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殺雞取卵
男人依然是一副懵然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杜子聿,嘴巴抿成一條線,一個字都不肯說。
杜子聿看着一絲不挂的男人,無語地按了按發疼的眉心,深吸一口氣:“English?”
男人不給反應,杜子聿又運一口氣:“薩瓦迪卡?”
男人似乎聽懂了,幾步逼近杜子聿,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杜子聿掙了一下沒掙脫,被男人引着摸上他的小腹。手心下是男人光滑而充滿彈性的腹肌,杜子聿可以感覺到裏面的血液有節奏的脈動,他又掙脫了一下,怒道:“我沒心情跟你玩!東西再不拿出來,我真的報警了!”
男人不為所動,只是緊緊拉着他的手往小腹上按:“啊……”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麽發音。
“肚子怎麽了?”杜子聿皺起眉。
“肚子。”男人重複道,又是拉着他按了按,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扳指……肚子。”
“你是想說我的扳指被你吃了嗎?!”杜子聿簡直要氣笑了。
男人這時候立刻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的模樣:“吃了。”
杜子聿覺得自己的耐心就快用完了,他一把甩開男人,随意套上浴袍,從梳妝臺拿起墨翠貔貅時,忽然覺得這吊墜輕了許多。他略一皺眉,卻沒有太多心思去揣摩這些,只草草戴上,幾步推開房門——就看見剛剛領他進來的泰國女技師抱着木盆迎面走來。
“客人?”女技師說着生疏的中文,目光越過杜子聿看到他身後光溜溜的男人,吃驚地呀了一聲:“您的朋友?”
“我的朋友?”杜子聿也是一愣,扭過頭一臉猜疑地看向男人:“你不是這裏的技師?”說罷,也不等男人回答,拿出手機撥通時來的電話:“阿來,你出來一下,我這遇到點麻煩,我要報警。”
“不能報警不能報警!”杜子聿話音還沒落,電話那頭就咋呼開了:“我艹杜少你別害我!來會所你報警,是成心舉報呢!”說話間,時來也從房間裏出來,看見杜子聿身後也是一愣:“擦!你叫鴨子了?”
杜子聿一陣頭疼,回身從房間裏又拿出一件浴袍丢給身邊的男人:“先穿好。”
時來也懵逼了,看看杜子聿,又看看他旁邊的帥哥,半天才嗫嚅道:“你們這是想報掃黃科自首麽?”
杜子聿臉色越發難看,終于認輸似的嘆了口氣,把男人往房間裏推了推,對着時來招手:“進來說。”三人魚貫而入,杜子聿門一關,倒是把技師晾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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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唱的是哪出啊?”
“簡單來說,就是他把我的玉扳指偷了。”杜子聿坐在沙發上,左腿搭在右腿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花草茶,喝了一口。
“吃了。”男人認真地補充道。
“哈?”時來笑出聲來。
“嗯哼,吃了?”杜子聿哼了一聲,眼光瞥到男人身上,嘴角慢慢勾起來:“也不是不行……”他說着,站起身,幾步逼近男人,眼睛危險地眯起來:“那就去醫院做胃鏡好了,”說着,食指抵住男人的小腹,慢慢往下壓:“要真有,我出錢給你做手術,挖也把東西挖出來!”
“噗……那要是沒有呢?”時來一臉荒唐,在一邊看笑話一般地打趣道。
“沒有扳指,沒關系啊!”杜子聿臉色冷下去,他壓根兒就不相信什麽吃了扳指的鬼話,冷眼審視對面這個荒唐的男人,手指在他小腹上畫了個圈,然後沿着腹肌之間的溝壑一點點移動到胸口上:“你還有腎、有脾、有心有肝呢!”嘴唇微微顫動,杜子聿一字一頓到:“切!了!給!我!賠!”
像扳指被吃了這種話,正常人都是不會信的。杜子聿這樣說,不過是吓唬這人趕緊把東西還回來,可沒想到,這人真的油鹽不進,話都說到這個地步,還篤定的答應去做胃鏡。杜子聿真的開始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了。
坐在醫院走廊裏,杜子聿和時來面面相觑,彼此都覺得荒唐可笑,這時候從診室傳來醫生的斥責聲:“這位病人你能不能配合一下?不碰你怎麽插管?我說你……啊!疼疼疼……放手!”
杜子聿急忙跑進診室,就看見男人捏着醫生的手腕,後者一臉痛苦。
“幹什麽呢!”杜子聿一步上前抓住男人的肩,男人立刻松開手,轉頭看向他——竟然還一臉無辜!
“你們這病人我沒法看了!手腕差點被他掰斷了!”醫生把胃管往桌上一丢,沒好氣道。
時來也沖進來,皺皺眉,伏在杜子聿身邊耳語:“我看咱還是報警吧?據說精神病殺人不犯法……”
“算了,我看你也別裝了,咱們直接去派出所立案偵查,東西是賣了,還是窩藏了,你跟警察說去!”時來扭過臉來,一把抓住男人想要拽起來,卻立刻被他甩開,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杜子聿看着自己好好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疑惑地皺起眉。
為什麽……這人除了自己,誰也不讓碰?
