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周曉一,我喜歡你
周曉一穿着黑色的禮服長裙,黑色的高跟鞋,襯得她原本白淨的皮膚更加細膩和透亮。幹淨的妝容讓她在一群濃妝豔抹的女人之間,顯得尤為的清純和美麗。周曉一并不知道,簡銳給她的這一身衣服和配飾,對于普通人來講,可能工作十年都買不起。
“是二公子的女伴啊,長得真的漂亮,眼光不一般。”幾個在簡氏工作時間比較長的老員工私下讨論。連見慣了美女的簡科,也瞟了一眼簡銳身邊的周曉一,然後又陷入花叢中了。簡銳沒有心情顧及別人的眼光,他緊緊握着周曉一的手。他希望周曉一給他信任,同樣的,他也想給自己勇氣。
簡銳會跳舞,但是他從來沒有和周曉一跳過舞,他也沒有想到,第一次和周曉一跳舞竟然可以這樣默契。周曉一聽力有問題,肢體卻非常的柔軟和優美,她自然地被簡銳帶着,就像一個乖巧的牽線木偶。大家都被他們和諧的舞姿所吸引,偶爾出現的節拍上的錯誤,也沒有人會在意。
“簡二公子的舞伴可真是漂亮,不過,你們仔細看,她耳朵上戴着的是什麽?”周曉一的助聽器雖然很精巧,也被藏在短發下面,但還是被眼尖的人發現了。幾個女孩子在一旁竊竊私語地讨論着,很快,音樂和嘈雜的人聲淹沒了她們的聲音。
“一一,你的舞跳得真好。餓了吧?我們去拿點吃的東西。”音樂換曲的間隙,簡銳停下腳步,拉着周曉一的手說。看着周圍投來的關注的,和帶有敵意的目光,周曉一猶豫了一下。在簡家的地盤上,她不想惹事,悄然搖了搖頭。簡銳明白她的心思,于是點了點頭。一個人去拿甜品了。
“喲,這是哪家的小姐?”周曉一的對面走過來三個女人,
周曉一聞聲擡起頭,“我是,簡銳的朋友。”
“朋友?二公子的朋友可不多。”其中一個女人笑着說,“對了,你耳朵上戴的是什麽?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周曉一愣了一下,然後真的伸手把自己一只耳朵上的助聽器取了下來,遞給對面的女人。
“我從來沒見過,這是什麽啊?”三個女人拿着助聽器翻來覆去了一下,問周曉一。
“是助聽器。”在音樂聲的幹擾下,周曉一雖然聽不清對方的聲音,但幸好她讀得懂唇語。
“啊?你聽不見嗎?可是你又知道我們在說什麽,真奇怪啊。二公子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朋友,沒有,貴賤之分。”周曉一一字一頓的說,然後轉身離開。周曉一轉身的一瞬間,突然感覺到有人發出來一絲尖叫,轉過身時便看到一身狼狽的簡銳站在她身後,白色的西裝上灑了一片紅色的印跡,連臉上也被賤了幾滴紅酒。
“簡銳。”周曉一看到眼前的場景,已經猜到了剛才發生的事。她離開的時候,正好趕上有服務生端着盤子前來送紅酒,為難自己三個女人,想把紅酒潑在自己的身上,卻被趕過來的簡銳擋住了。如果有尖叫聲,應該也是這三個人發出來的,畢竟把紅酒灑在簡家二公子的身上和臉上,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不值得被原諒。
“請你把東西還給我的朋友。”簡銳輕輕擦了擦臉上的紅酒,然後把手伸向對面,用冷冷的聲音說,似乎不帶一絲感情。對面的人被吓到了,連忙把助聽器放在簡銳手裏。“一一,我們走吧。”簡銳朝周曉一輕輕微笑,讓圍觀的女孩心裏都是一陣悸動。
“大公子?”幾個保安小聲詢問簡科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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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管簡銳,讓他們走。”簡科轉了轉手裏的紅酒,“把惹事的那幾個人全拉進黑名單,以後不許再進簡家一步。簡家的紅酒是用來招待客人的,不是用來潑我弟弟的。去,給二公子送套西裝。”簡科說完話,又陪着一張笑臉,去和其他家族的幾位公子笑談女人的身材去了。誰也沒有注意他鏡片下陰郁而敏銳的眼神。
