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沈青禾:【“我在,您有什麽指示?”】
野望:【“雅西地理旅行者攝影大賽邀請我當評委。”】
沈青禾:【“您要來雅西了嗎?“】
野望:【“你歡迎我嗎?”】
沈青禾:【“當然,到時請務必給我個機會,讓我盡一下東道主的情誼。”】
野望要來雅西了。
沈青禾整個人精神一振。
田小蕾:“怎麽了,如臨大敵一樣,有領導要來視察?”
沈青禾一笑,看了看趴在地上流口水的薩摩耶,拍拍它毛茸茸的大腦袋:“明天有空帶狗子去趟美容院,拾掇拾掇準備接客了寶貝!伺候好貴客給你加罐頭!”
田小蕾搖頭感慨,慢條斯理:“工具狗上線,嫌棄它還要用它,沈青禾啊你可真沒良心……”
沈青禾吃到七分飽,忽然想到什麽:“小蕾,你什麽時候回家?”
田小蕾:“後天。”
沈青禾:“我和你一起。”
淩晨時分又下雨了,沈青禾睡覺沒關窗戶,雨聲稀裏嘩啦格外急迫,潮濕的氣息溢滿了整間屋子。
沈青禾驚醒了,爬起來換上窗戶,再回到床上卻神識清醒睡不着了。
打開床頭小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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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的卧室很小,十幾平米。
向陽面是一面大大的窗戶,窗下一個很寬敞的飄窗,窗簾是水綠色,透光性不錯,陽光月光都能透進來,因為沈青禾不喜歡太黑。
斜面頂上開了一個天窗,窗口面積比床還要大。玻璃材質特殊,可遙控變換顏色。
天窗側下方是一張單人木床,床品是清雅的綠色,左邊床頭小櫃上放一盞燈,右邊是一頂紅頭盔。
書桌書架一體,緊貼牆邊,雜亂地擺放了一些收納盒、相框等雜物。
床尾正對梳妝臺和衣櫃,沈青禾一手抓着頭發,一手拉開小抽屜,手指勾出一串黑色的頭繩,頭繩糾纏着帶出一個塑料小玩意,在桌面上滾了幾圈,落到綿軟的地毯裏。
沈青禾紮好頭發,晚上身,把它扒拉出來。
那是一個粉紅色塑料小豬,豬背上還插了兩只白色天使翅膀,有年頭了,過時的小玩意兒。
沈青禾拇指摸了摸小豬頭,将它放回抽屜裏,又順手拿出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也是個老物件,沈青禾十幾歲時用它來寫日記,但是沒堅持多長時間就放棄了。
筆記本下夾着一張A4紙,沈青禾将他拿出來展開,那是一張男人的素描。
——穿消防隊服的男人,五官清晰而深刻。
天亮之後,雨還沒停,沈青禾照常上班,路上買了面包和咖啡。
今天早晨雜志社門口格外熱鬧,很多人舉着傘在大門前溜達。
沈青禾停好車,快步往臺階上走,高跟鞋濺起的雨珠無可避免弄濕了鞋子。
一個男生忽然舉着傘沖了下來,黑色的大傘護在沈青禾頭頂上。
沈青禾吓了一跳。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生,他不敢冒昧靠近,只遠遠地将傘罩在沈青禾頭上,自己淋在雨中,懷中緊緊地抱着一個皮質的文件袋。
沈青禾:“你好,請問你是……”
男生馬上自報家門:“您好,我叫闵敬,請問您是雅西地理的編輯嗎?”
沈青禾走到避雨的檐下:“我是。”
闵敬抹了把臉上的水,笑了笑:“是這樣的,我想參加貴社舉報的攝影大賽,我帶來了我的作品。”說着,他獻寶似的獻出懷裏的皮質文件袋。
沈青禾:“參賽請将作品發到郵箱yaxidili###@163。”
闵敬動作一頓:“我知道投稿郵箱,我之前電話咨詢過,但是前段日子我的電腦出了點問題,電子版的照片全部遺失……”
沈青禾一挑眉:“哦?”
闵敬:“我帶來了一些洗出來的照片,不知道可不可以。”
沈青禾沒有立即答複他。
他注意到沈青禾手裏還拎着面包和咖啡,腼腆地撓了撓後腦殼:“不好意思耽誤您的時間,我可以将照片留下參賽嗎?”
沈青禾看了看他那傳家寶似的文件袋,伸手:“我看看。”
闵敬先是一愣,然後忙不疊遞上。
沈青禾:“你跟我來。”
闵敬:“……哎。”
沈青禾坐在一樓大廳的公共椅上,從文件袋裏摸出一個密封塑料袋,打開,又是一層防水袋。
沈青禾耐心的一層層拆開,絲毫不煩躁。
一摞照片大約十幾張。沈青禾足不出戶,但閱歷豐富,一眼看出這組照片的取景地在茫崖翡翠湖。
茫崖翡翠湖的投稿沈青禾今年接過很多,已經有點視覺疲勞了。
但這組照片的拍攝角度意外的令人眼前一亮。
沈青禾一張一張地翻看過後,對他展露了一點笑意說:“留下你的照片和聯系方式。”
闵敬一看有戲,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名片。
沈青禾:“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會郵件通知你。”
她當着闵敬的面,一層一層的将照片又包好,理平整,塞回文件袋,正轉身離開時,闵敬叫住了她。
大男孩難以啓齒道:“抱歉,如果最後照片沒能入獎,能不能将它還給我,很不好意思,我沒有備份了。”
沈青禾點頭:“可以。”
闵敬追問:“哎,我該怎麽稱呼您?”
沈青禾:“姓沈。”
闵敬高聲喊:“沈編輯嗎?”
