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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司儀一手持劍鞘顯得有些吃力,另一手持劍柄緩緩将劍拔出,拔到一半多一點時劍就斷了,露出來一個突兀的斷面。女司儀把帶着劍柄的半把劍小心翼翼地放在展示臺上,又将劍鞘倒置,劍鞘中剩餘的半把劍以一個不太漂亮的姿态被倒了出來,也放置在展示臺上。
宋衍河看了輕輕搖頭,發出一聲嘆息。
主持人身後的大屏幕亮起,拍賣廳內響起古琴演奏的音樂。攝像機近距離拍攝這把斷劍的畫面投放在大屏幕上。劍柄下端花紋圖案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仔細分辨似乎能看到一個“月”字。
聶青岳一挑眉,“有興趣?”
宋衍河搖搖頭,“此劍品質一般。”
“那你嘆氣個什麽勁?”
“我只是嘆那劍鞘畫蛇添足,雖然是柄斷劍,若它有靈,必不願屈居于不屬于自己的劍鞘之中。”
話音一落,身旁VIP席的一個人轉頭打量了宋衍河幾眼。
大屏幕上的畫面又回到了主持人,“下面開始拍賣這件藏品,起拍價,30萬元。”
品質一般,價格果然也很一般,起拍價才三十萬。這老道士一副很懂的樣子,拍下來給他得了。聶青岳舉牌。
“這位先生,出價三十萬。”
一時間場內一片安靜。來的多是打發時間沒事做的富二代,即便出手也喜歡圖個喜慶。這把劍是斷的,拿回去連個擺着合适的地方都沒有,自然無人出價。
聶青岳有點尴尬,拍個東西沒人搶,顯得好像他是來撿漏的一樣。等會兒再沒人拍,他就要讓丁城出價圓場了。
“三十萬一次。”
正在主持人倒數的時候,坐在旁邊VIP席的男人舉了牌,“四十萬。”
聶青岳心道這倒是給我省事了,“五十萬。”
“六十萬。”那男人很快又舉牌加價。
這把其貌不揚、不被人看好的斷劍,短短幾分鐘就被加價到了原價的兩倍。要說六十萬在這個拍賣場已經是非常一般的價格了,但是對于這把開拍前無人看好、被放在拍賣會最無人注意的時間段內來拍的斷劍而言,已經是極好的價格。
“七十萬。”聶青岳想也不想。
旁邊的男人又舉牌,“八十萬。”
聶青岳忽然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轉過臉借着大屏幕照射來昏暗的燈光一看,果然是熟人——陳暮。
聶青岳覺得頗有意思,伸出修長的手指揉了揉下巴,嘴角一挑,笑了。昨天王大橋綁了他陳家的一個什麽妹妹,陳暮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呢?還敢在這兒跟我擡價?聶青岳又舉牌,“九十萬。”
“一百萬!”陳暮再次舉牌。
宋衍河雖然不知道一百萬在這裏到底是多少錢,但是從身後那些人的交頭接耳中也可以得知,這個價格遠遠超過大家的預估了。當下按了一下聶青岳的手,低聲道,“不值這麽多。”
聶青岳抽出手,反而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覺得值這麽多,它就值這麽多。別急,拍下來送給你。”
聶青岳舉牌,“一百一十萬。”
陳暮走上前,禮貌地微笑道,“收藏品就是要有懂它的人收藏,才不算辜負,既然聶總也是準備拍下來送給這位先生的,那我就讨個成人之美了。”
宋衍河聽了他這話一臉茫然,怎麽聽起來好像,有點他本來要拍下來送給自己的意思?
陳暮朝宋衍河又報以微微一笑,遞過來一張名片。“我叫陳暮,有這個榮幸交個朋友嗎?”
聶青岳唯恐宋衍河張口來句“上仙”如何如何引人猜疑,趕緊搶在他前面說,語氣冰冷不可一世,“這是我的人,宋衍河。”
宋衍河一怔,他的人?
