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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女娲這一聲斷喝,是使上了法力的,大有震懾的意思在裏面,謝聖在後院都聽得清清楚楚,驚得頓時從椅子上下來了:“我去!”

女娲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上門?不應該在前往三十三天的路上嗎?這個時間節點還在這裏,女娲怕不是要聽不成紫霄宮講座。

謝聖先是打岔關心了一下女娲大大的就學問題,而後才反應過來:“嗯?搶蛋??”他頓時看向麒三、麒四,“什麽情況,這蛋是你們搶來的?”

麒四大怒:“師父!莫要聽那惡女人颠倒黑白!我與老三看到雀卵時,那家夥就趴在元鳳身邊,舉着這顆雀卵,嘴張得老大——要不是我和老三奮不顧身,這雀卵早就被她吞之入腹了!”

麒三也抱着雀卵說:“就是就是,她可是條蛇,看到鳥蛋還能有別的想法嗎?”麒三頗為不滿,“我和老四不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沖上去保護雀卵的!那女人道行還挺高,原本我們還想救元鳳,救不了了,只能把小的帶回來。”

茶社外面,女娲也在解釋自己大鬧茶社的原因:“……我與哥哥本已經快到了紫霄宮,半途心有所感,舍了去聽道的機會趕往落鳳坡,瞧見産子重傷的元鳳。我感念元鳳的一腔愛子之情,便與元鳳說定,保那一枚雀卵平安無事,剛想把雀卵收起來,誰知道就被兩個小賊搶走!”

女娲特別老實地站在門口,尾巴尖圍着自己卷起來,非常拘謹,也不敢站在雲頭上大發威風了。

羅睺倚在門邊抱臂環胸,仰着下巴,四十五度角審視女娲,半晌不陰不陽地哼了一聲:“這是你上門挑釁的原因嗎?嗯?”

了不得了啊,他一時失手,遭謝聖《山海經》束縛,在這茶社中忍辱負重也就算了,如今還要容忍旁的人挑釁上門?都不用鳳一、龍二慫恿的,羅睺原本還在臺下複習謝聖給他專門寫的單口相聲,當場就把竹簡扔了沖上來,只一招就将女娲打下雲頭。

女娲面色發苦:“這,這,不應該,不應該……”

怎麽會這樣!女娲在心中叫苦,她離開洪荒大陸,前往三十三天那會兒,這山海茶社也就是初放光彩,裏頭的謝聖不過恰恰好是大羅金仙的修為。怎麽不到百年,茶社就多了一個道行如此深厚的大能,俨然一副護衛的樣子。她真是雞蛋撞到硬石頭上去了。

大羅金仙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女娲這會最多在初級往中級升的路上,羅睺的道行卻已差不多是準聖了。謝聖也就是占着《山海經》有天道、鴻鈞一同加持的便宜,不然哪裏能降服得了羅睺?

門檻邊噗嚕噗嚕又冒出幾顆小龍腦袋,還有幾只頭頂禿禿的小鳳凰,把黑豆眼睜得大大的,看平時給他們嘔心瀝血做奶爸的羅睺大發雄威,眼神閃閃亮,充滿了驚喜、敬畏。

羅睺頗有點得意,又有些矜持,把自個兒的下巴略往回收了收。他這九十九年,也是在茶社中被蹉跎的狠了,幾乎習慣當奶爸、捧哏預備役的生活,如今終于有機會做回自己,心情大為暢快,頗有意氣風發那意思。正準備把因為表現不錯,終于重拿到手的弑神槍拿出來,再好好教育教育這個小妮子,在衆小崽子面前展展威風,謝聖就帶着兩個冒失鬼徒弟從後院趕過來了。

謝聖眼疾手快地拍了羅睺一下:“幹嘛呢,你還把我竹簡都扔了!忘了我說什麽了?”

“……”羅睺思忖了一下,對着女娲兇兇一瞪:“等我脫了衣服,再來找你!”

女娲:“???????”

啊??

·

謝聖黑線地和女娲解釋了半天,羅睺不是耍流氓。他們說相聲的,都非常珍惜馬褂,之前他也對每一個師門弟子,包括羅睺耳提面命過馬褂的重要性。所以羅睺剛剛那話,不是說“我馬上要耍流氓了”,而是“等我把馬褂脫了,我打死你”的意思。

女娲:“……”

并沒有好到哪去啊!

