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穿成篩子的清朝（二十八）

朝堂中無人搗亂, 胤禛監國處理朝政十分順利，他開始不動聲色地收攬大權。

老八心思玲珑, 是第一個發現他的野心的，這也跟雍正不再遮掩有關。他心驚肉跳地琢磨了數日, 在一天夜裏悄悄到雍王府把事情挑明了。

“四哥，皇阿瑪和太子他們遠去漠北，你可有什麽想法？”

胤禛對他的到來一點都不意外, 命蘇培盛準備了茶點, 同他對坐, 淡笑着反問：“若我有, 你當如何？”

老八臉色變了又變, 手握成拳, 艱難地吐出一句話，“皇阿瑪畢竟是我們的父親。”

胤禛笑了起來，“八弟想到哪兒去了？皇阿瑪得上天庇佑, 一定會毫發無損。”

“那——”

“八弟, 沙俄屢次進犯, 雖然簽訂了尼布楚條約, 但我們損傷了多少兵力？你也見過那些沙俄的俘虜, 他們穿的用的還有那些随身武器, 比起我們的騎兵如何？”

老八不知他為何提起這些, 仔細想了想, 回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不是地理優勢以及他們人少, 上次未必能那麽快打退他們。”

“正是如此，不止沙俄，還有東洋、還有大洋對面的許多國家，這些年從外國流進來多少東西是我們見都沒見過的？他們是人少，但他們發展快過我們數倍，皇阿瑪一心想壓制漢人，固步自封，若将來有一日八國聯軍共同進犯，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誰能抵擋得住？”

老八被他沉重的神情鎮住了，好像這些都不是預想，而是一定會發生的災難一樣。他張了張嘴，看着胤禛的目光中透着不可置信，過了好久才嗓音幹澀地說：“你要重用漢人？”

“我們體內難道就沒有漢人的血？”胤禛定定地回視他，“老八，你熟讀史書，可有那個朝代能長盛不衰？既然早晚都要改朝換代，怎能為了讓我愛新覺羅氏統治得更長一點就害了全國百姓？待百年後外國同我們拉開差距，倒是炮火消滅的就不只是清朝，還有整個國家。那些黎民百姓都是無辜的，不能因為愛新覺羅氏的私心就犯下這麽大的罪孽，我們祖祖輩輩都承擔不起。”

“你瘋了！”老八滿臉震驚，想說他這麽想不對，這全都是猜測，可不知為什麽，一句話都沒反駁出來。沒有那個朝代能長盛不衰，誰都知道，可如果要這樣想的話，他們老祖宗拼命奪回來的皇位有什麽意義？但如果外國真的如胤禛描述那般，到時被群狼包圍，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這片土地有多富饒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因為他們的祖先就是打進來搶占這篇土地的。狼見了肉會松口嗎？決不會！沙俄和噶爾丹就是例子，他們一定會再打過來的！

哪位皇子聽到這些都沒辦法立刻冷靜，胤禛也不催他，讓他去客房休息，自己也回了房間。但客房的周圍是有血滴子在守衛的，老八是個人才，所以他才會據實已告，但若老八不能為他所用，就必須軟禁起來。否則一旦走漏了風聲，他這麽多年的布置可能就全毀了，他不能冒險。

老八躺在客房裏久久無法入睡，他想起胤禛從小到大的沉穩，似乎從那時起，就沒人能看出胤禛在想什麽。他也當官，所以更知道胤禛這幾年在朝中面面俱到有多難，而胤禛的勢力肯定也不可小觑。他又想起幾年前胤禛如同弄出了許多影響很大的事，什麽多寶店、報刊、物流，這些東西現在不顯，但有了胤禛今日的話，就不難想象那些報刊将來會掀起多大的風浪，胤禛這是早有準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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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外國到底是什麽樣，但從多寶店弄出的那些東西看，恐怕那些技術都是從外國弄回來的吧？原來外國已經領先他們那麽多了嗎？最重要的是外國的軍隊有火器，他們大清的軍隊只有滿人才有火器，漢人是絕對不能接觸的。如果真到了兩方開戰的時候，他們祖祖輩輩真的會成為罪人嗎？

整整一夜的時間，老八已經有了決定。第二日他又找到胤禛，“四哥，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但我希望你別忘了你身上也有滿族人的血，那些反清複明的人未必有什麽好心，無非都是為了權勢罷了。四哥，我要去周游列國，若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一定幫你守護這片土地，還有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

胤禛露出欣慰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四哥沒看錯你。”

老八這邊說定了，老九那裏根本就不用仔細說，他既不操心國家大事，又不在乎上位的是誰，胤禛想當皇帝的話，那就當呗？至于沒有孩子的事，他們皇家這麽多孩子，還能缺少人繼承了？所以胤禛剛一跟他透點意思，他就拍胸脯保證絕對大力支持，用多少銀子都沒問題，只要将來胤禛上位了讓他做更多的生意就好了。

一個月過去，胤禛依然穩穩地處理着朝中諸事，時不時跟康熙通信互通消息，然後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太子被廢的消息。康熙對太子本就不滿，打仗時心浮氣躁，太子還對他不甚恭敬，他越看太子越不順眼。在一次太子和直郡王起沖突之後，康熙怒而廢太子，直接命人将他看守了起來。