原來自己是分配給這位聶青岳上仙的仙童嗎?怎麽不早點說呢?糟糕糟糕!自己這兩日好吃懶做如此懶散又不講規矩,不知給上仙留下什麽印象了!
陳暮輕輕點了點頭,依舊很有風度,“宋先生,看你對劍似乎頗有研究,恰巧我那裏也有收藏了幾把古劍,也不知是真是假,改日若是有空,歡迎聶總和你一起來幫我掌掌眼。”
在他們讨論的功夫,主持人已經落槌了,“這件藏品,以一百一十萬的價格賣出,恭喜V1號桌的貴賓!”
臺下一片掌聲。
女司儀前後左右跟着四名保安,用一只鍍金的小推車将劍盒推到聶青岳的桌前,丁城接過盒子,放在桌上。
聶青岳潇灑地将盒子朝宋衍河一推,“打開看看?”
宋衍河也不推辭,打開劍盒拿劍在手。左看右看覺得劍鞘實在太礙眼了,便問那位女司儀,“我可否拿出來瞧瞧?”
女司儀笑容滿面,“當然,這把劍現在是屬于聶先生的,聶先生同意就可以了。不過請小心,這把是斷……”
女司儀話音未落,宋衍河已拔劍出鞘,挽了個利落的劍花翻劍在手。
頓時,周圍噤若寒蟬,安靜地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無論是笑臉盈盈的司儀,還是一直挂着一抹邪笑的聶青岳,亦或是禮貌微笑的陳暮,一瞬間,臉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不僅僅是因為宋衍河這兩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太好看,而是……
剛才司儀在展示的時候,這把劍明明是斷的,但是到了宋衍河的手裏,這把劍居然是完整的了!只有靠得近的幾人才能清晰地看見,劍身上有一道整齊的裂痕,此刻已經絲嚴縫合地接上,仿佛沒有斷過一般。
宋衍河左手撫過劍身,“嗯?真沒看出來,是把好劍呢。”
聶青岳喝道,“放下!”
宋衍河吓了一跳,心道,剛才不是你讓我打開看看的麽,現在又一副我動了你的東西的樣子,上仙也這般喜怒無常嗎?心中腹诽卻不能說出,憑直覺總覺得這把劍并不喜歡那個劍鞘,便只把劍乖乖放回了劍盒中。
劍一落入劍盒,又斷成了兩截。
附近的幾人将他還劍入盒的一瞬間看得清楚。女司儀和幾個保安呆立當場。陳暮反應還算快,剛要開口問些什麽,聶青岳就一把拍上盒蓋,将劍盒甩給丁城,拉着宋衍河出了拍賣會場。
聶青岳一直拉着宋衍河上了車。
“為什麽你□□那把劍就沒斷?”
“嗯?怎麽說呢。”宋衍河撓了撓耳朵不知怎麽解釋才能挽回他在上仙心目中的形象,“那把劍劍身雖斷,劍靈也已不在,但是還有一絲劍意,想那劍的原主人是個使劍高手。而且我一拿到,就覺得十分得心應手,巧的是那一絲劍意遇見我還有些歡喜,我便忍不住□□瞧瞧了。有那一縷劍意撐着,劍就沒斷開。”
聶青岳聽了這話半信半疑,“這麽說,你也會用劍?”
會用刀砍人的他見過,會用槍的他見過,甚至會開飛機開坦克的他都見過,唯獨沒有見過說自己會用劍的。
宋衍河尴尬一笑,“本來我也是使劍的,咳,後來吧,我不小心把我的劍……唔,弄丢了,就好久沒用過劍啦!”
無量山前掌門下葬的時候宋衍河年紀還小,跪在坑前哭得悲痛欲絕,連自己的劍什麽時候掉進坑裏跟他師父一起埋了都不知道。
聶青岳微微揚起下巴,眯着眼睛看他。
老道士長得一副清純可人的樣子,說話沒頭沒尾吞吞吐吐。不小心把劍弄丢了,然後就幹脆不用了?這副說辭讓他怎麽相信?