“簡銳,我給你添麻煩了。”周曉一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手輕輕撫摸着簡銳脫下來的白色西裝。簡銳已經換上簡科派人送給他的黑色西裝外套,他用右手輕輕撩起周曉一耳邊的碎發,然後把助聽器重新戴了上去。
“沒有,是她們惹麻煩。”簡銳順手把髒西裝從周曉一手裏拿出來,然後塞進一個紙袋子裏。“我幫你,洗。”周曉一看着簡銳說。其實簡銳是想拿回家扔在一旁,哪天等有人上門幫他拿換洗衣服的時候,再一起丢給別人。一件衣服,對他而言,沒有什麽意義,哪怕是五位數的衣服。所以周曉一的話讓他一愣,同時也讓他心裏一暖。
“周曉一,我喜歡你。”簡銳脫口而出。
“我知道,但是,簡銳,請你放棄吧。”周曉一抱起裝着簡銳西服的紙袋子,突然從長椅上站起來,向簡銳鞠了一躬。
“一一。”
“簡銳,雖然我們能理解對方眼裏的世界,但是,你我之間終究是差的太遠了。我不能,毀了你。”周曉一沒等簡銳回應,便一個人轉身離開了。簡銳本想上前追她,至少送她回家。手機卻突然響了。
“簡銳嗎?這裏是望京醫院,秦隊要見你。”
“秦勉怎麽了?”簡銳的心懸了起來,秦異去日本之前,明确告訴簡銳要他照看自己的弟弟。“沒大問題,見面再說。”
簡銳嘆了口氣,看着周曉一遠去的身影,他想簡科應該會派人跟着她的。畢竟在家族舞會上同自己一起出現的人,簡科是不會讓別人碰她的。這是簡家的能力,也是簡家的尊嚴。
“秦勉,你沒事吧?”簡銳急匆匆地趕到醫院,看到歪在床上的秦勉,和周圍圍着的五個身着警服的男人。秦勉看到簡銳,使了個眼色,支出兩個警員守住病房的門。
“二哥,你放心,我沒事,就是腿上挨了一槍。我知道你今天去見了簡科了,這三個兄弟都和我是過命的交情,他們就派給你了,請你這兩天幫我跑一趟婁城吧。”秦勉說話的時候,皺着眉,顯然是麻藥的勁兒已經過了,腿上的傷把他疼的不行。此時在病房內的三人連忙朝簡銳敬了個禮。
“你怎麽回事?”簡銳冷着臉,他雖然平時對人不冷不熱,但秦異的弟弟,他是真心疼。
“我一個月前反複核查了影像資料,發現跟蹤周曉一的神秘人,會選擇周曉一經常去過的地方作為節點,在到達這個節點以前,他都會保持和周曉一相同的運動軌跡,而這個節點和每一次受害者遇害的地方都非常接近。如果以這個節點為圓心畫圈,那麽受害者遇難的地方在方圓兩公裏內。因此,會給警方造成周曉一和犯罪嫌疑人的運動軌跡相同的錯覺。”
簡銳安靜地聽秦勉的解釋,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動态的圖片,不得不說,這個人非常聰明,而且對周曉一的觀察細致入微。能夠把每一次的受害地點都選擇在她的日常活動地附近,也意味着,這個神秘人對城市的布局和大街小巷都非常了解。
“我還發現,這個神秘人每一次出現,都會穿成你給我的畫稿上面的樣子,根本分不出男女。警方把周曉一經常出現的地方的閉路電視全部收集起來,都發現了這個人。我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麽他每一次都穿成相同的樣子,這樣豈不是很容易暴露。我想破了頭都覺得,應該是條件所迫,才使得他無法經常變換這幅裝扮。所以,我們調查了這件風衣和這頂棒球帽。”秦勉從抽屜裏拿出影像資料的圖片,指給簡銳看。
“結果發現,這件風衣來自城市裏的一家精神病醫院。而這頂棒球帽也是一家慈善機構前年捐贈給這家精神病醫院的。這家醫院離周曉一的學校只有不到十公裏。”
簡銳晃了一下神,他在此前也從來沒有想過達派的殺手,竟然會隐藏在城市裏的精神病院內!
