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沈青禾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的尴尬:“????”

她剛才起了色心,灌了一腦子的黃色廢料,神志不清,自然把賀航那句話理解成了別的意思,但她很快反應過來。

——賀航也許是想約她拍照?

所以忙不疊答應了,并用免費的方式委婉的表達出自己的期待和誠意,她甚至還想倒貼錢請這位攝影師為自己私人訂制寫真,如果他願意的話……

可是……

兄妹倆為什麽都這副表情?

平面模特在業界的風評一直不太好,陪酒□□大有人在。

賀航一時弄不懂,她到底是誤會了還是沒誤會。

解釋的話擱在嘴邊,說也不合适,不說也不合适。

沈青禾這時再開口:“賀先生,回頭照片後期處理好能發我一份嗎?”

沈青禾算盤打的好,想趁着要照片的機會,順便加個微信什麽的。

天色暗了,賀航心裏有疑慮,此時看她眼角眉梢好似都沾染上媚态。

他喉結不自然的滾動了一下,說:“留個郵箱。”

沈青禾的失望沒有表現在臉上。

賀航遞來一個黑皮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沈青禾留下自己的私人郵箱,并龍飛鳳舞的簽上阿稞的名字。

“之前約定好的,兩萬塊錢會在三個工作日之內到賬。”賀航說:“今天就到這吧,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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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結束了。

沈青禾換上自己的衣服,坐上車原路返回。

生态公園距離市區有點遠,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郊外的路上很少行人,窄窄的公路橫穿一望無際的田野,沈青禾就貼在車玻璃上,怔怔望着窗外向後疾行的景色。

天際落日沉到山的那頭,天色逐漸由淡轉濃。

沈青禾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

雅西是她的故鄉,她中學的時候,也曾騎着單車,在郊外的小路上,在斑駁的樹影下,背着書包和落日賽跑。

也曾在田野中,肆意打滾。

時隔經年,她輾轉回到故鄉,卻只在繁華的市區游走,再不會眷戀熟悉的小路、雜亂無章的電線杆走線,和屹立多年的磚紅色老房子。

賀航從後視鏡裏看到沈青禾的不含任何情緒的側臉。

賀雅雅玩了會手機游戲,眼睛累,擡起頭一邊揉眼睛一邊嘟囔:“餓了,哥,我們晚上吃啥去啊。”

賀航言簡意赅:“回家做飯。”

賀雅雅不樂意:“饒了我吧,你會做還是我會做,我們去燒烤城撸串吧!”

這樣具有煙火氣息的對話将沈青禾從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來,她開始認真考慮晚上的夥食問題。

這時,唐元珊來電。

沈青禾戴上耳機,接通電話:“唐總。”

因為新款上市,唐元珊沒時間在雅西長留,白天工作基本安排妥當,唐元珊要趕今晚的飛機回北京。

沈青禾立刻道:“您等等我,我送您去機場。”

簡單幾句話約好時間,沈青禾挂斷電話,賀航側了下臉,問:“有急事?”

沈青禾看了眼時間,說:“來得及。”

賀航稍微加速:“快到了。”

賀雅雅湊過來八卦:“姐姐,是你男朋友嗎?”

沈青禾說:“不是。”

賀雅雅又追問:“那姐姐你有男朋友嗎?”

沈青禾轉頭端詳她的神情。

賀航适時出聲警告:“雅雅,注意禮貌。”

賀雅雅拖長腔調哦了一聲,腳尖輕輕踢了踢她哥的椅背,對沈青禾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想請你吃飯又怕打擾到你的私人空間。”

沈青禾一笑:“今天不行,等改天有時間我請你。”

賀雅雅開心道:“好呀好呀。”

市區堵車厲害,賀航下了立交橋,速度就慢了下來,到公司原本只需要十幾分鐘的路程,硬生生在車水馬龍中耽擱了快半小時。

到達金煌大廈門口,賀航停在路邊:“沒耽誤你時間吧。”

沈青禾說沒有,認真的和他道謝說再見。

賀航開車走出一段路,依然能從鏡子裏看到她的身影。

賀雅雅:“哥,她看我們呢!”

賀航說:“看吧。”

賀雅雅:“哥,那你還想約她不。”

賀航沒有立刻回答,想了一會兒才說:“再說吧。”

沈青禾鑽進自己的車裏。

賀雅雅敲敲窗:“哥,你看,她開的路虎呢!”

