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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诶呀真好。”謝聖睜着眼睛說瞎話,“父孝子慈。走,我們進去說話……”

龍二:“……”

敖金:“……”

真的嗎??小謝老師你的根腳是不是熊精,不然為什麽這麽瞎。

一行人都被謝聖的言語震住了,就連鴻鈞是誰都沒問,沒有靈魂一樣跟在謝聖身後亦步亦趨。鴻鈞不出聲響地跟在最後,看着敖金父子無言以對的樣子,心中只覺一陣舒爽,順手将施加于自己面容上的法術又加固幾分。

如今他的身份不同,更有百年講道的約定在身,此時若是直接在山海茶社現身,那還搞什麽紫霄宮傳道,直接在山海茶社那個相聲小舞臺上頭搬個椅子講課就完了。

謝聖兀自高興:“哎呀,這次出去,收獲還是挺多的。除了要換置的物件,我這次也算是成功出使二族,未來龍族和鳳族應該不會再來咱們茶社搞事啦!”

這也算是他們山海茶社目前最最關鍵的問題了吧!回憶起一開始的夾縫求生,到如今的門庭若市、聲名鵲起,謝聖頗有種創業的成就感。不過,這也不是說,山海茶社未來的發展就到此為止了,聯系起天道認可的因果道,和只有可憐巴巴一行字的山海經,以及未來洪荒鼎鼎有名的諸多量劫——只能說,路漫漫兮其修遠,寶寶我還要繼續努力。

走進茶社,謝聖在鳳一搬來的椅子上坐下,對敖金道:“你說的這個問題,其實我在外出的這幾天也考慮過。新段子确實難磨,但卻有些旁的、更加需要技巧性的節目,可以帶到臺上給大家表演,也算是豐富一下表演形式。”

因為這門絕活,謝聖也是要傳授給徒弟的,這時便将鳳一、龍二都叫到跟前來:“在我的故鄉,早些時候相聲可分成兩個門類。一個就是像《争紫氣》這樣,相聲表演者就站在臺前,和觀衆面對面的見着說,這個叫做‘明春’,也叫‘明相聲’。”

“還有另一種更難的,則是在表演者和觀衆之間拉起帷幕,表演者在帷幕後,觀衆瞧不見人,表演者單憑聲音,給大家描繪情節,勾勒畫面。這個就叫做‘暗春’,也叫‘暗相聲’。”

說得再簡單通俗點,那就是口技。

像這種表演形式,到了謝聖拜師那個年代,已經因為種種原因逐漸絕跡了。比較幸運的是,謝聖的師父來自四川,幼年時因為家學淵源曾學過“相書”,而相書就保留着暗相聲這種獨特的表演形式。所以後來謝聖拜師,作為關門弟子,自然也學習到了師父這一手絕活兒。

大致解釋清楚暗春的意思,謝聖就讓鳳一和龍二再上臺去,告訴大家,為了感謝大家對山海茶社的支持,接下來将給大家帶來一個簡短的附贈節目。自己随後也走上臺去,信手一揮,用法力略微蒙蔽住觀衆們的視線,在桌後坐下。

這倒省事,也不必另找幕布。

臺下觀衆們又好奇又疑惑,不明白什麽表演還要遮着看。那能看個什麽東西?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只聽法力形成的帷幕後傳來一聲鳳族的唳鳴。

那唳鳴聲悠長,清鴻,任何絲弦也拟不出那般的聲音,動聽悅耳之餘,更有一種唯我獨尊的矜貴之氣,瞬間将全場的竊竊私語一舉壓下。

衆人只聽山泉潺潺,百鳥啼鳴,鳳唳如出深谷,由遠及近。但凡屏息分辨,還能察覺出諸多細節:林木唰唰,這是被鳥兒的羽翼掠過而帶起的搖擺;鳥聲各異,各有遠近,熟悉些的還能細數出畫眉、黃鹂、春燕、麻雀……一股山林間的自然、清野氣息,仿佛随着聲音撲面而來。

就連鳳一都暗自心驚:師父學的鳳唳之聲,簡直太像真的了,他一個鳳族竟也一時聽不出分別。

這就體現出了謝聖的基本功之紮實,同時心也細、也巧,來到洪荒後處處留神,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從未停下觀察、學習,及時地将新鮮事物補充到自己的作品裏去。

觀衆們聽得驚嘆不已,如臨百鳥朝鳳盛景之時,正心馳神往,俄而又是一聲雄渾震耳的龍吟。一時間,室內只聽龍嘯殷殷如雷鳴,鳳鳴锵锵如翎箭,二獸撲打、怒吼、嘶鳴之聲切實入耳。林間生靈驚慌而逃,發出凄厲尖鳴;岩石崩塌,宛如雷公震怒。樹木發出被這場戰鬥壓倒、折斷的摧折聲,土地崩裂,泉水中斷,即便大家未見得當時畫面,也能憑借這聲音想象出那天地都為之色變的戰鬥場面。

龍二都聽呆了:師父這模仿的,該不會是他和鳳一,與師父初見時的場景吧!

