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自從那天周遇臣發了脾氣讓溫婷婷下不來臺之後, 她心裏就憋屈得不行。
可氣的對象是個年紀大佬, 打架打不過, 學習趕不上,家世也拼不過, 溫婷婷哪怕憋着一口氣,也沒處撒。
溫婷婷這個人性子本就要強, 事事喜歡計較,冷然間吃了個悶虧,只好把怨念轉嫁到周遇臣身邊的祝晚身上。
有的時候同性之間的容忍度才是最低的。
那天周遇臣的樣子擺明是為了祝晚,間接讓自己難堪的也是祝晚, 她弄不明白這樣一個從鄉下來的小野丫頭, 怎麽就能一下坐到年級裏一大堆女生追捧的大佬身邊, 受盡了照顧,打心底裏讓人眼紅, 她越是乖巧,越是惹人喜歡,溫婷婷就越讨厭她。
開學沒幾天,她加入了校學生會的紀律部,副部長是她堂姐,走了個裙帶關系, 至此之後越發嚣張, 就差沒把校學生會幹事的名頭刻在臉上。
周三的早自習結束,班裏同學寫題聊天的都有,有些睡得晚來不及吃早餐的學生, 一聽到下課鈴響便立刻從課桌抽屜裏掏出飄了一整節課香味的早餐到桌上來吃。
前後桌湊在一起,你分一點我分一點,吃得豐盛極了。
三中食堂豐盛,但是離教學樓比較遠,只有像周遇臣肖或他們這些不怕上課遲到的大佬們,下了課才敢往食堂裏奔。
祝晚開學以來就沒少在較為薄弱的英語上下苦功,一有空閑時間都抱着單詞表和語法筆記背誦,此刻身旁沒有周遇臣折騰她,她兩手搭在耳朵上背得認真刻苦。
範宇哲剛剛課上的最後幾分鐘開了一局游戲,臨到下課還沒打完,本着對隊友認真負責的态度沒有挂機,放棄了和周遇臣他們一起奔向食堂的機會。
都是才剛上高一不久的新生,大多數人的心情還是較為放松,沒有高考臨近的緊迫感,下課期間都筆高三年段鬧騰許多。
幾個較為活潑的男生在教室後排追逐打鬧,從班門後面沖出去沒兩秒又立刻折返回來,嘴裏大喊着:“收收收,吃早餐的趕緊收起來,學生會的來查紀律了!”
“快快快,你把我雜質還我,一會兒要是溫婷婷來肯定得沒收!”
“你接好了,手上指甲油別被看見,不然指不定又要記名字扣分!”
班裏人都知道麻煩精班長溫婷婷就是紀律部的人,被她抓着小辮子可是真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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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同學通風報信,班裏人立刻拉起十級警報,紛紛收起小動作。
時洛懶懶地趴在桌子上玩手機,對于這些事她倒是一點都不怕,整個人透着股佛性氣質,這大半個月祝晚幾乎天天和她湊在一起,能看到她稍稍有些心理上的波動,那一定是遇上了關于一個叫“唐其深”學長的時候。
學生會的一個一個班檢查過來,三中班級操行評分看得很重,大部分同學都不想在自己身上出岔子扣分惹事,聞風坐好等待檢查,一個個乖得不行。
時洛百無聊賴,手機刷了好幾遍也沒見什麽新奇的東西,懶懶地換了個方向繼續趴着,面朝着窗戶,才剛掀了掀眼皮子,突然一怔,立刻坐直身子,迅速将手機塞進抽屜書包裏,臉頰漲得通紅,周身都透露着緊張。
“卧槽!大地雷來了?!”還在游戲裏愉快厮殺的範宇哲一見時洛這副緊張樣,還以為是兇巴巴的政教處主任來了,連忙也将手機插褲子口袋裏,僵直了背,等了一會兒才緩緩轉頭。
不過大地雷沒見到,窗外倒是站着個身材高大面容清冷的少年,看着比高一新生成熟穩重得多,範宇哲白了兩眼身旁的時洛,撇撇嘴:“卧槽你吓死老子了,還以為大地雷來了呢,唐其深也能把你吓成這樣,有沒有出息啊小公主。”
時洛這會兒根本聽不進範宇哲說的話,滿腦子都是剛剛唐其深站在窗外與趴着的自己對視的表情。
他剛剛是在看她的對嗎?
