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父子相坑

燈光下。

坐在凳上的方秋椒披散着傍晚洗過的長發,拆開信封,抽出裏面厚厚的一疊信紙。

信紙上的鋼筆字跡筆走龍蛇,筆勢灑脫,方秋椒瞧着很是喜歡。

“說好給我寫了摹的。”

方秋椒念叨着,信都不看,直接翻後面的紙。

摸着厚厚一疊,翻下去,果然是常用字體的拆寫,從橫到橫的變體,到其他筆劃。每張紙上的字不多,但都非常清晰。

再往後面,是講字的構架,暫時只講解了上下結構的。但光這些,就有厚厚的一指節。

臨摹臨摹,臨方便感知了解字體,摹才是練字能掌握牢固的途徑。

方秋椒翻完了字,才轉頭去看信。

信上說,蘇葉的書被很多人看了許多遍,會議也參加了好些,上面很是重視。且蘇葉以後估計會在星城的中醫藥大學任職,怕是不能再回到湖市定居。

方秋椒看着,眉頭輕輕蹙起。

桌子上,趴着的大黑貓感知到她的情緒,甩出尾巴,在她手上劃過。

方秋椒望過去,和貓咪琉璃一般的圓眼睛對上。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黑溜溜的,莫名有種搞笑感。

方秋椒低頭蹭蹭它:“霸王,你在夜裏好像煤球啊!”

“要是看不到我,你會不會想我。會的吧,對不對?”

大黑貓本來被寄養在別處,但每日溜達過來蹭吃,蹭着蹭着就不想走了。一商量,幹脆辛苦方秋椒幫忙照看。

大黑貓慵懶地張嘴:“喵喵~”

——怎麽說着說着,又占貓便宜。

方秋椒看着貓,對着喊:“喵喵喵!”

大黑貓眼睛似乎瞪得更圓了,無奈地:“喵?!”

“好了,不逗你。”方秋椒下巴搭在桌子上,繼續看信。

信上後面在說臨摹的事,讓方秋椒記得練。順帶着,講了關山海和蘇葉在首都遇到的好玩的。

最後信上問道:不知道你怎麽看,在星城生活這事?在那兒開家店,想來更熱鬧。

最後這行字跡更黑些,像是吸了回新墨水寫下的。

短短一句,勾起方秋椒野望。

星城多大啊,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多好吃的?有很多厲害的同行?是不是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全都是她沒有見識的風景。

如果只問想不想見識一二,答案毋庸置疑,她想去看看,也想去包績口裏的風情各異的曠野、高原、湖泊、草原……

方秋椒想過,以後用空,要去許多地方轉轉。但她從未想過,去湖市之外另一個城市定居。

在星城開家店麽?

“是不是太遠了,還是先睡吧。”方秋椒想着,打了個呵欠。

方秋椒收拾好信紙,将單獨一疊給她摹寫的紙張收在一邊。

遙遠的首都。

同樣的紙張在關山海手下被書寫。

這個時代,似乎很多人都有着一手好字。但每個人的字的好看,是不一樣的。

都說字如其人,但關山海不覺得自己的字像自己。

他的字比起人來,要來得不羁許多,大氣灑脫,雄健奔放。

但是此刻,他的筆下卻是慢騰騰的,生怕寫得歪了、或是不齊整,影響了看的人。

看他寫了幾行字,蘇葉都要看困了。

蘇葉把外套往他肩上一搭:“穿件衣裳,回頭給弄感冒了。”

關山海寫完一個字,停下筆,攏攏衣服。

“謝謝蘇姨。”

“謝我幹什麽?”蘇葉突地笑起來,一臉八卦地問,“這是到哪個階段了?什麽時候革命勝利?”

想到走時小丫頭對自己的上心、以及那匆匆的背影,關山海笑着道:“快了快了。”

蘇葉大喜:“沒看出來,混小子你還挺争氣的!”