觀衆們聽得心神搖曳。這其中不止有些根本沒機會接觸過龍族、鳳族的小動物,聽得熱血沸騰,升起一股“葉公好龍”式的澎湃感,恨不能親眼看見;更有些遠道而來,特地前來聽講的,一聽這動靜,就難免回想起自己在如今這龍、鳳、麒麟三族橫行的洪荒上小心龜縮、不敢出世的經歷,觸動之餘心中一片興嘆。

正當此時,龍鳳吟嘯聲突被打斷:“二位停手,何為在此打架?”

觀衆:“??”

這還有情節的?

謝聖的聲音一變,與自己平日不同,這是在扮演前來勸架的角色:“在下紅雲,願為二位盡綿薄之力!”

觀衆們:“!!”

紅雲!

謝聖的這場暗春之前,龍二和鳳一才表演過《争紫氣》。此時聽到紅雲自報名號,觀衆們立即就能聯想到先前《争紫氣》的種種,輕松愉悅的記憶被二次觸發,心情頓時陡然一松。大家都在期待了,不知道大善人紅雲又會如何調節這場糾紛呢?

謝聖接下來一人分飾三角,大致的劇情就是紅雲如何苦口婆心地規勸,一路歪說,最終提到:“你可是說,恨不得将他送進墳墓!”

謝聖粗着嗓子扮演龍族:“不錯!”

‘紅雲’:“便是葬送了自己,也不會後悔?”

‘龍族’:“不錯!”

‘紅雲’:“好叫你得知:婚姻就是男人的墳墓!”

觀衆們:“嗯——嗯??”

鳳一和龍二在臺下臉色大變:“……”

果不其然,後頭的劇情就是紅雲如何循循善誘地設套,叫龍族與鳳族心悅誠服的相信婚姻就是男人的墳墓,最終硬是将兩個死敵,說成了情侶。

臺下的觀衆們笑得人仰馬翻,正是因為這事在現實中萬萬不可能發生,龍族與鳳族不共戴天,才更襯得這結局格外滑稽搞笑。

只有龍二和鳳一在臺下黑着臉,互相對視一眼:“哼!……哕!”

龍二氣沖沖地在茶社裏巡視了一番,一眼瞧見一個手上沒拿票的,氣勢洶洶走過去使勁拍桌子:“喂!你!就你!不買票怎麽溜進來的?這個時間段是相聲專場!給我補票!”

自覺坐到觀衆席的鴻鈞:“…………”

這龍……

敖金就站在臺下,拖着腮幫子沉思,等謝聖表演完,自“幕布”後出來,給大家鞠躬下臺,才猶豫地問:“紅雲……跟您什麽仇哇?”

這些天,他在茶社中切實地體會過觀衆們傳播、讨論劇情的熱情以及離奇程度,毫不懷疑,這個段子說完,這場的觀衆出去,洪荒又要興起新的傳聞了:

夭壽啦!紅雲大魔頭不光看不得人壞,就連瞧見路邊有人打架,都會沖上去強行摁頭婚配!

謝聖搖頭得意:“你不曉得,我這是在助他。”相信有這些傳聞在,紅雲未來行走洪荒都會輕松一點。

或許是剛說完婚配的話題,謝聖看了看敖金,突然想道:“诶,您是不是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固定的道侶呢?有沒有心儀的,要不要我給您介紹介紹?”

關愛空巢老人啊。謝聖用慈愛、憐憫的眼光注視着單身爸爸敖金:就龍二那個不孝樣兒,估計以後敖金晚年妥妥的獨守空房,等不到兒歸。

敖金:“…………”

敖金恐慌了:這是什麽可怕的隐喻嗎?剛剛他是不是不該問……啊,小謝老師為什麽是這種眼神?他是不是隐喻要把我送進墳墓……

敖金:“我,我還想多活幾年…………”

謝聖:“……??”