是刻意看她,還是只因為發現她上學期間偷帶手機來玩?
偷玩手機被看見,一定很敗好感的……
時洛此刻滿心滿腦都是懊悔,悔不該耐不住寂寞偷玩手機,還被唐其深當場抓到。
她沒再敢回頭看窗外,少年沉沉地盯着她背影看了許久,她也不知道。
等到再擡頭,唐其深已經甩下身後一大群紀律部的幹事成員,獨自一人拿着手裏的黑色文件夾走遠,他下來一趟本該就是參與整個檢查流程,可不知為何到過十四班之後便自行離開,連聲招呼都不打。
身後幾人面面相觑,不過早就聽聞這位哪怕同在學生會也不容易碰到面的主席生性涼薄,不喜歡說話更不喜歡社交。
見過他的學長學姐們都說,主席啊,他的臉上好像除了淡漠以外就沒有其他表情。
他這樣實在不足為奇。
壓人一頭的人走了,後面的小部長倒是更加自在,氣勢比剛剛高漲得多。
“人走了已經,眼都看直了……”範宇哲撇撇嘴吐槽這個便宜同桌。
時洛壓根沒在意,随手掐了掐他胳膊,起身就往門外去。
“嗬,咋還追出去呢……”範宇哲朝時洛離開的方向看了兩眼,手裏游戲正好打完,讪讪收起手機出門找肖或他們去。
溫婷婷帶着一堆人進來的時候,祝晚正埋頭看語法,遇上不會的便用紅筆在上面圈圈畫畫。
她本就不抱好意,一進門,看到第一排孤身坐着的祝晚就來氣。
哪怕祝晚什麽都沒幹,只是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寫作業,她也能找點茬來發難。
“你的胸卡呢?”
尖銳的質問出現在祝晚頭頂的時候,她正埋頭想一個怎麽也理不順的知識點,想得專心,沒注意面前的人是在和自己說話。
祝晚沒擡頭。
“你這是什麽态度?!”聲音的主人似乎怒意漸深。
祝晚被聲響吓了一跳,這才反應過來,溫婷婷是在和自己說話。
愣愣地擡頭看她,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但看着臉色似乎不太好,小心翼翼地開口:“班長,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此刻祝晚身邊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在外人面前,她能不說話就盡量少說話,即便是非得開口,嗓音也總是輕聲又小心。
溫婷婷厭惡極了她這種軟綿綿的性子,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了,瞪了她兩眼,态度強硬:“胸卡!”
祝晚大概知道她是來檢查的,立刻放下筆,身子往後傾了傾,将挂在脖頸上的胸卡摘下,雙手拿着遞到溫婷婷面前,“我,我戴了……”,她有些不确定地擡頭看向班長,不知道是否只要出示便可。
溫婷婷可沒給她什麽好臉色,一把拿過她手上的胸卡查看,蹙眉盯着上頭的照片看了幾眼,“你這是什麽時候的照片,不知道要放近照嗎?”
溫婷婷依舊不依不饒,身邊偶有經過的同學,表情都不大好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班長是故意在找麻煩,也不知道這個新來的到底哪招惹她,但沒人敢上前幫,畢竟大家都熟知溫婷婷的性子,誰都不想惹得一身騷。
“我之前不知道……照片中午馬上就去拍行嗎?”祝晚小心地詢問,這間新學校的規矩很多,她是實在不清楚太多。
“你今天沒有照片,我們紀律部查到扣了班級操行分就不行!”
