的耿耿于懷都抵不過他此刻的膽怯,他怕她出事,他将她圈在手心裏欺負,但也沒想過讓她受傷害,她這樣的人,是用金樽玉露養到大的,一點挫折磨難都經不起,他只是氣她把自己當成一條狗,那五十鞭他哪裏在乎,他只想讓她正眼看自己。

他彎下腰摸着她的臉,輕聲道,“等你好了,我帶你回府。”

沈初婳鼻息漸熱,她的眼前一片花,耳朵也像聾了一般,根本沒聽進這句話,她恍惚着就暈了過去。

大夫來的快,給沈初婳把了脈翻了眼睛,道,“這位姑娘應該是吃了發物①,我給開些解發的藥讓她吃下去,晚上就能好。”

紅錦便随着大夫去外面抓藥。

屋內靜下來,裴煥盯着沈初婳半晌,起身走了出去。

屋外面跪着李媽媽和月芙,他站在臺階上,偏頭看紅錦把藥給雪音,淡聲問她道,“她不能喝牛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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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熬藥,”紅錦搡着雪音進竈房,随即悶着氣站過來道,“主子從前在府裏也喝牛乳,從沒見出事,定是那牛乳裏摻了其他東西。”

裴煥側頭望着月芙,“牛乳裏放了什麽?”

月芙将頭抵在地面上,慌聲道,“奴婢就加了些花生粉調味……”

紅錦立時豎起眼,“主子自小就碰不得花生,誰讓你亂加的!你這般會來事,是不是想把主子逼死了你好進苑裏當主子?”

裴煥當即沉下臉。

月芙身體一震,轉而砰砰磕着頭哭出來,“爺,奴婢不知道姑娘吃不得花生,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裴煥将手背到身後,冷聲道,“宅子裏不留心眼多的人,把她轟出去。”

這話一出,苑外就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大娘架着人朝外走,任月芙聲嘶力竭的哭喊求饒都無濟于事。

李媽媽急着聲道,“爺,月芙是個本分人,從沒壞心眼,這次也是不知姑娘這個缺兒,您就饒過她這次吧。”

裴煥道,“老實人只會照規矩辦事,她今兒能往牛乳裏加花生粉,往後也能在飯菜裏下毒。”

李媽媽頓時閉嘴,眼睜睜看着月芙被拖出苑。

雪音捧着藥小步走過來,裴煥讓出門,由着紅錦帶人進屋去。

他低眼看着李媽媽,她是他從自己府上挑出來的人,為人穩重勤懇,在這宅子裏從沒叫他煩神,沈初婳說她不好,也只是嫌她不奉承人,這也沒什麽不好,他本就是要叫沈初婳吃點苦的,她只要不少着吃喝,他都沒所謂。

她挑了這麽個人進宅,也可能是識人不清,畢竟有的女人心眼多,明裏看着溫和友善,內裏卻是陰毒狠辣。

他緩緩道,“李媽媽,往後這柳苑不用再進人。”

李媽媽目下晦暗,只伏着身稱是,随後道,“爺,這苑裏雜事多,只那位紅錦姑娘一人打理約莫要把人累壞。”

裴煥擺一下手,“我自有安排。”

李媽媽謹聲道是。

裴煥回身進房內,入裏間就見紅錦正在給沈初婳喂藥。

他走上前,接過藥碗道,“我來喂。”

紅錦畏畏縮縮把碗給他,結巴道,“剛大夫交代,主子喝完藥還要躺躺。”

他不能把人叫起來折騰。

裴煥半冷不熱的睨着她,“出去。”

紅錦身子一哆嗦,當即小跑出了屋。

裴煥側坐到床畔,捏着勺慢慢喂進沈初婳口中,她睡着的模樣恬淡安靜,沒了平日的矯犟竟分外招人憐惜。

他把碗裏的藥都喂完,也躺倒側卧,目光流連在她的眉眼上,他不太會看女人相貌,學的字也少,只會用好看或不好看來形容人,她無疑是好看的,無論她的脾性有多差,她的這副好皮相都能為她增添矚目,她這種人生來就得萬千寵愛,金錢權勢伴在她的身側,她不用努力不用争搶上天就把一切都送到她手裏。

所以她目中無人,即使危難時暫時委身給他,她也毫不遮掩的表達厭惡,他就像臭水溝裏的淤泥,妄圖染指她卻又随時會被她踢走,他只能強橫的将她霸占在自己的爪牙下,哪怕她悲傷難過他也不會放掉她。

是她自己送上來的,這輩子她都只屬于他。

太陽落山時沈初婳醒過來了,她睜一下眼整好和裴煥對視。

她愣神,少頃蔫蔫耷拉着頭,手打在他的胸口上,想把他推下床。

裴煥随她打,看那些紅疹全消完才放心,他溫聲道,“你餓不餓?”

