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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叫他們,都——給——我——滾!”

聶氏集團大樓的27層總裁辦公室外,王大橋隔着德國進口的高級門板,清晰地聽到他家老板又在砸東西噴人了。

“老子把地都買下來了!老子愛怎麽挖就怎麽挖!”

“聶……聶總,國土資源局的懷疑我們,要違規建築,在挖地基,讓,讓馬上停工!”

“那就去辦手續!現在就給我出方案寫規劃!就告訴他們!老子就是要在那蓋樓!”

“但是,那塊地,他們,說,他們說,不,不能再挖了,再挖就要塌陷了啊……”

“媽的,知道都快塌陷了還他媽擔心我違章蓋樓?去!叫他們滾!他們不滾,你就給我滾!”

辦公室厚重地木門被推開,一個中年男人灰溜溜的出來,滿頭大汗面色蠟黃。

王大橋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保持雙手交疊在身前筆直站立的姿勢。自打從國外特種部隊回來之後,王大橋早就忘了什麽叫王法,什麽叫人性了。因為下手狠辣,身手了得,槍法精準,再加上口風嚴,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短短幾年時間就成了聶青岳的心腹加貼身保镖。

像剛才出來那個,挖個坑都挖不好,還要來讓老板操心的肉雞,他一眼都不願意多看,這要是他的手下,早就讓他一槍崩了。

他家老板最近是真的很煩躁。

聶青岳17歲出道赤手空拳打拼了十年,好不容易坐擁一方江山,威加四海,富甲天下了,結果只一場溫泉度假村酒會的功夫,自家親生弟弟就活生生地弄丢了。最邪門的是,他弟弟失蹤的地方正好是那個酒會場地的唯一一個監控盲區,全度假村上下千把號人中只有一個目擊證人,說是看到地上裂了一條縫,他弟弟和……咳,和一個衣衫不整的新員工一起掉了進去。

聶青岳聞訊趕到之後,站在那塊根本就沒有一點裂過縫的跡象的地面上暴躁如雷,眼神都能殺人。當場就叫人把地挖開,第二天就買下了整個度假村。這十幾天以來,幾十輛挖掘機出動,差不多已經把整個溫泉度假村的地翻了一遍,還是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找到。

偏偏那塊地是一處天然溫泉,屬于國家旅游風景規劃,即使聶青岳把地皮買了下來也不能随意處理。政府派人幾次阻止他們違規動工都被他動用關系強壓了下去,現在眼看就要壓不住了。

聶青岳站在落地窗前俯視着車水馬龍的街道,眼神凜冽如冰。

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如今有可能就被埋在那片地下,叫他怎麽能甘心停工?哪怕只有一絲渺茫的希望,他也不能放棄。花再多的錢,動用再多關系,他也不在乎。

聶青岳黑道起家,仇家無數,當然也曾經懷疑過是有人綁架了聶青楓。派出去的偵探和特工快把整個城市都搜了個遍,其他失蹤人口,活的死的都被他們翻出來了幾十個,卻唯獨不見聶青楓的影子。

聶青岳轉身按下秘書室的電話。

“聶總。”一個幹練的女聲傳來,是他的秘書艾米麗。

“郵箱都查過了沒有?”

“全集團的所有郵箱、電話、傳真、信件,技術部都檢查過了,沒有疑似勒索贖金的。”

“那個死女人開口了沒?”

“沒有。她還是一口咬定,親眼看到地上裂了一道縫,兩個人掉進去了。她家的底細也查清了,最近一兩年都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收入,也沒有欠巨額外債。心理醫生也看過了,說她精神暫時還是正常的,但是再關下去就不一定了……”

“她精神正常!那我的人去哪了?!給我把她老公兒子也關起來!什麽時候說實話了,什麽時候放人!”聶青岳暴躁地一把将電話砸在了地上,總裁辦公室本月第11臺內線,卒。

聶青岳雙手撐在偌大的紅木辦公桌上,憤怒地喘着粗氣。

你們都正常,你們都正常那是我不正常了?你們都正常那我弟去哪了?就算是綁架!為什麽還不給我打電話要贖金!

“王大橋!”

王大橋聽到老板召喚,一個旋身風一般迅速而無聲地進了辦公室。

“去,給我把那幾個老家夥家裏的人都綁了!一家綁一個!誰給我找到我弟的消息就放誰家的!你親自去盯!”