沈青禾已經進到電梯裏了,沖他颔首一笑。
辦公室裏,蕭曼:“沈,早啊,你今天遲到了十三分五十五秒。”
沈青禾:“我二十分鐘前在樓下打過卡。”
蕭曼意會:“奧,你一定是在樓下別人劫了。”
沈青禾:“你怎麽知道?你來的時候看到人了?”
蕭曼:“那種人每年都會有很多,你不用理會就是了。”
沈青禾把文件袋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蕭曼驚詫道:“那是什麽?”
沈青禾微笑道:“一個潛力股。”
蕭曼啧啧有聲,沈青禾不再理會她,撕開面包咬了一口。
吃過早飯,沈青禾将闵敬的照片掃描成電子版,發給野望看。
野望:【“參賽作品?”】
沈青禾:【“嗯。”】
野望:【“可以,近年的選手少見能達到這樣的水準。”】
沈青禾附和:【“嗯,是個很細膩的男孩子。”】
野望:【“你認識參賽選手?”】
沈青禾:【“他遺失了電子備份,拿着照片在樓下冒雨等到了我。”】
野望很久沒再說話。
沈青禾問:【“你說人們為什麽總是會莫名的悲傷?”】
野望回答:【“因為人們總喜歡自我陶醉。”】
簡而言之——別拿自己太當回事兒,一切煩惱迎刃而解。
真是毫不留情面啊。
沈青禾将長發別到耳後,單手捂住眼睛。
回家那天,沈青禾在商場買了條絲巾,準備送給田小蕾的媽媽。
沈青禾和田小蕾兩家住同一個小區,同一棟樓,小時一起手拉手去上學,放學後擠在一張桌子上寫作業。
沈青禾是在田母的眼皮子底下混大的,按理說,這樣的情分應該越來越親密才對,可沈青禾卻慢慢地疏離了,随着年紀漸長,她不可能再像小孩一樣追在田阿姨屁股後面要糖吃,也不可能在傷心難過的時候跑到田阿姨面前哭得喘不上氣。
沈青禾想:可能我就是這樣涼薄,活該單身一輩子。
到家時,沈青禾跟在田小蕾的身後邁進了家門。
田阿姨驚喜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青禾也回來啦!”
田阿姨又見老了,身材有些發福,背越發佝偻,臉上皮膚垮了下來。沈青禾總忍不住回想她年輕時的樣子,田阿姨年輕時會趕時髦,割大歐式雙眼皮,染亞麻色的頭發,還愛逛街。
沈青禾和田小蕾小時候最讨厭逛街了,一逛幾個小時,枯燥的很。
聽田小蕾說,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田阿姨已經很少逛商場了,衣服幾年不曾淘換過,戰鬥陣地漸漸轉移到了菜市場。
沈青禾不敢回憶從前的事情,記憶一旦開了匣子就洩洪似的收不住,難過的想哭。
“死丫頭就知道卡着飯點回來,我和你爸忙活了一上午,這遭瘟的天氣,分分鐘要熱死我。”田母嘴裏唠叨着方言,不輕不重地數落女兒。
田小蕾在家中轉了轉,搗鼓了一會空調,說:“怎麽這空調越吹我越熱,該換了吧,下午我去家電公司買個新的……”
田母在廚房拔高聲音:“不用你買,我和你爸有退休金,你那三瓜倆棗的錢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田小蕾沖沈青禾攤手。
飯桌上,田阿姨不停地給沈青禾填菜:“青禾,我特意熬了補湯你多喝點,就算年輕身體好也不能随便揮霍,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多給自己放放假,我看你啊都快全年無休了。青禾啊,最近有和你媽媽聯系嗎,她怎麽樣。”
沈青禾:“有打過幾次電話,身體和狀态挺好的。”
田阿姨嘆了口氣:“她年紀也大了,你有機會多勸勸,叫她別那麽拼命。”
沈青禾乖巧點頭。
田阿姨又開始關心兩個孩子談對象的事。
田小蕾一臉生無可戀。
沈青禾吃了幾口飯趕緊借口打掃屋子跑掉了。
沈青禾沒有跑遠,坐在樹蔭下捧着手機和野望聊天。
野望:【“如果兩個人互有好感,該怎麽做才能讓感情繼續升溫呢?”】
沈青禾:【“哈哈哈,你為情所困了嗎?”】
野望:【“……”】
沈青禾:【“建議睡一次。”】
野望:【“你認真的?”】
沈青禾:【“欲望是感情升溫最好的催化劑,你可以試試啊。”】
野望:【“我覺得你在胡說八道。”】
沈青禾仰起頭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野望:【“你自己試過?”】
沈青禾:【“我倒想試,可惜我pick的小哥哥與我是露水情緣,再也見不到了。”】
正午烈日灼灼,沈青禾來到曾經兼職過的那家奶茶店。
那裏現在變成了一條步行街,店面煥然一新,在櫃臺前忙碌的依然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妹妹。
“您好,請問喝點什麽?”
店裏依然沒有空調。
沈青禾點了當季最新品——奧利奧黑糖牛乳啵啵奶蓋。
店員認真調制奶茶。
沈青禾倚在櫃臺前,玩弄着手裏的車鑰匙,眼前恍惚間仿佛兩個平行時空隔空相錯,她與曾經的自己擦肩而過。
等單的時候,臺階上又來一人。
沈青禾沒有擡頭。
店員扭頭露出禮貌的微笑:“您好,請問……”
客人不疾不徐地開口:“小妹妹,有冰塊嗎。”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語。
沈青禾驚悚地看過去,以為自己幻聽了。
賀航站在臺階上,雙手揣在褲兜裏,用溫柔的眼神望着她。
沈青禾捂住砰砰跳的心口:“別看了,要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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