在大家翹首以盼中,那支傳說中的星城隊伍還沒來,自家這邊先因為打聽到的消息緊張起來。

熊雄正色道:“我找老包打聽到,這回來的那幾個白家藥膳堂的可不是善茬。”

粱瑩玉聽着心急,催道:“老熊,你別吊胃口!快些講。”

方家人都在笑。

熊雄看了粱瑩玉一眼,笑得有些憨:“你別打岔啊,氣氛總是要鋪墊的,這事嚴肅着呢。”

話落,不等粱瑩玉給個反應,熊雄立馬接着道:“聽說白家最有名的一道藥膳就是秋梨膏,那也是養嗓子的好東西,還有潤喉糖,每年他們都給學校送東西,名聲經營得很好。”

“可除了學校,往外他們掙錢可不少。對方是做生意的,我們這樣會影響別人利益。”

粱瑩玉想得灑脫:“管他呢,我們又不掙他們的錢!”

“可是對方這不是來了,一看就是找茬的!”熊雄覺得粱瑩玉不懂。

柴英秀磕着瓜子呢,停下來開口道:“不是他們來我們的地盤?”

尚玉華道:“我不懂,不就是對方的人過來看一圈,怎麽李校長他們那麽高興?”

方夏給她解惑:“那頭答應讓我們一些老師過去進修學習。”

總之是有好處,不然誰樂意上趕着接待人,好好休息不舒服嘛。

熊雄聽他們說了一圈,心都懸起來了。

這兒怎麽就他一個擔心的?!

掃了眼沒出聲的田大胖和方小博,熊雄選擇放棄這兩滿嘴“師父厲害”和“椒椒厲害”的,憂心地望向方秋椒本人。

方秋椒也磕着瓜子。

見熊哥眼巴巴看過來,方秋椒吐出嘴裏的瓜子殼,反問道:“熊哥,你不是嘗過姜湯嗎?”

哦。

熊雄冷漠地想:他忘了,他的忘年之交是個天才。

雖然星城來的藥膳師估計會很厲害。但再厲害,不就那樣?還能厲害上天不成?

就是這麽磕着瓜子,等着人家上門,是不是太閑逸了?

等到第二日,這消息不知道怎麽傳到了學校去。

于是熊雄不再寂寞,擔心焦慮的變成了好多個。

就在擔心裏,星城的隊伍坐上了來湖市的火車,踏上了湖市之旅。

火車上。

白家父子四人一個軟卧包廂。

兒子裏的老大白一民躺在鋪上,腰下靠着枕頭,正在翻看着一本醫書。

他對面床上的三人則是在打牌,耍着玩。

老二白二刀笑着丢出兩張牌:“一對A,誰要得起?”

老三白三雲搖搖頭,于是兩人看向他們爸,白志尚。

白志尚聞言皺着眉,看向老二:“老二,你手裏的牌又怎麽少了一張?!”

“沒少啊。”白二刀道,“不信爸你問老三,看我牌少沒少?你別又耍賴啊,爸!”

“我耍什麽賴,明明是你們兩個想哄我的錢。”白志尚舉例,“我上局就抓到你和老二換牌。”

白一民聽得在心裏搖頭。

又來了,又來了。

兩個小的耍詐,一個老的耍賴,毫無誠信可言。

白一民都不知道,那點子錢有什麽好耍賴的,偏偏這三個還玩得還來勁。

果然就和他媽說的那樣,全都是幼稚鬼,吃個橘子酸的非說甜,說話都不敢信。

白一民心裏吐槽着,看父子三人都快打起來,開口道:“你們正經點,那個方子我真覺得不錯。”

“那個藥效也吹得太過了吧?喝下就和熱毛巾敷一樣,還能立馬有效果,說出去誰信啊。”白三雲說着都想笑。

“就是真拿個熱毛巾也沒用,我看就是小地方的人胡吹的,就為了讓他們的老師去我們那兒進修。”老二也這麽想。

白志尚洗着牌,嫌棄兩個兒子:“跟你們打牌真沒意思,老大,你來嗎?”

老大為人最老實,一般不會騙人玩,是父子三人都喜歡的打牌對象。

可白一民不喜歡跟他們打牌:“不打,你們牌品太差了。”

這邊父子四個互相嫌棄着,隔壁包廂裏,一個說話帶着湖市口音的老師卻是在為姜湯據理力争。

奈何一張嘴難敵那好多張嘴,于是這人道:“不跟你們吵了,吵這個有用嗎?”

“我騙你們,那個免費的東西,騙你們是有吃還是有喝。我也不用進修,我是真喝了一次,那個舒服得不像話!”