“你找到人了?”簡銳連忙接到。
“差點找到。”秦勉撇了撇嘴,“我們排查上次預定産品的客戶名單時,有一個人的收貨地址也是這家精神病院。但是收貨人的姓名,在醫院登記處找不到。我估計,她應該是借了別人的名字住院的。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不過送精神病院的人,一般也沒有人關心。所以這條線沒法跟。”
“但是,你卻知道收貨人的名字,”簡銳想了一下,“金香穗?”
“警方的資料顯示,金香穗曾經是周曉一的初中同學,後來周曉一就轉校去其他學校了。”秦勉撫了一下額角說。
“你還是沒說,你的腿到底是怎麽回事?”簡銳陰着臉。
“秦隊一個人去了趟精神病醫院。”旁邊的一個年紀比較輕的警員小聲說。
“小安。”秦勉瞪了他一眼,小安縮了縮脖子。
“秦勉,你這屬于違規操作吧。”簡銳皺着眉,“我也管不了你,還是那句話,注意安全。如果你不想我讓簡科的人幫忙盯着你,你最好還是和警隊行動保持一致。”
秦勉的臉色一白,知道簡銳不是在開玩笑。
“知道了,二哥。我擔心打草驚蛇跑了人,所以才一個人進去試探。就現在的情況看來,這家精神病院很可能是達派特務殺手組的一個據點。我會盡快申請搜查令,清了這個地方。”
“警方的事情,我不多管。我剛剛找人訂了四張去婁城的火車票,明晚走。你們可以嗎?”簡銳擡頭看向三個警員。
“收到。”三個警員站直了身體,對簡銳的辦事效率表示佩服。
次日,簡銳踏上去婁城的火車,和他一起的除了秦勉的三個下屬,還有京幫的尾巴。簡銳倒是對簡科的跟蹤滿不在乎,但另外三個警員确實有“老鼠捉貓”的感覺。簡銳給周曉一寫了一封信,告訴她自己已經去了婁城,希望找回她丢失了的過去,幫秦勉和簡科了結這樁麻煩的案子。
下了火車,簡銳四人先随便在一家餃子館墊了墊肚子。小安三人早已知道簡銳的家世,原以為相處起來會很困難,沒想到簡銳對生活質量也沒有那麽高的要求。吃得起過萬的大餐,也吃得下幾十塊錢的小攤子,三人頓時對簡銳的印象又好上了幾分。他們不知道,簡銳可是以前同秦異一起吃遍過太京大排檔的人。
秦異,是第一個把簡銳從黃金街上拉下來的人,也是第一個讓簡銳知道快樂的人。
時間已經不早了,城裏的檔案室也已經關門,于是簡銳他們在一家小旅館暫且住了下來。小安和警員大方裝作普通的過路人,随意地與旅館的老板攀談着,似乎已經來過婁城很多次的樣子。
“婁城啊,比十年前好多了。也就是現在,你們敢從這裏路過,以前這裏犯了個什麽案子,根本沒人管。”老板看上去四十幾歲的樣子,聽他的語氣應該是婁城本地人。
“哦,是嗎?我們也就是住個兩三天,在這邊等等人。您知道這附近有什麽可去的地方嗎?”大方笑了一下,點了支煙。
“這兒啊?也就疙瘩點地兒,我估計你們快點走,三天能都逛遍了。城裏面有個圖書館,你們文化人,可能喜歡去那兒看看。”老板接話道。
“老板,城裏不大,那小孩一般都怎麽上學啊?出城嗎?”小安問。
“我們這兒的人,哪有幾個上學的,基本都是外出打工賺個錢。家裏稍微好點的,也都搬走了。”老板一邊吆喝着上菜,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嗯,不過,那個圖書館以前好像是個中學,幾年前拆了重建的。”
小安和大方互相點了點頭,老板的話和他們來之前了解的情況相差無幾。
“你們知道一一轉學之前和之後的學校嗎?還有她以前的家庭住址。”簡銳和另一個警員張琦坐在旅館的房間裏。
“周曉一和金香穗的都家庭住址有,明天讓小安和大方去查。至于學校,周曉一轉學之前的學校,就是現在婁城裏圖書館的前身,檔案館也在附近。我們明天可以先去檔案館,然後再去圖書館。周曉一轉學以後沒有在婁城上學,甚至沒有再回來過。”張琦喝了口水,
“可以說,周曉一初二以後的情況,警方的正規檔案裏都有,也沒有什麽疑點。她一直都是好學生,雖然成績不是頂尖的,但在老師和同學中的人緣很好,絲毫沒有因為她的聽力障礙而受任何影響。”
“一一是個很好的女孩。”簡銳看着張琦的眼睛說,張琦也點了點頭,
“那麽,金香穗呢?”