賀航沒說話。

賀雅雅:“喂,哥——”

賀航:“有話好好說,別撒嬌。”

賀雅雅:“你離她遠點吧,我覺得她不像是良家婦女。”

賀航覺得妹妹一團孩子氣:“你讨厭她?我怎麽覺得你今天和她相處的很好?”

“塑料姐妹情你知道不!”賀雅雅說:“你個鐵直□□本不懂我們女孩子們的交際手段。”

賀航嘆了口氣:“我和你們這些小屁孩是真是有代溝了。”

賀雅雅惡劣道:“那當然,還不服老嗎,老男人!”

沈青禾穿過的外套搭在副駕駛上,賀航的胳膊泛紅的地方開始發癢,下午就曬了那麽一會兒,身體就受不了。

賀航若有所思:“我以前應該在哪見過她?”

“誰?”賀雅雅問:“阿稞嗎?”

“一開始沒認出來,剛剛看到她的側臉非常眼熟,我以前一定見過,但我不記得了。”

“正臉不認識,側臉非常眼熟?”賀雅雅:“你挺有意思的,哥,你該不會被美色迷昏頭了吧?啊啊啊啊啊我餓死了!還有多長時間到家啊!”

賀航左打方向盤,拐個彎就到了小區門口。“你回家自己點外賣吃吧,我有事回公司一趟。”

道具衣服都要送回去,照片的後期也需要加急處理。雅西時尚最近全員加班,賀航想盡快把自己這攤活兒了結了。

他這幾年不怎麽着家,像個浪子,在世界版圖上跑來跑去,每年只有夏天才會停下腳步,安靜一段日子,養養身體,入秋之後再啓程。

長夏漫漫,賀航閑不住也按耐不住,他相中了沈青禾鏡頭前的氣質,想請她陪自己一個夏天,發掘一下雅西市周圍的寶藏。他喜歡在鏡頭裏加入一些有趣的人物或者小動物,讓圖像傳遞出更為鮮活的感情。

回到燈火通明的雅西時尚,前臺通知他說:“周副主編等你很久了。”

于是賀航先去了周鈞的辦公室。

周鈞連日加班,暴躁成一顆獅子頭,唯有在賀航面前,勉強維持住好臉色。“拍完了,順利嗎?”

賀航:“我很滿意。”

周鈞:“我先看看。”

賀航将照片導入電腦,傳給他看。

周鈞看到照片後,長舒了一口氣:“非常好,比我預期的效果要好。”

賀航中規中矩的評價:“阿稞的資質不錯,很适合上鏡。”

周鈞:“不,是你的技術過硬。”

賀航:“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周鈞:“沒有,你去玩吧,回頭選兩張合适的照片傳給我,本月25號之前就可以……哎等等!”

賀航正準備走。

周鈞扒拉出一張行程表:“忽然想到,今晚甘悅姐回雅西,正好你有空,到機場接一下她,怎麽樣?”

賀航面無表情:“不怎麽樣,讓你秘書接去。”

周鈞:“你有點責任心好不好,那是你的暧昧對象,幹嘛要來禍害我的秘書。”

賀航:“怎麽就暧昧對象了?我警告你周鈞不要造謠啊!”

周鈞:“您家太後慧眼獨具相中的兒媳婦可不就是你暧昧對象,大爺您可行行好吧,甘悅是知道你回雅西,專門追着你來的!”

賀航:“我倆之間該說的話早就說清楚了……”

兜裏的手機歡快的震了起來。

賀航摸出來一看,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媽。”

賀母言簡意赅:“悅悅今晚八點半落地,你去機場接她回家。”

嘟嘟嘟嘟嘟。

賀航:“……”

周鈞向後一倚,暢快道:“賀主編還是那麽的雷厲風行氣定神閑!我愛死了!”

賀母正是雅西風尚的創始人兼主編一把手,只是上了年紀身體不好不願意管事,管理權漸漸下放到副主編周鈞的手裏。

母親身體不好不能吵架,賀航萬般不願意,也只能妥協,喝了口茶,一腦門官司去機場接人。

八點四十五。

賀航停在機場門口,把甘悅從黑名單放出來,給她打電話。

對方秒接:“親愛的。”

賀航幾乎對這個稱呼産生了抗體,面不改色道:“抱歉,路上堵車我來遲了,我媽讓我接你回家,你在哪?”