溫婷婷的語氣絲毫不容商榷,她見祝晚的性子越是軟,自己喊得就越大聲,好像總想用這種方式壓過她。
邊上平時話挺多的一些同學紛紛噤聲,任由麻煩精班長發神經,反正事不關己,倒是坐在第三排平時話少得可憐的許漾微微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演算到一半的幾何題,伸手摘了耳機,緩緩擡頭:“班長,你別太過分了,她是新來的,很多規定不懂很正常,況且三中對胸卡照片也查得不嚴,你這樣真沒必要……”
許漾嗓音沉沉的帶着點啞,不像祝晚那般軟,但到底還是客氣禮貌,溫婷婷顧忌她平時成績一直遙遙領先,沒什麽底氣和她叫板,不過态度依舊強硬:“憑什麽誰都要對她照顧,為她破例?她以為她是誰啊!”
她到底還是把心中的不滿說了出來,她就是看不慣周遇臣為祝晚破例的樣子。
“喲,這麽熱鬧?”門口一聲低沉的男音,語氣裏帶着略微的調侃卻又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聽起來怪滲人的。
幾個人都下意識地往前門看去,周遇臣懶懶地倚在門框邊上,漫不經心地拿着罐牛奶在手上把玩,身後是一起從食堂回來的範宇哲肖或。
周遇臣臉上神情輕蔑,嘴角微微勾着卻看得出來不是笑,他的話一出,班裏更是沒人敢說話了。
淡淡地輕笑出聲,随意走到自己桌前,将手裏牛奶瓶子放到祝晚桌上,插好吸管讓她喝,也不急着進座位。
周遇臣腿長,懶懶地往桌面上一靠便坐在了上頭,輕而易舉地伸手從溫婷婷手裏把祝晚的胸卡抽了出來,捏在手裏饒有興致地看了幾眼,嘴角揚了揚,傍若無人地笑了。
這回是真笑,笑得放肆極了,賤兮兮地将手裏的照片拿到祝晚小臉旁邊做比對,“什麽時候的照片,比我認識你那會兒還嫩?你小時候怎麽能這麽可愛呢,小同桌?”
祝晚哪知道他會在這種時候發瘋,小臉爆紅地偷偷伸手揪了揪他的校服衣擺,示意他別說了。
祝晚下意識的小動作着實取悅周遇臣,可看在溫婷婷眼裏就是那麽的不順眼。
周遇臣盯着她看了好半天,臉上笑意難掩,只是下一秒擡頭對上溫婷婷,瞬間換了個神色,面容冷峻不悅,後頭幾個同是紀律部的小幹事各個見了慌得一逼。
“你們部長誰?”他忽然開口,意味不明。
溫婷婷愣了愣,下意識開口:“溫,溫嬌嬌……”,言外之意,部長是她堂姐。
“喔。”周遇臣裝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範宇哲在後面詫異得緊,扯着嗓門問:“怎麽的?臣哥,你認識啊?”
他話剛說完,溫婷婷的神色立馬變得不一樣了,雙眼微微透着點欣喜,難不成姐姐真的和周遇臣有交情?剛剛弱下去的氣勢隐隐又有上來的趨勢。
周遇臣面無表情地歪歪頭,話語間一絲溫度都沒有:“不認識。”
“噗!”這話一出,範宇哲就立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說呢,這人我都沒聽過,你哪來的興趣認識,不是,你不認識,喔什麽啊!卧槽!”他笑得一點面子都不給,大聲得全班人都能聽見,各個坐在位置上偷偷欣賞溫婷婷一陣紅一陣白地變着臉色。
“不過我和你們學生會主席熟。”
“唐,唐其深……?”溫婷婷忐忑地開口。
周遇臣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改天問問他,怎麽什麽人都往部裏招?沒點責任心不行啊。”
溫婷婷被他這話吓了一跳,他深知以周遇臣的手段,這點小事根本不在話下,心中暗罵自己沒挑對時候。
還沒等她有所反應,面前陰氣森森的少年突然又伸手将她的那個胸卡一把扯過,力道不小,絲毫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溫婷婷敢怒不敢言,緊閉着嘴唇用手揉着自己後頸不敢說話。
就聽見周遇臣那痞裏痞氣的嗓音又繼續開口,話語間帶着不少嘲諷的意味:“你這照片也不行啊,醜得有點吓人,2018了大姐,該學會p點圖,不會就讓肖或教你,他在行。”
範宇哲笑得倒在肖或懷裏抽搐,被後者嫌棄地一把推開,“臣哥,我可沒p圖,我那照片都是實打實原圖,可他媽帥了。”
範宇哲第一個不答應,笑得花枝招展:“放狗屁,你媽都不敢認你,也就騙騙小姑娘了。”
溫婷婷到底是個女孩子,幾個人三兩句的調笑話把她氣得差點哭了,跺了跺腳從周遇臣手中搶回自己的胸卡,撇下其他紀律部幹事跑了,剩下的人也不敢在大佬面前呆着,前腳接後腳都往外走。
周遇臣揚揚眉,沒說話,随他們走。
看了眼自己的手,“啧”,剛剛拿過溫婷婷的胸卡,他有些嫌棄,撇撇嘴,沖祝晚讨紙巾:“小同桌,給兩張紙巾呗?”