“金香穗的檔案,在警方這邊基本是空白的,也沒有社會活動。我們推斷,她應該一直生活在婁城,直到兩年前,也就是周曉一到太京讀書的時候。我們在交通部,查到了金香穗的名字,她是和周曉一一起到達太京的。不過,不太清楚她是來太京以前就加入了達派,還是之後才進入的。”
“以我對京幫體系的了解,只有加入幫派超過五年的人,才有可能參與和執行殺人這方面的任務。”簡銳想了一下說,這間接說明金香穗很早就加入了達派的黑幫組織。“一一的父母,是什麽時間去世的?”
“這個警方有記錄,是她轉學以後的事情,死于一場交通意外。所以後來,周曉一基本都是靠資助上學,也一直住校。我都很難想象,這個女孩是怎麽堅持過來的,我們去了她後來的學校。剛開始都有人欺負她,只不過她一直忍着,也不惹麻煩,漸漸的,大家覺得欺負她沒意思了,有些人也有點可憐她了。”
“一一不需要別人的可憐。”簡銳打斷了張琦。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曉一的老師說,她很認真,雖然生理上有缺陷,但是一直堅持學習。人不愛說話,卻喜歡幫助別人。因此畢業的時候,大家也都很喜歡她,不再因為她的聽障而排擠她。”
簡銳的眼眶有些發熱,他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個像玻璃一樣易碎的女孩,卻要像鍛造的金屬一樣,經歷烈火一樣的灼燒。
“二哥,你說,金香穗會不會是周曉一以前的好朋友,所以對她特別了解?但是又不忍心傷害她,所以只是借用她的個人信息作掩護?”張琦和秦勉差不多大,所以順口就叫了簡銳一聲“二哥”。
“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一一當年是怎麽失去聽力的,這件事應該對她打擊非常大,以至于她忘記了金香穗,忘記了這個意外。”簡銳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關于周曉一失聰這件事,我們也查過,但因為事情發生在婁城,所以沒有什麽結果。秦隊在去精神病醫院以前,也問過周曉一,她并不認識金香穗這個人,也承認金香穗可能存在于她失憶的那段時間裏。我認為,金香穗清楚地知道周曉一并不記得她這個事實,所以套用周曉一的信息後,她認為自己處于一個相對安全的狀态。”簡銳對張琦的分析很贊同,點了點頭。
“我想,我們明天去檔案館和學校,主要的方向就是這場意外。當然,還有周曉一和金香穗的關系。”張琦說完話,小安和大方也剛好從屋外走進來。
“嗯,既然大家都回來了,就早點休息吧。如果明天簡科的人還跟着你們,別放在心上。達派的人說不準什麽時候會冒出來,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有京幫的人,你們更安全。”簡銳拿起自己價值不菲的棒球帽,扣在腦袋上,然後身子已躍翻上了一架雙層床的上鋪。
剩下三個警員面面相觑,心裏默默地說:這哥們兒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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