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初露鋒芒
杜家雖說算不上富豪,但土豪總還稱得上的,杜家老宅是老城廂裏一片朱門繡戶,但除了杜老爺子和長孫杜子聿,其他杜家人各有房産,并不在老宅常住。杜子聿從醫院接人出來,卻沒打算帶人回老宅,而是徑自朝城郊開,那邊有一棟他的別墅。
路上聯系好物業,等車子開過去,小院兒裏早就候着私人管家,杜子聿讓他把車停進車庫,自己帶人直接進屋。
房間已經打掃過,杜子聿滿意地稍一環視,就轉手把鑰匙給了身後的人:“以後這就歸你了,每天都有阿姨過來,想吃什麽跟她說。生活用品這都有,樓上更衣室衣服也夠你穿,如果想學中文,二樓是書房。”杜子聿想了想,又補充道:“還缺什麽,随時跟我說。”
“你。”男人拿着鑰匙,眼睛卻盯着杜子聿,他對這棟豪華的大房子絲毫不感興趣,鼻子動了動:“這裏,沒有你的味道。”
“我的味道?你是狗鼻子嗎?”杜子聿一愣,随即覺得好笑,他朝着男人走過去,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瘦削的側臉,溫柔的樣子就像以往他對待每個可心的床伴一樣:“乖乖在這呆着,晚上我過來。”
“你去哪?”男人的表情是拒絕的。
杜子聿皺了皺眉,他可不喜歡太過纏人的對象,可是對面這張臉太合他的胃口,足以讓他耐下性子誘哄:“這個你不需要知道,乖乖在家等我就好。”
“不是。”男人忽然冷着臉打斷杜子聿,啪嗒一聲鑰匙也被他丢掉,杜子聿剛要發作,腰肢就被男人的雙手禁锢住,接着這人低下頭,把臉埋在他頸窩,硬邦邦的頭發很紮人,杜子聿不悅地推了他一把,忽然身子微微一顫,男人冰涼柔軟的嘴唇蹭過他的鎖骨,鼻尖拱開領口,一口銜住貔貅吊墜,嘴唇輕輕印在胸口靠左的位置,含糊道:“家,在這。”
杜子聿耳根一熱,沒想到這小子這麽會說情話,竟然吻着自己的心口說是他的家……目光越過男人的肩頭,杜子聿正看見管家站在門口發愣,有點進退不得,他一陣尴尬,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男人被他推開,有些不情願地盯着他看,杜子聿食指按上他的腦門,又把他推遠了些:“今天……先跟着我吧。”
驅車往市裏開,杜子聿瞥一眼副駕上的男人:“你的名字,用中文很難說?”
已經可以跟這個小子順暢溝通,但卻不知道名字,這太奇怪了,杜子聿總有一種被刻意隐瞞什麽的不爽。
“石頭。”男人理所當然道。
“啧,不說算了。”杜子聿嘴角扯了扯,煩躁地給了一腳油門,心說這小子真tm難搞!
車子在一片後現代建築群停下,全玻璃結構的房子臨水而立,杜子聿下車,沿着湖面上幾何線條排列的木棧道往裏走,遠遠可以看到主體建築的門頭上,是墨寶題字:北洋國際拍賣行依水藝術館。
“小杜總早。”杜子聿一進門,前臺小姑娘立刻熱情打招呼。
“你們杜總在?”杜子聿看了一眼門口的展架,周末有場現代玉雕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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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號展廳檢查布展情況,我請杜總過來?”
“不用,我去找她。”杜子聿擺擺手,輕車熟路地往裏走,3號展館裏工作人員人頭攢動,基本的展品已經到位,還在做最終的布置确認。人群之中,一個高挑的女人非常紮眼,黑底紅花的改良旗袍,利落短發,左手帶着一只濃綠的翡翠手镯。杜子聿幾步走上前,親親熱熱地喊了聲:“三姐!”
“小祖宗,怎麽跑這來了!”杜家三姐寵溺之情溢于言表,伸手捏了捏杜子聿的臉。
“想你了呗。”杜子聿嘴巴甜,笑得也甜,杜家三姐推了一下他的腦門:“德行!又有什麽事兒求姐?”