又過去一個月，胤禛寫過去三封信也沒收到回信，緊接着便有些小道消息傳進了幾位重臣耳中，說康熙被噶爾丹派人刺殺，受了重傷命在旦夕。這下他們全都慌起來了，太子被廢、皇上重傷，監國的雍親王還不育，難道要扶那個才幾歲大的十五阿哥上位？

不過慌亂的同時他們也看到了機會，如果幼帝登基，那他們有沒有可能撈個輔政大臣當當？當初康熙八歲登基，不也是幾位輔政大臣共理朝事嗎？一時間他們與佟家的來往就多了起來，想要試探一些口風，不過總是一無所獲。倒是歸順胤禛的那些人紛紛慶幸自己選對了，十五阿哥那麽小，今後十幾年可不就是胤禛的天下了嗎？

半個月後，大軍告捷，敦貝勒英勇善戰，率大軍将噶爾丹打得落花流水，且親手斬下了噶爾丹的頭。再之後就突然傳出了皇帝殡天的消息，緊接着直郡王和太子也相繼失蹤，偷偷潛回了京城。

胤禛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在他們集結好手下之人進宮奪位之時，胤禛一舉将所有人拿下，成了史上最兵不血刃的一次黨争。佟家緊急聯系皇貴妃，希望她站出來扶十五阿哥上位，但皇貴妃悲傷難忍，幾度暈厥過去，毫無這個心思，朝政依然是在胤禛的掌控之中。

蘇圓圓進宮在承乾宮住了下來，日夜陪伴着皇貴妃，感覺時機差不多了，才将實情告訴她。

“姑母，是我們不對，讓你難過這麽久，但……我們有我們想做的事，對不起。”

皇貴妃氣憤地揚起手，卻終是沒忍心落下，“你們！你們對得起皇上對你們的寵愛嗎？”

蘇圓圓第一次發自真心地掉了眼淚，卻表情堅定地看着她，“對不起，我們不能袖手旁觀，也不能說服皇阿瑪，只能得到最大的權力才能做我們想做的事。但是，姑母，您說得對，我們辜負了您和皇阿瑪的信任，是我們對不起你們。”

皇貴妃側過臉擦掉臉上的淚痕，沉默許久才問：“你們打算軟禁我和皇上？”

蘇圓圓也沉默了許久，“姑母，我希望皇阿瑪能去外國看看，外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再是從前四方來賀的景象了。他們對我們虎視眈眈，都是狼子野心。我希望皇阿瑪看過之後，有一日能理解我們，而去了外國，我會派人保護好你們，卻不會軟禁你們。”

但在國內，為了不發生內亂，就真的只能軟禁康熙了，那是最壞的結果。

皇貴妃扶着床頭起身，淡淡地道：“我要去見烏雅氏，還有你說的李氏、宋氏，我要知道，你們所知道的未來到底是什麽樣子。”

“好，我帶您去。”

蘇圓圓派人将李氏、宋氏都帶到了密室，康熙的暗衛已經被血滴子下了軟筋散控制起來了。進了密室之後，皇貴妃一邊翻看着德妃那些供詞，一邊讓人把李氏單獨帶過來詢問。

李雲芳突然聽見皇貴妃問她是從多少年後來的，登時腿軟地跌坐在地上，驚慌失措地看向蘇圓圓。蘇圓圓安撫道：“你放心，姑母她只是想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你實話實說就好。關于你的身份你不必擔心，你不是第一個穿越女，也不是最後一個，只要沒有惡意，沒人會追究此事。”

李雲芳跟她來往甚密，聽了這話就安心了許多，斷斷續續地說起自己知道的事。首當其沖就是大清滅亡、八國聯軍，讓中國陷入了一片煉獄之中。

皇貴妃聽得臉色發白，等她說完又讓人去叫宋氏，得到了相同的供詞。雖然她們知道的都不夠詳盡，但八國聯軍據說是未來每一個人都知道的，未來許多人都在罵清朝的統治者，若不是她們，中國說不定就是世界第一強國。

她看得出，李氏和宋氏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從來沒暴露過穿越女的身份，所以她們才會那麽害怕。也就是說她們熟知的歷史是未來每一個人都會學的，根本沒時間編造，還編造得這麽一致，這一切都是真的！

再聽她們說未來人人都有舒适的房子住，不會再凍死餓死，不再戰争，不再有流民，不再像現在這般有無數冤案錯案的存在，連女人也可以掌權做官，自己當家做主。那是一個多麽美好的未來？卻是在國家遭到摧毀，倒退許多年之後才又發展起來的。如果沒有被清朝耽誤，如果沒有八國聯軍，如果沒有中間那一段悲慘的歷史，是不是那麽美好的未來早就能夠實現了？

皇貴妃有些接受不了，卻再也說不出怪罪胤禛和蘇圓圓的話。她頭疼地想了三日，最終對蘇圓圓說：“我相信胤禛能做個好皇帝，不管未來還會不會有八國聯軍，我都相信胤禛能把這個國家治理好。只要他是個受百姓愛戴的好皇帝，我就不會怪他。皇上那邊我會勸的，我要帶着孩子同他一起出國，一起見識見識那些狼子野心的外國人。”

蘇圓圓點點頭，“姑母放心，總有一日，你們會平安歸來，看到一個盛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