不過因為羅睺這一打岔,她也硬氣不起來了,兩方好好把事情一說,算是解開了誤會。

麒三、麒四非常不好意思:“對不住對不住,我們以貌取人了。您願意舍棄紫霄宮聽道的機會,來成全元鳳的一腔愛子之心,真是大善!”

女娲也搖頭:“哪裏哪裏,兩位小兄弟能願意為了拯救無辜的生命挺身而出,不畏強敵,不愧是謝聖的徒弟!”

兩方一通商業互吹,心情都明媚起來,就差英雄惜英雄了,被謝聖納悶地打斷:“不是,你們……就把元鳳一個才生過子的産夫,就那麽丢那兒了??”

女娲頓時卡殼,連忙聲辯:“他本源大傷,我尋到他時,已無回天之力。”

麒三、麒四也意識到,自己見義勇為好像也沒勇為全,吶吶地不說話。

謝聖:“……”

也不知道元鳳一個産夫,眼睜睜看到自個兒孩子被這麽一通争奪,是什麽感受。

謝聖掉頭就走:“別說了,趕緊去看看還能不能救吧。”

元鳳怎麽說也算是一代豪雄了,因為生孩子而死,聽起來怪不名譽的……

謝聖沖着還在後院打坐的鴻鈞滴滴:“滴滴!滴滴!小師娘!出行啰!”

鴻鈞:“…………?”

小師娘就算了,這滴滴又是什麽怪聲??

·

鴻鈞大大對自己的馬甲确實不怎麽上心,帶着謝聖行遁法趕往落鳳坡時,半點沒有藏拙的意思,可以說這幾十年來沒有再爆馬,全都歸功于他夠宅了。

女娲暈乎乎地踩上落鳳坡的土地時,還挺單純的說:“這位道友遁法甚是精妙!”

謝聖卻是一下叫出來:“我的天!”

整個落鳳坡,土地都被鮮血染紅,最頂頭奄奄一息地趴伏着一只羽毛華美絕倫的鳳凰。元鳳的身量極大,落鳳坡也不過将将比元鳳大一些。謝聖站在山腳下,都能撫摸到元鳳微帶顫栗的豐美尾羽。

大約是察覺到有人來了,元鳳微動了動,一雙狹長的鳳眸便轉向謝聖等人的方向,謝聖還能從這雙有些渙散的眸子中找到元鳳化為道體時令人驚豔的美麗。

“哎呦心疼死我了。”謝聖趕緊手腳并用往山上爬,走到元鳳身邊。

最讓人嘆惋的便是英雄落魄,美人落難,元鳳兩樣都占全了。

元鳳也沒想到會在此時見到謝聖,回憶起這近百年來的厮殺争鬥,以及當年在茶社時,羅睺曾譏諷過他們的“不過為野心所驅使”,心中一片蒼涼,眼睛微紅,卻沒有落淚。

大約是回光返照,元鳳精神一振,擡起頭靠近謝聖:“那人首蛇身的女娃離開後,我吐了口本源精血,被一大鵬吞去……”

謝聖安慰地摸了一下元鳳的鳳喙:“回頭捉給您養。”

元鳳失笑,低聲道:“我已經沒法救了,多謝謝師的吉言,只怕我——”

謝聖:“嗯?我是說等你上《山海經》以後。”

之前他是想,元鳳這個情況特殊,本着人道主義精神,怎麽也要照顧一下産夫,能救就救,到地兒一看救不了,那就索性等着吧,這邊一斷氣那邊收進《山海經》,死也算是有個人來接應了,不那麽凄涼。

元鳳:“…………”

不知道是氣到了,還是真到了時候,元鳳漸漸垂下頭去,合上了眼睛。

麒三、麒四在一旁眼睜睜看着:“……”

他們咋總覺得元鳳是被師父活生生氣斷氣兒的呢??