·

被龍二糾纏補票的鴻鈞,還是被下了臺的謝聖解救的——或者說,是謝聖下臺及時拯救了自己總愛踩雷區的徒兒。

龍二還在不服氣地逼逼:“師父這誰啊!之前不還是你說的,不好壞規矩。”

謝聖:“那不一樣。這個是家屬席。”

爸爸來看兒子表演,免個門票天經地義。

龍二卻是想到了另外的方面:“??”他一下驚恐了,一張長長的龍臉都吓了出來,趕緊拉過謝聖到一邊,小聲詢問,“師父你瘋啦,聖……聖人知道這事兒嗎?”

謝聖:“咦?你在犯什麽傻,當然知道啦!我當面說過。”

算算看,他都喊過鴻鈞多少次爹、爸爸了。

龍二:“……!”

還當面說過!

龍二的臉上頓時浮現一抹敬畏的表情:不愧是我師父啊,就是猛。不光敢背着聖人偷人,就連當着面也是半點不虛的!

鴻鈞的眉梢抖了抖,一下就聽出了這對師徒倆的錯頻交流,但是對哪一個解釋好像都會讓他很不爽……

…………

謝聖很坦然地帶着鴻鈞在後樓員工宿舍挑了間房住下,不要占了前面的營業區域,而後就帶着徒弟學習新的知識去了。敖金也因為謝聖的回歸,得以從售票處解脫,生怕被送進男人的墳墓,趕緊告辭走人。

一切都似乎回歸了最初的平靜,每天謝聖除了寫寫新作品,就是教教小徒弟,唯獨只多了一件事——偷養鬼麒麟。

兩只麒麟只剩魂魄之後,還是一樣的貪吃,雖說以他們現在的狀态,吃不上實打實的食物,但卻能吸收食物中的靈氣。謝聖每天都得偷渡食物回房間,不敢叫兩個徒弟知道,自己除了他們又養了兩小只,還打算也培養成徒弟,搞個三族齊全。

鴻鈞也不愛在他自己的屋子裏呆着,沒事就跟在謝聖身後,此時像背後靈一樣跟着謝聖偷完了夥房,回到謝聖的宿舍,就盤膝坐在小抱枕上,不做聲地看謝聖喂兩只鬼麒麟。

因為修為大退的關系,原本比謝聖還要龐大的麒麟只有薩摩耶大小,此時抻着四只蹄子在果實間埋頭狂“吃”,搞完了還舔舔嘴巴:“還餓!”

謝聖心力憔悴:“這已經是今晚第三次夜宵了,我養的真是麒麟嗎?怕不是橘貓!”

兩小只就齊齊把蹄子一揣,可憐巴巴看謝聖:“嘤嘤。”

謝聖:“你們汪汪也不行啊!再吃夥房都要懷疑我是不是懷孕了!”

謝聖把還嗷嗷叫的兩只“橘貓”硬塞回《山海經》裏,轉頭繼續磨他的新作品,冷不丁聽見鴻鈞在一旁幽幽地道:“三族之劫乃是天注定,你這般也改變不了什麽。原本三族劫難該從龍鳳開始,如今你插手,也不過是将起因改換到了麒麟一族身上。”

倒不如關起門來好好修煉,早些成聖,他也就不必因為這一線生機而總是挂記了。

謝聖就不樂意聽鴻鈞這個消極的說法,當場把刻刀一扔,轉過身來和鴻鈞認真分辨:“你這邏輯從一開始就很不對啊!我得先做,它結果才有可能改變,我要是不做,那結果就一點改變的可能都沒有啦!這不就和你們想要成聖是一樣的嗎?洪荒這麽大,這麽多想成聖的,有幾個能成功啊?那剩下那些沒有成功的,難道就放棄了嗎?不說別的,當初你還沒成聖的時候,天地間一個聖人都沒有呢!誰知道成聖是不是真的?要照你說的,那大家都放棄了,你也沒有今天……”

可能是平時教訓鳳一、龍二多了,謝聖一說起話就有點剎不住。鴻鈞也不過就講了一兩句,根本沒想到會換回謝聖的長篇大論,直被說得腦瓜子嗡嗡響。

打又打不得。磕着碰着都是自己的一線生機。

鴻鈞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心想自己為什麽要引起這個話題,在謝聖面前,就該當個悶嘴葫蘆才對。

謝聖還很氣,狂拍桌:“你為什麽要轉頭!你有沒有認真在聽!”

鴻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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