他朋友道:“好是好,可是效果明明就沒傳的好,你幹嘛硬吹?”

這人氣得開口道:“到時候效果真有那麽好,一人給我一塊錢成麽?”

“那要是沒有那麽好?”

“我給你們一人……五毛。你們人太多了。”

很快,這火車況且況且地駛進湖市。

一行人下了車,就有人接待,坐着車去招待所。

第一天,參觀了一圈湖市高中。

湖市目前一共五所高中,但只有方秋椒小店所處後街這座學校最厲害,每年考上大學的學生最多,一向有第一高中之名。

不過饒是如此,第一高還是沒被星城來的隊伍看在眼裏。

小城市和省會,差距真的太大了。尤其教育這種,師資多年積累看着就不一樣。

要說有點看頭的,就是那“傳說中的冰糖川貝姜湯”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一行人用過午飯,重新提起興致,從學校後門走向方秋椒的小店。

一行人裏頭還有領導,走得不快。

白一民老惦記着,幹脆抛開隊伍,自己一個人先往前頭去了。

方秋椒帶着田大胖正在備第二鍋姜湯的材料,第一鍋已經涼得差不多了。

太久沒做,怕突然做起來翻車,所以還特意試手了一鍋。

用偉人的話來講: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可以不必緊張兮兮,但必要的準備是要做的,避免馬失前蹄。

外頭院門是敞開的,白一民直接走進院子。

柴英秀在院子裏,她問道:“你找誰啊?我們已經打烊了。”

“你好,嬸子,我找方老板。”白一民自我介紹道,“我是星城來訪湖市隊伍裏的一員,白一民,大部隊在後面。”

“是星城來的同志啊!”柴英秀站起身,擦擦手,“椒椒和大胖在廚房,我帶你過去。”

兩人走到廚房門口。

柴英秀道:“椒椒,星城的同志來了,這位白同志說大部隊在後頭。”

方秋椒轉過身,目光落在白一民臉上。

白一民長相白淨,精瘦,瞧着三十來歲。今天是一身灰色西裝,沒打領帶。

而白一民眼中,這位傳聞中的方老板年紀極小,怕是才二十出頭。放在他們這行當裏,不過是剛上竈臺的年紀。

白一民面帶訝色:“方老板吧?你可真年輕。”

方秋椒往他的肢體打量了一圈,已能确認是個同行。

想來也因為是同行,才會這麽在意年紀。方秋椒笑着回道:“白同志,你也挺年輕的。你是先過來看看的嗎?”

方秋椒喊道:“大胖,你給白同志倒碗姜湯,給他嘗嘗。”

“好的,師父。”

田大胖去倒姜湯。

白一民聽見他的稱呼,直接愣住。

——這徒弟比師父年紀大吧?!

白一民覺得,要不是這方老板真有本事,就是個瞎胡鬧的。

自己年紀才多大,就收徒弟了。

再趁着田大胖倒東西的時間,白一民眼睛掃了一圈廚房,更覺得簡陋。廚房明顯就是改的,不是那種正規的後廚。

看得白一民眉頭皺起時,田大胖随意地将碗一遞。

“同志,喝口潤潤嗓子。”

白一民懵逼地伸手接住,然後田大胖就撒手了,端着另一碗笑着走向柴英秀。

田大胖笑着問:“嬸子,你喝嗎?”

白一民:……

被盛情招呼了一天半的白一民更懵了。

他有些生氣。

這店裏的人奇奇怪怪的,态度也太随意了吧?半點沒有學校裏的人的客氣。這麽一搞,弄得白一民因為方子藥材配得好而産生的好感也沒了。

白一民生氣地端起碗,嗅嗅味道,然後嘗試地喝了一口。

一口喝下去。

白一民氣消了!

他享受地閉上眼,感受着喉頭的神奇變化。

他不是老師,但坐了一路的車,加上可能水土不服,一早就覺得嗓子眼幹幹的,有種隐隐作痛的感覺。

用過早飯,他還含了兩顆自家的潤喉糖,上午算是過去了。可吃過午飯,招待的菜色偏辣,一通下來,嗓子又有些不舒服。

但一口姜湯下去,極致的舒适感就在喉頭流淌,頓時叫人舒服得不行。

而且藥效,比白一民想到的最誇張的效果更好!