謝聖就地把《山海經》一打開,上頭已經多出一行鮮紅的字:【元鳳飛禽部之首鳳族之首】

謝聖拍拍《山海經》元鳳的位置:“你看這就前後腳的事兒,走啰!帶你去捉大鵬。”

·

女娲可能是被謝聖這一番作派鎮住了,去找那只吞食了元鳳精血的大鵬路上,愣是一聲沒出,丢了魂一樣呆呆跟在衆人後頭,也不說這個蛋是元鳳約好給她的,也不說她是不是差不多該走了。

在洪荒一番來回,鴻鈞道:“此子既然尋不得,定是天機遮掩,或另有機緣。”

謝聖撓撓頭,心想也是,按照後世的神話來說,這只大鵬日後會化作金翅大鵬雕,最後被西方度去,最後在佛教謀了個職稱。

他轉過頭問還有點呆然的女娲:“那您這雀卵,還要不要了呢?”

女娲好像才回神一樣,這回看向謝聖的目光就一下變了,帶着點崇敬的意思,語氣也與之前不同:“既然元鳳得以保全,那我又怎可令他們父子分隔?這雀卵便還是由您收着吧。”

她這九十九年光顧着趕路了,也不知道謝聖的事跡,只能感受到對方此時已是大羅金仙後期,離準聖之差一腳距離。《山海經》掏出來後,她卻悟了,對方能有如此之快的長進,分明就是修了大功德,這《山海經》上都有濃濃的功德氣息。

謝聖:“唉,那您現在要再趕去紫霄宮,還來得及不?”

女娲淡然一笑:“機緣天定,強求不得,此番能看到元鳳父子圓滿,也算是有個好的結果。而且,我雖不能上紫霄宮聽道,我的哥哥卻可代我之位,沒什麽好遺憾的。”

這就是人族之母的胸襟啊!謝聖心生敬意之餘,轉頭看向鴻鈞:“你看,萍水相逢,意氣相投,這位女娲道友也算與我們有緣。”謝聖湊過去,小聲說,“你回去的時候,順帶把她捎上呗。就順路的事兒。滴滴。”

鴻鈞:“……”

所以,這個滴滴到底是何意?

鴻鈞也抹不開面兒問,索性忽略這個問題:“你可與我同去。”他還是比較期待謝聖可以盡快證道成聖,成全他的一線生機的,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盡快幫謝聖多攢功德,“我可在後殿與你擺下講臺,你在那裏給聽道者說段相聲。”

鴻鈞的算盤打得定定的:去紫霄宮聽道的人,不一定各個都會在未來有所作為,但沒去紫霄宮聽道的人,卻極難達到準聖這樣的道行了。給這些人說相聲講道,也算是功德一件。尤其是這個女娲,未來也是有大造化的,更與謝聖有大因果,鴻鈞特地對女娲淡淡道:“既然有謝聖請求,那到時我便捎上你一程。”

女娲站在原地發怔:“……”

她已經第二次發呆了:我怎麽有點……聽不太懂這位小師娘的話呢?什麽“可在後殿與你擺下講臺”“給聽道者說段相聲”,說得好像這位小師娘在紫霄宮權利還挺大……哈哈,說得這麽輕描淡寫,該不會是聖人老爺本人吧。怎麽可能。

女娲自己在心裏否定自己:聖人萬萬不可能當“小”師娘的!

謝聖卻不知女娲複雜、混亂、且隐隐有些崩潰的內心,自顧自地幻想了一陣,嘴一咧就笑出來了:“那好那好,我跟你一起啊!”

這多好的機會啊!去紫霄宮講相聲?謝聖之前想都不敢想呢!到時候他說完相聲,還可以趁機植入一些麒麟送子、鳳凰增産、龍族降雨之類的gg……

謝聖越想越美,當然了,狂喜之餘也沒有忘記身為師父的責任:“那我想表演《争紫氣》,群口那個,我要把徒弟們都帶上。”

鴻鈞只在意謝聖來不來,至于那些徒弟不過是附帶品,沒什麽所謂:“可。”

“挺好挺好。”謝聖樂得都開始原地打轉了,繞了幾圈,一拍手,“回頭我帶徒弟上去首演,就叫羅睺在茶社說單口專場。我這就叫他趕緊琢磨作品去,核心立意一定要明确了:勸人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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