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塵埃落定

佳期在即。

莊姜心靈的天平上，父王與齊國，和她自己的幸福，是并重的。如果以放棄齊國和父王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幸福，她做不到。

一轉眼，還有三天就是大婚之日了。

衛王禮數周全，聘禮貴重且繁多，似乎要一直送到新娘娶到為止。

莊姜在最後的這幾天中，心神俱疲了。最想念的人，便是辰星，最擔心的便是父王和齊國子民的生命安危。

召集太醫院的名醫，不求治病，只求能保證大齊子民無災無難。為了防範于未然，莊姜令阿野去外域找著名的神醫綽號醫巫闾，為自己離開後做了詳細周密的安排。

當時各國都有自己的太醫院，全國名醫幾乎都在太醫院供職，主要為皇宮貴族提供醫療服務，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醫療體系。在這個體系中，禦醫也進一步有了更細化的角色，有做管理的，有專為皇上診脈的，有采藥制藥的，有嘗藥的，還有負責記載處方、整理檔案的……

醫巫闾的到來，令禦醫們興奮。神醫啊，誰不想見識一下，誰不想被點撥一二，誰不想誰幾手看家本領！看着這欽點神醫，太醫院之前籠罩的黑膚病的陰影都被一掃而空，雖然這病還是不能治的棘手之症。

醫巫闾其人，耿直有餘，周旋不擅。

随莊姜到齊王養病的寝宮診脈，神色一沉。

莊姜會意，醫巫闾畢竟行醫多年，頗懂病人心理，于是對齊王說：齊王但放寬心！您的病不是什麽難治的病！好好休養就能恢複！

二人走出寝宮。莊姜看到醫巫闾的臉色，知道問題很嚴重。

“沒轍？”

“沒轍！不但沒轍，即便真有解藥，也會留下後遺症！”莊姜一聽，火冒三丈，到嘴邊的“奶奶的”三個字，強行憋了回氣，心中只想：被衛王這個狐貍給騙了！說解藥能藥到病除，我就知道他不會安這麽好的心！

“公主，齊國這類病很多吧？”

“可不！我正為這事兒犯愁呢！都有因此而亡的多例了！”公主微鎖雙眉，無奈地問，“果真沒有解藥？衛莊公倒是給了幾次解藥，但不是一次治愈，他在逼婚，說我出嫁之日，就是他送解藥之時！”

Advertisement

“這醫案确實是疑難雜症，還沒聽說過有解藥呢！這衛國看來倒是藏龍卧虎了！”稍頓，才說：這樣吧，病我暫時無法醫治！既然衛國說有解藥，估計不會騙你。我先把你這太醫院規劃一下，小作改革吧！

在醫巫闾的大刀闊斧下，齊國太醫院重新整頓，将禦醫職責細化為八項：侍直、進禦、扈從、奉差、儲藥、祭先醫、診視獄囚、施藥等。其侍直，各以專科，分班輪值，在宮中稱宮直，在外廷稱六直。宮直在禦藥房及各宮外班房值班，六直在外直房值班。扈從，皇帝出巡，禦醫或奉旨點用，或按班輪值，都給夫馬、車輛裝載藥材，還給賬房需用等物。此外，王府、公主府、文武大臣等，太醫也奉旨前往診病。太醫還給監獄囚犯、瘟疫患者等治病。

整頓之後，醫巫闾就離開了齊國，去過他那閑雲野鶴的生活。

“他，竟然沒來！”大婚前一夜，莊姜的心感覺要空了。

沒有人知道，公主此時心中的情緒究竟怎樣。

雙曜陪了莊姜半日，黃昏時也把最後的時光留給了莊姜。

“這一仗，衛王是妥妥的贏家！”莊姜閉上雙眼，眼前是齊王病在床上的情景。

“這一仗，辰星竟然恍若未聞！”莊姜內心忽生怨意，“說好的不離不棄呢！”

“明晚，衛王如果發現我非完璧之身，還能給我解藥嗎？我得想個辦法！”真沒想到，有這麽一天，莊姜公主要靠蒙蔽來隐瞞自己失身的事實，真能瞞過去嗎？

夜裏，阿野輾轉難眠，起身來，又不能去公主府中，索興去看棗紅馬。

一人一馬，如水的夜色中，彼此聽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公主，再見啦！”阿野深深嘆了口氣，心中說。

棗紅馬輕輕撲棱頭，一雙好看的馬眼裏，有不掩飾的憂傷，為莊姜。

“師兄，惑兒就這麽嫁了嗎？真的沒有辦法？”月曜滿腹心事地問着日曜，同時，對自己那學沒開始的戀情，充滿了畏懼。

“月兒，別怕！什麽都是命！命裏有時，是逃不掉的！我們努力過後，就接納命運的安排吧！”

“辰星師弟他……”月曜忍不住脫口而出後，意識到什麽，話說了一半又住口不語。

“這煩人精終于走了！這佛真不好送！總算死丫頭明天就出嫁了！我也要揚眉吐氣鹹魚翻身了！”太子完是公主出嫁事件中，最開心的。他不關心齊國的溫疫之疾，只想着自己何時能使其，位居九五。

“惑兒明日大婚！”辰星于萬魂司中，傻傻想着阻止不了惑兒的親事。

“救齊國者，得莊姜！”束手無策的辰星，當然知道問題的症結在哪兒，也知道衛王沒安好心，但，人家有談條件的資本啊！

莊姜公主大婚，笑得找不到北的人，非衛王莫屬。

“我就無賴了，有能耐來打我呀！反正過了今晚，公主就是我的了！”想到莊姜公主的身份，不由愈發加了小心，今夜只要不出意外，明天一切就成了定局。

“莊姜？呵呵！七曜熒惑！久違了！只要陰陽合和，那麽火星之威力就會讓我的內力再上三五個臺階！”

繼而陰陰一笑：衛國算什麽！我乃堂堂正邪門的邪門門主，當然以匡扶正邪門為己任！

衛王忽然想到天狼辰星，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暗惱：少主其人，優柔寡斷，做事不夠理智，這樣的少主，怎麽可能振興正邪門！

一絲狡猾的野心神色，在眼眸稍縱即逝。

不管是衛王府，還是齊國的公主府，都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紅燭高挂，如果沒有各人的心理活動，這樣的景致，這樣的一對即将成為夫妻的新人，該是多麽珠聯璧合的一對玉人哪！

停雲居。

風兒和小魚都睡了。

莊姜安靜地立于窗前，看向蒼穹。

燭光閃爍，莊姜收回視線，明白，這是自己欠真正的莊姜公主的，欠了，自然是要還的。

紅燭燃得光焰一跳一跳，仿佛處于不斷變化的玄陣之中。

桌邊的喜服，與紅燭交相輝映，除了心事蒼白，一切都顯出大婚的喜慶來。

此時的莊姜，竟也生出一絲恐慌，對未來，真的是太難預料。打量一下自己的卧室，一景一物，都有感情，包括花盤裏的栀子花。

靜下心來，提筆在竹簡上寫：人生難免有風波，一笑滅心魔。理想未蹉跎，借助夢、重溫老歌。

雲停月上，風行天下，休要怕妖魔。強弱又如何，亦生死，誰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