“啊?”這折轉有些太突然,祝晚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啊什麽啊,紙巾都不舍得給我兩張啊,那我也太受傷了。”周遇臣扯嘴笑了笑,盯着她小臉看,腦子裏又忍不住浮現剛剛她胸卡上那張稚嫩的臉蛋,年齡看上去比自己和她剛認識的時候還要小上許多,可愛死了。
祝晚一怔,忙低頭從書包裏掏了兩張紙巾給他。
就見他接過紙巾,使勁地在兩只手上來回擦個不停。
“啧,臣哥你這就矯情了啊。”範宇哲忍不住逼逼。
周遇臣才懶得理他,擦完将廢紙往他嘴裏一塞,從桌面上翻到座椅那邊坐下。
祝晚見他進來了,小聲讓他把自己的胸卡還她。
“還什麽?”他裝作不知道。
“胸卡……”
“剛剛對着別人怎麽就不知道硬氣點,讓人把東西還回來?整天淨受人欺負。”周遇臣開口教育她,轉念又一想,笑着嘆了口氣,“算了,反正有我。”
祝晚聽着他一個人自言自語,臉頰紅得不行。
他慢悠悠地伸手從校褲口袋裏将她的胸卡掏出來,正要還她,卻又突然将手收回來,而後俯身湊到她耳邊,痞裏痞氣地說:“哎,小同桌,不能說還你就還你啊,這樣我挺沒面子的。”
“那,謝謝你?”祝晚試探地開口。
周遇臣突然失笑,“你謝個什麽勁啊,老子差你一句謝?”而後将嗓音放低,賤兮兮地湊到她耳邊要求:“你得求求我,聲音軟一點嬌氣一點,說,臣哥,求求你。”
周遇臣實在喜歡看她害羞得恨不得鑽入地裏的樣子。
祝晚抿着唇,這可太難為情了,搞不懂周遇臣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麽。
她沒好意思開口,卻又見周遇臣将胸卡拿在手裏轉了兩圈威脅:“快點啊,要上課了,一會兒大地雷過來檢查發現某些小同學沒有胸卡,那怕是沒人幫得到你了。”
“……”祝晚被他逼得不行了,深知她若不說,他當真就不會給她,只得硬着頭皮,軟着嗓子,聲音輕得不行,結結巴巴的:“臣,臣哥……”
“哎,怎麽了?”周遇臣一臉享受。
“求求你,把,把胸卡還我……”
她把話說完的時候都能想得到自己的臉到底有多紅。
就見周遇臣嘴角彎得厲害,整個人都蕩漾得不行,慢悠悠地從她胸卡裏将那張小可愛照片單獨抽出來,而後把卡還她:“照片我留着,反正你得換新的近照。”
說着便将那小小一張證件照放進口袋裏,壓根沒想和祝晚商量。
範宇哲沒頭沒腦地問了句:“臣哥,你拿人家小時候照片幹嘛啊,人就在你邊上坐着呢,還不夠啊,貪婪!”
周遇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懂個屁。”
周遇臣心裏想的是,他以後的寶貝女兒大概就長這副模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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