心裏有一股奇怪的感覺,來不及去分辨,手腕已經被男人抓住了,杜子聿低下頭,男人一雙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看得人心頭發慌。
“真的,吃了。”男人口風不改,一只手抓着他,一只手拿起胃管遞給醫生,似乎在表示自己不會再動了。
“真是的……你好好配合啊!”醫生很不情願,但還是站起來幫他插管,杜子聿由着他抓着自己,視線落在顯示儀器上。一米長的管子慢慢下到男人胃裏,随着醫生動作,影像呈現在屏幕上,沒多久,醫生的動作停了,指着屏幕上一枚白乎乎的圓環說道:“你說的戒指就是這個吧?”說着,又咦了一聲:“這邊上怎麽還有個小黑點……”
“不會是耳環吧……”杜子聿喃喃,腦子裏忽然浮現出男人吮吻他耳垂的場景,只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說他吞掉玉扳指是怕偷了東西沒地方藏,為什麽還要吞自己不值錢的黑曜石耳釘?
如果說他真的是謀財,又為什麽要自己送上門?
杜子聿拿不準地端詳着這個握着自己手腕就乖乖坐着的男人,心頭一陣一陣的起伏,難道說他真的智力有問題?是精神病,還是傻子?那麽又是誰把這家夥送到自己身邊的?
“如果患者胃裏真的是戒指和耳釘,得趕緊取出來,不然會引發炎症。”醫生這會兒已經拔出胃管,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張單子:“時來是吧?趕緊辦個住院手續去!”
“辦個屁!連個身份證都沒有……”時來小聲地在杜子聿耳邊嘟囔,後者接了單據,拉着男人走出診室,時來這會兒已經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你先等等!”杜子聿若有所思地叫住他。
“還等什麽啊祖宗?”時來翻了個白眼,指着男人道:“這是個三無産品!沒準還是走私貨!你這麽随身攜帶着,不怕海關查你啊!再說了……東西不也找到了麽,你沒有護照身份證哪家醫院肯做手術啊!你是不是傻!”
“你不傻?”杜子聿皺起眉,語氣有些支吾:“老爺子不是總說麽……我家那扳指是盜墓來的……萬一真是個文物呢?你一報警,那不直接上繳了?”
時來瞪着眼眨了眨,一時又開始懵逼:“不是……你真信老爺子胡扯呢?而且剛剛在會所裏是誰先嚷嚷要報警的?說報警也是你,不報警也是你……我說你……”時來忽然眼睛一亮,表情揶揄起來,他壓低了聲音:“你們倆有貓膩!”說着,他古怪地笑起來:“你是不是在雲南許給人家海誓山盟了?這位把你傳家寶都吞了,死心塌地纏着你不放啊!我看啊……你不是心疼什麽扳指,心疼這小子舍不得報警吧?”
“不當編劇真委屈你了。”杜子聿哼了一聲,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也是沒了主意。說實話,這人來歷不明,是該送去派出所,可看他這不經人事的樣子,到了派出所還不定被扣上什麽罪名,關鍵他胃裏還存着自己的扳指,送到警方那邊一通折騰,更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取出來……
“我說杜少你別跟我這假慈悲了,你可給我分清楚了輕重緩急,這男的來歷不明,你窩藏不報,萬一他真是個什麽通緝犯,你不倒大黴了?”玩笑歸玩笑,時來還是很堅持自己的立場:“咱們啊,趕緊把人送派出所,一刻別耽誤!”
杜子聿又是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終于妥協的點點頭。
“這就對了!別亂攪渾水,這世道,到處都是坑,等着你跳呢……”時來嘟囔着走出去,杜子聿跟在後面,正走到醫院正門口,稍微頓了頓腳步,讓過幾個搬鋼條的民工。就在這時候,杜子聿忽然被誰抓住胳膊猛的往後拽,他重心不穩整個人朝後倒去,一聲悶響撞進一個人懷裏,緊接着随着嘩啦一聲,兩個人都倒在地上。驚魂甫定之間,電光火石的只見醫院門頭一塊外圍玻璃飛速砸下來,嘩啦嘩啦碎了一地,人群瞬間炸開,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聲,以及有人大喊着:“玻璃砸到人了,趕緊擡進去啊!”
“啊!血!”杜子聿在一陣尖叫聲中回神,正要坐起來,迎面時來就沖過來,一把抓起他:“杜子聿你沒事吧!我艹吓死人了!”說着視線朝他身後一掃,立刻瞪圓了眼,手腳并用地把杜子聿往上拽:“靠!怎麽這麽多血啊!我靠我靠我靠……快來人……”
“我沒……”杜子聿也聞到了血腥和藥劑的味道,身上卻沒有痛感,他一站穩立刻轉身去看剛剛救了他又給他當肉墊的人,眼前還是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正嘗試着從地上站起來,他身子下面全是血跡,血跡之間灑落着碎掉的試劑瓶和玻璃碴,而在他身後不遠處,是一輛翻倒的藥劑車。
男人似乎并沒有察覺疼痛,只是一邊撐着地面起身,一邊直勾勾盯着杜子聿,他歪了一下頭,表情有些困惑,随即張了張嘴,聲音低啞,帶了一絲試探:“杜……子……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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