聶青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把劍盒遞到他手中,“這把劍送給你,以後不要随便在別人面前拔這把劍。”
宋衍河是覺得這把劍确實不錯,也與他有些緣分,可他現在是這位上仙的仙童啊,怎麽敢拿上仙的東西?況且他今天已經收了上仙的一件神器——手機,這對他來說比十把八把劍都難得呀!
宋衍河又把劍盒推回去,“我不能收上仙的東西。”
聶青岳氣血翻湧。不能收?你早晨收吹風機和手機的時候不是挺高興的嗎?現在跟我來這套,是嫌一把劍喂不飽你嗎?
聶青岳這一天下來兩百多萬花出去了連個響兒都沒聽着,臉色愈發難看,“你不滿意這把劍?”
“并非如此,只是,我有了這個神器,唔,這個手機,就已經很滿意了,何必要求更多呢?”
宋衍河早已不佩劍了,非要把這把劍給他,讓他往哪兒放?他現在連自己究竟在哪兒落腳都還不知道呢。
“你是說,你有個手機就夠了?”聶青岳聲音低沉,聽起來十分危險。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丁城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他聶青岳叫這個老道士給他辦事,辦的事是找他親生弟弟的下落。這個老道士居然說拿個幾千塊的手機就夠了?他這是變着法兒的罵他弟弟不值錢?還是他根本沒本事找到他弟弟的下落所以不敢多拿?
不等宋衍河點頭,劍盒中的劍一陣嗡鳴。
聶青岳心中一窒,警惕地看了一眼司機和丁城。還好二人都以為是車子發出的聲響,沒有回頭。
宋衍河拍拍劍盒,道,“咦?你這麽喜歡我?可是我怕我不能收好你呀。”
劍盒中又傳來一陣嗡鳴。聶青岳拍了劍盒一掌,瞪着宋衍河道,“讓它別亂響。”
宋衍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劍盒中的斷劍果然不再發出聲響。
聶青岳舒了一口氣,叫司機開到個沒人的地方停車。
車隊停在一片空地上。漫天紅霞,金烏西墜。
宋衍河拍着劍盒道,“走,我帶你出去玩玩。你應該很多年沒有見過太陽了吧。”
宋衍河脫下白色西裝外套随手一搭,打開劍盒。從盒中一拿出劍來,劍身又是連在一起的。宋衍河沒有留意到丁城驚訝的目光,直接把劍盒抛給他,差點砸在丁城的腦袋上。
宋衍河持劍在手,劍身嗡嗡作響,激動不已,仿佛時光穿越了千年,它終于等來了一個能識得他的人。夕陽的餘晖灑在劍身上,除了劍身一道斑駁的裂痕,一切都如千年前一般,也有一個少年,曾迎着朝霞與夕陽舞動它。
宋衍河手握劍柄,感受着它的波動,微微一笑,“你是把好劍,你的主人也是個好人。辛苦了。”
宋衍河翻劍在手,挽了一個劍花。在夕陽下的一片空曠無人的平地上,曾經的一代宗師做了一個簡單的起勢,便開始舞起了一套無量劍法——君來對語。
翩若驚鴻,嬌如游龍。
時而如行雲流水上下翻飛,時而如執筆描畫細致入微。
每一個轉身,每一次顧盼,明明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臉,卻覺得那人眉梢眼角都是柔情笑意。
聶青岳凝望着那個飄逸靈動的身影。他不知道宋衍河的劍法算不算得上精妙絕倫,他只知道那個舞劍的人,好似谪仙下凡。
宋衍河舞劍歸來神采奕奕,“上仙,我看這把劍真挺喜歡我的,要不我就替你收着吧?”
哼,這個老道士就是這麽狡猾,差點被他給騙了。越是他想要的東西越往外推,說着不要不要,過了一會兒又一副恭敬不如從命的樣子道謝。
“拿着吧,本來就是給你拍的。”聶青岳也很快找回了自己的位置,又是一副陰沉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o(*≥▽≤)ツ今天天氣晴朗……、我們下一章就來吃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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