甘悅:“我已經離開機場了。”

賀航:“你自己打車回去?”

甘悅:“你想得美,我在時代廣場等你,你現在過來吧,太陽花的雕像下面。”

和平廣場就在前方不遠處,賀航重新啓動車子,往那邊去。

和平廣場是雅西的标志性建築,那附近有一條美食街,夜裏尤其熱鬧。沈青禾将唐元珊送進機場,開着車不急不忙晃到了和平廣場附近,從後備箱裏取出吉他和音箱,拖在地上骨碌碌走。

沈青禾念大學時候,經常在街頭賣唱,年輕人們也願意給小費,吉他盒擺在面前,運氣好一晚上能有好幾百。可近幾年不行了,大家都掃碼付款,出門不帶現金,沈青禾幹不出在吉他盒裏貼收款碼的事兒,太掉價,賣藝的街頭活動也漸漸少了。

今天她心情好,就想矯情一下,唱幾句,緬懷舊時光。

穿越幾個廣場舞方陣,沈青禾遇見了一個同行,跳街舞的小男生。

沈青禾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他應該是在練習,面朝花壇,反複重複一個動作。

帥氣,可惜身材過于清瘦,渾身剮不下二兩肉。

沈青禾繼續走,發現了不尋常,中央太陽花雕塑下本該有許多人熱鬧,今天卻靜悄悄的,被人清了場。

一排男男女女在布置場景。

可能有什麽節目吧。

沈青禾不湊熱鬧,找了個相對較安靜的角落,架起音箱和麥克風。

賀航到了時代廣場的太陽花雕塑下,四處找不到甘萍的人影,正準備打電話,周圍唰的亮起了五彩缤紛的小熒光燈。

賀航腳步一頓,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的茫然。

下一刻,抒情的小夜曲音響拉到最大,蓋過了所有廣場舞的鳳凰傳奇伴奏。

賀航:?

賀航發現自己被圍了。

一群男男女女将他圍在中間,各自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以一種十分誠摯和羨慕的目光望着他。

賀航逮過離他最近的一個人。

那人脖子上還挂着工作牌,賀航翻過來一看——夢想的翅膀國慶公司。

???

氛圍烘托到極致,人群自發向兩邊湧開,讓出一條小路。太陽花雕塑下的臺階上站着一個人,甘悅身穿黑色的禮群,盛裝打扮,給他挖了個坑。

“兩年,在異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念你,世界那麽大,好玩的那麽多,有趣的人到處都是……我見識過大千世界,只有你才是我的歸宿。賀航。”

賀航咬緊了後槽牙。

甘悅胸前還挂着麥,聲音從音響裏傳出來,生怕全世界的人聽不見。

“喲——”

“喲咦——”

圍觀群衆發出奇奇怪怪的呼喊聲。

賀航扭頭就走。

甘悅忽然追上來大喊:“賀航,你娶我吧!”

“喲——”

“喲咦——”

“哎,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讓女孩子開口求婚呢!”

“答應她,答應她,答應她啊啊啊!”

“哇,男才女貌,天作之合,這一對的顏值好高啊。”

“這姑娘家裏好像很有錢,男的我看穿的有點糙。”

“富家女和窮小子嗎,哈哈哈哈哈哈,兄弟福氣不淺,賺大了。”

不明真相的路人一邊起哄,一邊拿出手機拍照。

一群人攔着賀航不讓走。衆目睽睽之下,賀航火冒三丈胳膊都在微微顫動。

衆人漸漸瞧出不對勁。

“嘶,小夥怎麽這副表情。”

“還不會是逼婚吧!”

甘悅再上前一步,溫柔道:“你不願意嗎?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難道從沒有令你有結婚的打算?”

牆頭草觀衆再次倒戈。

“渣男!”

“我的天,他還在猶豫什麽,人家女孩子都做到這程度了,還端着架子?”

甘悅:“賀航……”

賀航豁然回頭:“甘悅,你得寸進尺,別怪我不給你臉。”

見他是真的惱了,甘悅惶然一笑:“怎麽這麽兇?”

賀航環顧四周,忽然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沈青禾抱着吉他,混在路人當中看熱鬧。

賀航看過來時,沈青禾還下意識躲了一下,但是沒躲開,賀航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停留了很久。

沈青禾将這種目光理解成了求助。

她僅猶豫了幾秒,便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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