“明白。”王大橋領命出門,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

那幾個老家夥,指的是和聶青岳有“交往”的幾個黑道人物。這回的任務還真有點兒棘手。因為違規挖地的事情,警方最近已經對聶氏集團的動向很是關注,這個時候再去把本省幾個黑道大佬家的人都綁了,很有可能會出大事。

如果放在東南亞那些國家,王大橋馬上就能帶一隊人去綁人,但是畢竟現在是在國內,關系錯綜複雜,總歸不那麽好下手。

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要是好辦的事兒老板何必還專門雇人幹呢?王大橋出了辦公室的門,只猶豫了一瞬,心中就有了定奪,當下打電話叫了手底下十幾個活兒好的立即動身開幹,另外給道上的交代一番,最近場子裏都備好家夥,以免他們反撲。

豪華而空曠的辦公室裝着納米科技的百葉窗,透光總是保持在适宜的程度。随着窗外夕陽漸漸落下,百葉窗也逐漸變成半透明狀。聶青岳覺得呼吸困難,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領帶。

這些年無論是真槍實彈的黑道火拼,還是商場上兵不血刃的爾虞我詐,他從沒有像這一刻般疲憊。聶青楓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弟弟一生無憂無慮,随心所欲,不受人欺負,也不要像他一樣雙手沾血。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他會給聶青楓安排好,留下一大筆錢和一大幫保镖,至于聶氏集團?誰管呢,都是身外之物,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現在這個唯一他在乎的人不見了。他這麽多年的堅守、打拼、奮鬥、用血換來的天下,又有什麽意思呢?

聶青岳慢慢地癱坐在沙發裏。如果聶青楓不在了,他好想就這樣倒下去。但是,就算要撒手這一片産業,也不能是現在,就算掘地三十尺,三百尺,他也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只要再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足夠他把整個度假村倒過來,把每一方土都細細篩過,足夠他把東三省敢對他下手的人都一個一個扳倒!以前不下手,是還留有餘地,現在連他弟弟都找不到了,他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聶青岳仰在沙發上,忽然笑了。如果找不到聶青楓,他要拉很多,很多人,一起,陪葬。

笑着笑着,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麽能讓他皺眉的?一把抄起衣架上的西裝出了門。

一輛高檔黑色邁巴赫和一排卡宴在總裁專用停車場安靜地停着。

聶青岳上車,對司機說:“去度假村。”一排卡宴跟在邁巴赫之後有序地駛出。

等到了郊外的溫泉度假村門口,天已經黑透了。

門口站的一排人都是他派來的保安,度假村裏的挖掘機還在轟鳴工作着。警方和國土局的人早已被打發走——如果連這麽點事都辦不好,今天下午那個中年男子早就不用在聶氏幹了。

度假村裏,其他的建築和娛樂場所都已經被拆的拆、挖的挖了,只保留下了這一棟三層的小樓。

聶青楓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中,就是這棟樓裏。

酒會是聶青楓心血來潮舉辦的,地點就在這棟小樓的一樓大廳。當天來的人除了本公司的高層,還有當地的一些政要人物和有名望的企業家以及女眷。他從不讓聶青楓接觸黑道,所以來賓中有人能當場對聶青楓做出不利舉動的可能性不大。也正因如此,那天他就沒有親自來參加酒會。再加上這個度假村本身有保安,安全工作一直做得還不錯,他就連保镖也沒派多少。

如果時光能倒流,不要說什麽保安保镖了,他一定叫人把整個度假村圍得水洩不通,看是誰有這個通天本領,能把他弟弟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那天絕對不會離開聶青楓半步……

如果時光能倒流,那一年他就不會讓父母上了那趟車……

如果時光能倒流,該多好。

聶青岳一步一步緩緩上了樓。二層盡頭的一個豪華套房,是他弟弟失蹤之前呆過的房間。監控錄像最後拍下的畫面,就是那天蹊跷的地震發生時,聶青楓抱着那個新來的男員工從這間套房的走廊中飛奔而出的場景。

新來的男員工名叫江亦然,是這周剛招進公司的實習生。本來不該出現在酒會上的,但是那個人事部那個死女人知道聶青楓好這口,為了巴結聶青楓,特地帶他來的。父母離異,身家清白,又還沒畢業,估計被那個死女人三言兩語許諾了些好處就答應了。

聶青楓跟聶青岳一樣身材高大健美,長得英俊又多金,雖然風流了些,聶青岳也從來沒在意。畢竟除了聶青楓之外,這個世界上的其他所有人,對他來說都是外人。

聶青岳推開了房門。

這是一間以“竹”為主題的套房,房間的牆壁、地板、家具等,全都是用真材實料的天然竹子做成的,高檔而風雅。失蹤發生之後,這間房就被當做第二現場保護了起來,裏面的陳設一點都沒有動過,除了警察來看過幾次,拍了照取了證之後,就只有聶青岳來過這間房間。

潔白的大床上略微有些淩亂,曾經在這張床上發生了什麽,他并不想知道,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人的下落。

聶青岳緩緩地沿着床邊坐下,床墊一如他所料地柔軟。

手中的手機忽然響了,是王大橋打來的。

“老大,那幾家的人都綁住了,我現在帶人到省外躲幾天,要不要現在通知他們家的人?”

聶青岳平靜地舉着手機,緩緩開口道,“告訴他們,讓我找到是誰綁了我弟,我就幹他老媽,殺他全家。”

挂了電話,聶青岳有些失神地慢慢向後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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