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與早餐

一夜躁動，樂希起來時已經快七點了。

這比她往常起床的時間大概晚了半個小時，從床上驚醒之後，她忙不疊地滾下床，匆匆換好衣物後就擰開房門慌張地跑向了一樓的廚房。

跑到廚房後，才發現向來冷清的廚房已經有人了。身穿芭蕾舞練功服的女人盤着長發站在料理臺前，正在拿着煎鍋不太熟練地煎着雞蛋。

清晨橘紅色的陽光從窗戶透了進來，照在女人身上，蒙上了一種如夢似幻的色彩。

樂希站在廚房門口，看着池初霁映在晨光裏的身影，一下就怔住了。

在這個朦胧的瞬間，她腦海裏隐約閃過這麽一個畫面：暧昧朦胧的晨光裏，同為芭蕾舞演員的女人，曾經也在這樣的早晨裏，給不滿八歲的年幼的自己做早餐……

她趴在門口，頂着一團亂發窺視着女人所有的溫柔。正在煎蛋的女人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扭頭沖她溫溫柔柔笑了一下：“小希快去刷牙洗臉，一會就能吃早餐了哦~”

她趴在門口，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貫注地将視線落在女人身上。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挑的女性alpha從身後走到樂希身邊，擡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着哄她：“頭發亂糟糟的，還不快去換衣服，一會可就要遲到了……”

小樂希擡手，壓了壓自己被女性alpha揉亂的頭發，小眼神裏寫滿了不滿。下一秒，她就看到女性alpha越過她，朝着廚房裏的女人走去。

alpha從身後擁住了女人，在她臉上落上了一個輕柔的吻。

很奇怪，因為那場變故，樂希已經不太能想起和母親們有關的事情。可就在這樣柔軟的七點晨光裏，她卻又一次想起了那個吻。

那一個，發生在她兩個媽媽之間的吻。

樂希擡手扶着廚房門框，望着廚房裏的池初霁，眼睛一眨不眨。

池初霁察覺到了她的動靜，扭頭看向了她，神色淡淡的：“起來了？”

對方冷冽的聲音如同冷秋時節的涼水，一下就喚醒樂希昏沉的大腦。樂希擡手揉了揉臉，臉上擠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嗯，起來了……”

Advertisement

樂希說着，邁着步子朝廚房走了過去：“抱歉，今天您在家，本來應該是我早起做飯的，但我起遲了……”

她走到池初霁身邊，想接過她手裏的煎鍋，輕輕說：“還是讓我來吧。”

池初霁搖搖頭，将煎鍋裏煎得焦黃的雞蛋翻了個面，轉眸看向她神色淡漠地說：“洗漱了嗎？”

樂希眨眨眼，回答說：“沒有。”

池初霁看着她頭上亂飛的呆毛，嘴角隐約含着一抹笑：“去收拾一下，你上學快要遲到了。”

樂希面帶猶豫：“可是……”您的蛋似乎就要焦了啊。

池初霁掃了她一眼，眼裏含着不容置疑地威嚴：“快去。”

“好。”樂希點頭，起身往外走。走到廚房門口時，她扭頭看向廚房裏那抹溫柔得有些虛幻的身影，彎着眉眼笑：“那就辛苦您了。”

樂希說完，踩着愉悅的腳步，輕快地朝樓上走去。

一番洗漱之後，樂希将自己亂飛的黑發梳得整整齊齊，披散在了肩頭。她拿起書包，維持着以往乖孩子的形象，端坐在餐桌另一頭，看向對面的池初霁。

她掃了眼餐盤裏略有些焦黑的煎蛋，吐司面包……伸手拿起面包，将煎蛋夾在面包裏，輕輕咬了一口，忍着烤焦後的苦味，以及鹽過量的鹹味，小心翼翼地看了池初霁一眼：“您今天怎麽想着做早餐？”

坐在她對面的池初霁挺直腰背，手裏捧着牛慢，一邊慢慢喝着，一邊回複手機裏的消息。

聽到樂希問話，池初霁擡眸瞥了她一眼，淡淡說：“你比平常晚了半個小時，我餓了。”

因為剛上初中時發生了一點事，樂希并不适應家裏有特別年長的beta女性存在。從十二歲開始，她就自己一個人學着做早餐了。

即使已經退團，池初霁仍舊每天早上都會在六點起來去二樓的舞室壓腿練功，保持自己全身的柔軟度。

她練功時間一般會持續一個小時，而樂希通常會在六點半起床，在七點鐘的時候做好早餐，兩人一起吃完早餐後各自離家去忙。

本應早起的樂希，因為“某些事”起遲了，讓池初霁分擔了她的工作，這另本就飽含羞恥的年輕人更加羞愧。

樂希捧着手機的面包，低頭咬了一口，極其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下次我不會這樣了。”

池初霁擡眸，看到樂希一副自忏形愧的模樣，那雙總是看起來很冷漠高傲的眼裏閃過一似笑意：“沒關系，今年對你來說比較特殊，你可以多睡點。”

“我也不是非得要你做早餐才行。”