根本不是湖市人吹牛,他們只是把神奇的效果,用語言描述了出來。

因為沒見過,所以衆人才不信。

如今親口嘗過,白一民當真是服了。

他喝完姜湯,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方老板,你怎麽做到讓藥力發揮得這麽好的?就是純熬制中藥,都不會有這麽好的效果啊!”

方秋椒問:“白同志,你不生氣了?”

白一民面上浮現羞愧的紅暈,幹脆認錯:“是我錯了,以貌相人,實在不該,還請方老板多多見諒!”

方秋椒笑着道:“沒事兒。怎麽做到的,我等下會跟大胖現場演示的,到時候你有看不懂的在問吧。”口頭講解一遍細節,實在麻煩。

方秋椒話音落下,院子裏響起聲音。

莫凱道:“方老板,我們到了!”

“莫老師,就來。”

方秋椒應一聲,跟田大胖一人搬些東西,往廚房外頭走。

白一民只想把技術學到手,當下也沒了矜持的身段,直接幫方秋椒拿東西。

柴英秀和尚玉華則擡了桌凳到外頭,方便方秋椒放東西。

東西往外頭擺好,莫凱負責說話,方秋椒負責笑。

“這位就是我們的方秋椒同志,也是方老板,冰糖川貝姜湯的方子就是方老板無私奉獻的。是為了讓老師們以後上課,都能擁有舒舒服服的嗓子!”

星城隊伍這邊的帶隊領導笑着誇道:“方老板高義,我僅代表星城的老師們,感謝你的無私。”

“領導客氣了。”方秋椒笑得謙和。

白志尚懶得聽這些廢話,開口道:“方老板,我們對姜湯非常好奇,能讓我們看看是怎麽做的嘛?”

“效果真的有那麽好嗎?”

“聽說喝下去,嗓子立馬就能變舒服。”

除開本身就是廚師行當的,參與了“打|賭”的人也很關心,衆人一開口,将和氣的領導都忽略了,目光都落在場中的方秋椒身上。

漂亮耀眼的年輕姑娘,還有傳說厲害的手藝,可不比那大肚子的領導好看多了麽。

方秋椒笑着道:“那廢話不多說,直接開始吧。”

“先準備材料,老姜,川貝粉,要磨成這種細膩的……”

方秋椒絲毫不藏私,中藥粉的講究和比例也講得非常清楚。

對她來說,做做好事就當積德。

或許別人做好事,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結果,但是方秋椒是誰?她可是有神仙照看的人。

每次做好事,就會有好結果,方秋椒都快愛上做好事然後拿雙份好處的感覺了。

“火候也要注意,不能太大了,會破壞藥性。”

“這會兒不停地攪拌,讓藥粉化開,一開始渾濁是正常的,湯會慢慢地變得澄清,就像現在這樣。”

“大約是五分鐘,不過最好聞聞味道,辣味沒那麽明顯,和甜味融合得比較好,就好了。”

清亮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

竈下柴火噼啪作響,竈上鍋裏有咕嚕聲,溫柔的風裏帶着姜湯的熱辣之意。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露期待地望着砂鍋。

就連心中不服的白志尚和白二刀、白三雲都有耐心地等待着最後幾分鐘過去。

約莫五分鐘後,有人擡手看表。

方秋椒則是聞着味道,就開口道:“好了。”

田大胖立馬熄火,連紅色的火絲也用灰覆蓋住。

聽見說好了,人群像是被摁下說話的開關,喧鬧起來。

一力挑起數十人賭注的人探頭,問道:“方老板,好了可以嘗嘗了吧?”

他聞着方老師的湯,味道和他的完全不一樣,頓時信心大漲。一人一塊,那可是十幾塊錢啊!

不等方秋椒回答,湖市這邊的人就紛紛出聲。

“不行,得放涼了。”

“徹底放涼才能喝,溫的沒有那麽好。”

他們可是聽過方秋椒多次“講課”的,對細節了解得很清楚。

對于不知道的人,聽着這番講解的大多都打算等等,但也有不認可的,正是白家幾人。

白三雲年紀小,性子最跳脫,第一個開口表達意見:“姜湯放涼了,藥性都要淡了。姜湯本身就适合熱飲,非得放涼了沒那個道理吧?!”