“你先忙,我轉轉,一會兒吃飯說。”杜子聿朝布展區揚揚下巴,杜家三姐嗯了一聲,這才注意到杜子聿帶着的男人,眼神探究。
“我一個小朋友,待會兒給你介紹。”杜子聿笑笑,一擺手,自顧自在展廳裏瞎逛起來。
這次展覽的主題是雕工,所以東西都沒什麽年份,但料子可是上好的料子。三姐這兒經營的藏品種類很多,最叫價的當屬古籍字畫和年份瓷器,可杜子聿天生喜歡鮮豔漂亮的東西,只對珠寶玉石情有獨鐘,就比如現在這個展廳裏的各式雕刻品,夠他欣賞一會兒了。
“我媽姓沈,幹脆叫你沈石算了。”杜子聿盯着展櫃裏一尊白玉菩薩,玻璃上映出他哭笑不得的臉。
“沈石。”男人低聲重複着自己的新名字,好像很滿意。他跟着杜子聿看了一會兒白玉菩薩,視線很快轉到角落裏一只不起眼的翠綠吊牌上,因為展櫃的射燈還未完全裝完,這只吊牌沒有打光,看上去顏色污濁,沒什麽起眼之處。
“喜歡這個?”杜子聿好奇地跟過去,展櫃敞開着,他直接伸手把東西拿出來把玩,吊牌上雕的是猴子摘桃,展櫃裏名簽上寫着:仙猴拜壽。
這只吊牌很有意思,料子上薄下厚,薄的地方雕成精致的小猴子,厚的地方是一顆顆圓潤的壽桃,剛剛在展櫃裏看不清楚,這會兒拿在手裏才發現顏色濃豔,水潤剔透,是塊精品的翡翠。
“小子挺有眼光啊!這可是這批展品裏的精品,我們剛把展櫃打開,準備把它挪到中央那個主展示臺上來着!”三姐這會兒走過來,一拍杜子聿的肩:“去了趟雲南,長學問了?”
“值多少?”杜子聿舉起吊牌對着頂燈看,通透的翠綠中夾雜着極少的絮狀物,沒有達到玻璃種那種通透度,但透光度已經很高了。
“猜猜?”三姐笑着逗他。
按照現在翡翠的行情,老坑玻璃種已經罕有,像這件對着光像冰一樣剔透,少雜質的,怎麽也要大幾百,加之雕工如此精細……
杜子聿估計着:“老坑,冰種,陽綠……五百到八百?”
“顏色,不勻。”
正、陽、濃、勻。是行家評定翡翠顏色好壞的四字要訣,一塊四個字都占全的翡翠,再加上好的種水,價格上億也不是沒可能。
唐突的插話一針見血地點出了這塊翡翠的缺點,杜家三姐不由得打量起杜子聿身邊的男人,這人挺拔俊逸,目光如炬,說話間那股篤定的氣勢,竟有一副行家姿态。
“子聿,你這個小朋友比你眼尖啊。”三姐笑起來:“你從哪挖來的人?”
這件東西她是知道的,三公斤賭石切割下來的好料,可惜美中不足有二,一是形狀不規整,上薄下厚,所以老師傅費盡心思,才定了這猴子摘桃的主題。這其二,就是綠色濃稠不一,好在雕刻師傅好手藝,色濃的地方做成壽桃,桃子圓潤,經過抛光打磨,有種水頭足的錯覺,通透的地方刻猴子,工藝越複雜,越顯得晶瑩剔透。實際上杜子聿的估價是差不多的,只是這價值裏,料子只能占一半,還有一半,全憑化腐朽為神奇的雕工。
杜子聿打開手機閃光燈,把玉牌放上去照,仔細去分辨,果然壽桃部分的綠色有些深淺不一,但極難察覺。他瞥了那小子一眼,心裏明白,這家夥碰都沒碰過這吊牌,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裏面的門道?
杜子聿心思電轉,腦子裏有些不成形的想法,話說出口就留了心眼兒:“他叫沈石,這可是我從緬甸認識的高人!”杜子聿眨眨眼,玩笑似的語氣故作神秘:“三姐你可別亂打人家的主意,雖說這小子中文不溜,精明的很,可不是你說拐就能拐的。”
“霍!這就護食了?你姐我就是問問,我說什麽了?”三姐無奈地戳了一下杜子聿的腦門:“行!我不打他主意,你跟他多學學,學成了趕緊來幫我幹活兒!”
“我倒是想啊……就怕皮毛還沒學到手,師傅沒了。”杜子聿攤攤手。
“你小子什麽意思?”
“姐,”杜子聿湊近過去,壓低了聲音:“沈石是緬甸過來的,我們來的時候呢……”他啧了啧嘴,有些為難的樣子:“忘了跟海關打招呼了。”
杜家三姐臉色一沉,頓時明白自己弟弟肚子裏賣的什麽藥,她眯起眼,哼了一聲:“臭小子,合着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讓你姐給你擦屁股呢!”說着,食指抵住杜子聿的胸口,點了點:“學會偷渡了?杜子聿你真行啊!你三姐做藏品生意的,不是做人口販賣的!有這麽大本事?”
“姐你面子大呗!”杜子聿笑開來,竟是有些賴皮。
三姐啧了啧嘴,拿出手機純熟地撥通一個號碼:“喂,今天你們機關沒事吧?恩,回老宅打麻将,三缺一!好,這麽說定了,爽約走背字兒啊!”挂斷電話,跟着瞪了杜子聿一眼:“人我約上了,晚上你自己跟她說!”
“怎麽?還想幹嘛?”三姐看着自家弟弟明顯話還沒說完的死相,挑起眉,只見杜子聿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首飾盒,遞給她,笑笑:“幫我想想轍,泡硫酸還是機器打磨的……”
三姐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只白底飄血絲的扳指,首飾盒裏綢緞面上印刷着極為山寨的“藏玉閣”三個字,這假貨……假的一點懸念都沒有!
“杜子聿!你把咱家血玉扳指給弄沒了?!”杜家三姐的臉徹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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