樂希一下擡眸，直直地看向池初霁，很認真地說：“還是讓我來吧，之前您不是也答應好了嗎，說了會允許我為您做些什麽的。”

“所以以後，我會好好履行我的職責。”

雖然池初霁願意為她做早餐她很開心，但是她更希望在某些方面能提現自己的“用處”，“幫助”池初霁。

池初霁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就被常年的淡漠所掩蓋。她可有可無地點點頭，輕聲地應了一個字：“嗯。”

樂希嘴角微微上揚，低頭繼續吃烤得幹巴巴的吐司面包。

池初霁放下了手機，看向藏不住竊喜的年輕人，眼神略有些柔軟，頓了頓說：“不過你以後，不要那麽晚睡。”

“昨晚上淩晨兩點的時候，我看到你房間的燈還是亮的，你以後學習多注意一下時間。”

樂希一下愣住了。

她咬着面包，心底的羞恥化作了緋紅之色，從胸腔湧出，一路攀升到脖子，臉，耳垂……沒一會，她整個人都紅得像個蒸熟的大蝦一樣，狼狽又可愛。

她忍着渾身滾燙的熱氣，匆匆咬了口面包，伸手拿過一旁的牛奶，咕咚咚地喝了好幾口之後，才恍惚一般點點頭，支支吾吾地說：“好……好的……”

池初霁看着她白嫩皮膚上驟然湧出來的粉色，不由莞爾，輕笑了一下。那笑極為短暫，一如落在指尖的雪花一般，轉瞬即逝。

樂希沒有錯過這抹笑容，她為此而心喜，與此同時心底的羞恥更加明顯了。

她匆忙喝完了牛奶，舔了舔嘴唇，看向池初霁面前的餐盤，紅着臉問：“您的早餐還繼續吃嗎？如果不吃的話，我可不可以吃完它？”

“昨天晚上……”樂希頓了頓，将後面一句話咬得特別重：“學習消耗非常大，我覺得很餓。”

池初霁無所謂地點點頭：“當然可以。”

她伸手，将自己随意吃了一口的早餐推到樂希面前，淡淡說：“多吃點。”

樂希十分鄭重地接過餐盤，很恭敬地說了謝謝後，接下來将池初霁剩餘的食物都吃完了。

這無疑是一頓十分“美味”的早餐，以至于樂希險些忘記了上課的時間，不出所料地遲到了。

當她踩着自行車匆忙趕到學校時，早讀課已經快要結束。

坐在最後一排的趙斯斯正捧着英語書跟着領讀念ABC，看到樂希背着書包匆匆從教室進來後，她一瞬瞪大了眼睛。

在樂希輕輕拉開椅子坐下後，趙斯斯把書擋在臉上，拖着椅子傾身挨向右手邊靠窗坐的樂希，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開始發問：“你今天怎麽遲到了？”

樂希放下書包，将昨天帶回去的學習資料和試卷拿出來後，這才從桌面上抽出今天早讀在念的英語課本，一邊翻開書，一邊扭頭回答趙斯斯：“睡過頭了。”

趙斯斯拿着書朝樂希眨眨眼，哼唧了一聲：“我還和大明王打賭，說你是做好人好事耽誤上學了呢。”

樂希淡淡笑了一下，小小聲問她：“賭了什麽？”

趙斯斯笑嘻嘻地回答：“一次值日。”她說着，指了指教室最裏側靠牆倒數第二個位置的孔明雀說：“她賭的是你今天早上你的自行車掉鏈子了！”

隔了好幾個位置，孔明雀還是感受到來自後方的視線。她扭頭，在發現樂希時雙眼一亮，擡了擡課本和她打招呼。

樂希對她笑了一下，結果沒一會就看到孔明雀朝趙斯斯瞪了一眼，示意她不要胡說八道。趙斯斯朝她龇牙，擺出了一副不怕她的架勢。

郎朗書聲中，兩人開始擠眉弄眼，你瞪我來我瞪你。

樂希覺得好笑極了，嘴角忍不住上揚。就在這時，窗外閃過一道黑影，樂希下意識扭頭，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口盯着她們的班主任。

視線對上的時候，樂希默默轉頭，捧起英語書按照記憶跟着同學們念了下去。在她轉過頭的下一秒，趴在窗口觀望的班主任從後門跨進了教室，來到趙斯斯的桌子旁，擡手敲了敲她的桌面，輕咳了一聲。

趙斯斯聽到聲音猛地扭頭，在看到素有笑面虎之稱的蔡雲時，吓得魂都沒了。她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試圖蒙混過關：“蔡老師，good morning~”

蔡雲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和藹可親地說：“good1 morning~小趙同學，我今天算是明白，你那麽大的一雙眼睛，怎麽時常能成鬥雞眼了~”

“老師今天還真是長見識了。”

趙斯斯：“……”

旁邊的樂希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蔡雲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她，點了點她的桌面淡淡說：“大課間來我辦公室一趟。”

樂希一下就收斂了笑容，眼神變得無悲無喜：“好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