“我也沒聽說過這個道理。”白二刀笑得戲谑。

白志尚直接露出了嫌棄的神色,感覺純粹浪費時間。

早知道是假的,他哪還會親自跑到湖市這個小地方來。

有空他去首都看看□□,看看長城,不比在這兒強得多。

白一民道:“方老板這麽做,雖然我還沒琢磨清楚,但肯定有她的道理。”

方秋椒微微蹙眉,解釋道:“這道湯要的本來就不是姜湯熱時的熱辣,而是姜湯和川貝、配置的中藥粉三者達到一個和諧的狀态。”

開賭的人突然就懂了,為什麽自己按着方子熬的姜湯不行,因為他喝的是熱的啊!

于是這人大聲問道:“方老板,熱的時候,是不是辣得要命,苦味也也特別明顯,但是甜味也很明顯,整個味道很古怪。”

回憶着曾經嘴裏古怪的味道,這人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

方秋椒笑道:“那我可沒嘗過。”

只有嘗過了,才知道味道是什麽樣的。

衆人看着男人古怪的表情,頓時笑出了聲。這人肯定沒記住重點,喝到了難喝的!

其他人和樂融融,白三雲卻是不服氣得很。

“等會涼了,我要第一個嘗嘗。”

他這樣,可就不讨喜了。

本來想說廚房裏還有現成的,想起來的幾人都默不作聲地閉上嘴。連白一民都皺眉不語。

就讓這人等去。

放涼得好一會,衆人問了個時間,沒耐心地往學校裏溜達去。

坐得住的,就坐下閑聊。

白三雲都懷疑這什麽方老板,會在放涼後,往鍋裏加東西。所以他一步不離,就等在旁邊。

等了許久,白三雲一摸砂鍋邊,通知衆人道:“涼了!”

東西涼了沒,這點熟悉砂鍋的白三雲自是不會弄錯。

方秋椒懶得搭理,自己磕着瓜子,是田大胖打的湯。

看出來白三雲就是找茬的,田大胖冷着臉給他打了小半碗,恨不得手多抖幾下,給他抖沒了。

還是想到沒了姜湯,這人嘗不出效果,田大胖才放棄自己危險的想法。

白三雲第一碗,接着是幾位領導的,再就是白志尚和白二刀……

白三雲第一個喝,端起就往嘴裏灌了一口。

感受到姜湯流過嗓子後的感覺,他的表情就和被雷劈了一樣。

白三雲像他大哥一樣漲紅了臉,偷瞥一眼嗑瓜子的方秋椒。

“這湯……味道好,效果也是真的好。”

白二刀根本不信,笑着道:“你這也太假了,看我的!”

白二刀以為弟弟又在騙人玩,當下笑着端起碗,将姜湯送進自己嘴裏。

然而他的表情更誇張、也更真實。

因為實在是太尴尬了,他感覺自己臉“啪啪”地響。

胡說什麽東西呢?出門在外,真的得管好自己的嘴啊。

自家也是做了幾十年藥膳的,秋梨膏做得各地都有名,但此刻竟感覺所有家傳都輸給了這道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姜湯。

白二刀心裏就一個念頭,他也說了出來:“真是太高了!我們完全沒想過,湯放涼了後也能達到最佳效果。一直拘泥在熱湯的效果上,可是熱度是很難控制的。”

白一民:“我就說了,方老板說放涼,必有她的原因。”

白志尚端着碗,這一刻心裏兩個念頭徘徊。

——大兒子跟二兒子、三兒子一起騙他了,而且這個可能性特別高。

——另外一個,則是手裏姜湯的效果可能真的好得出奇。

在二選一中,白志尚仔細看了看二兒子、三兒子的臉。過了這麽久,他們還保持着驚訝、震驚的模樣。

一定三個兒子合夥騙他來着!

白志尚板起臉,教訓兒子:“你們幾個,別把轎子擡太高了,不然方老板一個小姑娘怎麽下來?捧殺也是殺人。”

他的話音落下,空氣死寂般沉默。

不止他的三個兒子,而是所有喝過姜湯的人,都詭異地看向了他。

白志尚心中湧出一絲不妙,然後和一向實誠的大兒子對上了目光。

白一民的目光中滿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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