沈初婳撥開他的手,沙啞着嗓子道,“你還想讓月芙再害我一回。”

裴煥撫撫她的頭發,“月芙不在了。”

沈初婳怔一下,旋即醒神道,“你準備金屋藏嬌?”

他如果敢這麽做,她一定要鬧得天翻地覆,大家都不要好過。

裴煥道,“轟走了。”

他突的明白過來,“原是怕我把她收了,你在跟我吃醋?”

沈初婳稍稍安心,随之又自顧繞着手指玩,“我巴不得你找別的女人,這兒我一刻都不想待。”

她嘴硬起來能傷人,裴煥聽着黑了臉,“即是不想待這裏,我給你換地兒。”

他本是要說出帶她回自己府裏,沈初婳卻想不到這層,只以為他又起了色心,要把她往花柳巷引,她頹喪着臉,将手軟軟搭在他的手掌裏,怯怕道,“我就想呆房裏……”

她有些難以啓齒,匆匆看他又低頭,柔聲道,“別去那個書齋。”

裴煥眸光變得溫和,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把她的肩膀蓋好,問道,“不出宅子?”

沈初媜紅着臉道,“屋裏暖和,我怕冷。”

裴煥目色微暗,一時倒沒說話。

沈初婳羞澀的用手蓋住臉,咕咚着道,“我還暈着。”

裴煥的喉結動了動,須臾又問一遍道,“苑裏人少,你真只想呆這裏?”

他想帶她回去,等時機成熟了,再去沈府提親,眼下不是好時候,他也不得空,他帶她回去府上先住着,好讓她提前适應,等以後嫁過來也不會生疏。

沈初婳認真點一下頭,轉而觀察着他的面色道,“要是趙媽媽能過來就好了。”

趙媽媽是她以前院子的管事媽媽,院裏人都歸她管,往先她聽母親說,別的院子烏煙瘴氣,那些小厮丫頭吃酒打牌的一抓一堆,只她院子清朗,從不會出這些事,如果趙媽媽能過來,一定有辦法治得了那個李媽媽。

裴煥表情微僵,他光想着帶人走,這人卻還是老樣子,她還存着鬼心思,就沒想過好好跟着他,他的那些柔情都像是笑話,她絲毫沒有對他生情思。

他有點想笑,但笑不出來,他繃着聲道,“你的趙媽媽在沈府,貿然接過來,等同于這宅子會被你父親知曉。”

他不可能時時守在她身邊,如果沈長鳴伺機将她偷回去,他可能再也找不到機會把她奪回來。

沈初婳聽出他的顧慮,她環抱住他,微小聲道,“我是你外室,父親就算把我接回去了,也不會有人要我。”

裴煥虛虛攬着她,陰沉道,“徐琰昌都想好要納你為妾,你怎麽會沒人要?”

沈初婳仰頭看他,忽的擡起臉親一下他的嘴唇,又含羞的躲到他胸前,道,“我是你的人。”

她得嫁給他,讓他幫她殺掉徐家人,她如今受的磨難都拜徐家人所賜,還有沈繡婉并着‘他’,那個他很有可能是沈湛明,她必須回沈家一趟,讓她父親和母親警覺。

裴煥凝視着她,“你甘願跟着我?”

沈初媜趕忙道,“我自是願意的。”

裴煥抿着唇笑一下,心裏做了打算,大不了就讓她在宅子裏再住上陣子,她要什麽人都随她,他看緊點就是,要是沈長鳴來這裏搶人,他就擡出官職壓人,是有些不地道,但他沒可能放人走。

他才要應話,豈知沈初婳又道,“你送我回沈府一趟吧,我父親還不知道沈繡婉和徐……他之間的密謀,沈家有危險,我想跟我父親提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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