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耳邊充斥着周遇臣低沉又溫柔的嗓音, 他在耐心教祝晚寫題。
哪怕內容是繁瑣複雜的數學幾何題, 從周遇臣嘴裏說出來, 就別樣的吸引人。
沈薇默默地坐在離兩人隔着幾個座位的地方聽,愣着神聽了許久。
明明不是對着自己說, 講解的題目內容也沒見過聽不懂,可她依舊想聽, 聽得津津有味。
一題結束,祝晚好像還沒有完全聽懂,啃着筆頭皺着眉,周遇臣輕笑着罵她笨蛋, 卻仍舊耐着性子給她講了另一種解題方式。
沈薇壓根沒寫過這題, 可在祝晚軟着嗓子說自己沒聽懂的時候, 還是忍不住嗤笑她蠢。
但是周遇臣卻一點沒嫌棄她,笑着說她笨蛋的語氣也溫柔得讓旁人聽了起雞皮疙瘩。
沈薇低頭愣了許久, 突然覺得不能再聽下去,她可能會嫉妒得發狂。
一個招呼都不打,靜靜地收拾好書包之後起身便要先行離開。
“薇薇,你要走了嗎?”她一站起來,祝晚就立刻注意到了,仰着臉問她。
沈薇沒有什麽好臉色給她, 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眼神卻偷偷撇向祝晚身邊的周遇臣。
就見少年依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靠在椅背上,單只手臂撐在祝晚座椅的後面, 虛環着,聽聞她要起身,連看都沒有往這看一眼,壓根就沒有半點在意。
沈薇心下一沉,說話語氣也沒那麽好,像是想要将心中的氣往祝晚身上撒,“這裏太吵了,我想回家寫。”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祝晚,意料之中的抱歉神色出現在她的臉上,“對不起啊薇薇,這幾題我都不太會,所以問得多了點……”
沈薇看着祝晚對自己軟着嗓子道歉,心裏就莫名有些快感,她總覺得祝晚就是欠她的,就該向她道歉。
沒有回應她,背起書包就想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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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送你吧,薇薇?”
半敞的窗戶,暖黃的路燈光依稀從外頭透進來。
晚上耽誤得有些久,此刻過了七點一刻,離下午放學時間已經很遠,天色漸暗,讓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家總歸不好,又想起剛剛圖書館門口的鬧劇,在校園裏尚且如此,祝晚有些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
原本沈薇是不打算領情的,她不怎麽喜歡祝晚,自然也不願意讓她和自己一起回家。
可看了眼守在祝晚身旁的少年,她忽然又覺得,與其讓兩人在這繼續親親密密地讀書寫字,倒不如讓祝晚跟着自己走,心裏好歹能痛快一些。
剛想着點頭答應,就見久久沒有什麽反應的少年突然轉頭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沈薇下意識地收緊手心,心髒跳動得越發厲害,屏住呼吸,靜靜等待他接下來的動靜。
周遇臣面色冷淡,看過來的眼神裏明顯帶着不悅,僅僅一眼的功夫,他幾乎将沈薇那一點點小小的心思都看個底透,懶懶地伸手将身邊作勢要跟着一起走的小姑娘一把按回座位上,嘴裏帶着點數落的意味,可外人都聽得出來,周遇臣壓根舍不得罵她,“這些題都會了?”
他揚揚眉,用筆尖敲了敲祝晚剛剛才問他的幾道難度比較深的幾何大題,絲毫不在意站在桌旁似乎在等着祝晚的沈薇。
“還沒懂……”
小姑娘老老實實回答,确實還不會,沒必要不懂裝懂。
“題都沒學會就想着走?這學習态度不行啊小同學?”周遇臣彎着嘴角,佯裝嚴肅地批評教育自己這個半路想走的小同桌。
祝晚微微紅着臉,确實理虧,沒好意思說話。
知道她心裏還惦記着沈薇,周遇臣一點機會都不給她,拿過她的練習冊翻了翻,圈了兩道類似的題讓她寫:“這兩題,先寫着,寫完我檢查,會了才能走。”
“周遇臣……”
“沒用,嗓門再軟,這兩題還得給老子寫完。”
祝晚坳不過他,只得乖乖坐着,重新啃起筆頭來。
周遇臣的用意很明顯,沈薇這種心思多的人一看就清楚得很,耳邊充斥着周遇臣溫柔的批評聲和祝晚軟軟糯糯的小聲抗議還有詢問,沈薇心裏難受得發慌,背上書包扭頭就走,一刻都不願意再多停留。
祝晚寫起題來很專心,速度也快,不過超綱的地方仍舊不大懂,想了好久,索性将本子往旁邊少年面前推了推,“這題不會……”
“我看看。”
他将題拿過來随意看了兩眼,周遇臣腦子好使,這些題早在初三從祝晚家回來之後閉關上進的那一年裏統統刷了個爛,看一眼就能出答案。
湊到她身邊,耐心極好地給她講解。
少年歪歪地坐在自己身側,祝晚偏着頭看他,暖黃的路燈透過玻璃窗照在他臉上,黑發幹淨利落,鼻息間隐隐有他身上剛剛沐浴過後的清香,整個人幹淨又柔和。
祝晚忽然想起一年前剛剛遇見周遇臣的時候,那時候少年的頭發可沒有現在這樣老實,還是一頭叛逆的奶奶灰。
祝晚的爺爺是個剃頭匠,周遇臣一來到家裏,爺爺就日日夜夜勸他把這一頭“老頭色”頭發給剃了,周遇臣不答應,爺爺苦口婆心也沒轍。
那日他把祝晚抱回家,她醒來之後怕極了他,縮着身子不讓他靠近,周遇臣失笑,想不通自己到底哪裏招人怕了,離她幾米遠坐着,給她一點安心的距離,扯了扯嘴角笑問她:“老子到底哪讓你這麽怕了?我兇過你?”
祝晚縮在一旁,被單蒙過半個臉頰,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外頭,聽到他這麽問,只得老老實實搖搖頭。
“那你說說,你到底怕我什麽?”
“你……”祝晚頓了頓,周遇臣在村裏為非作歹了那麽多天,夥同一群小壞蛋做盡了壞事,冷不丁讓她說出幾件來,一時間還想不出該從哪裏開始講,盯着面前看起來就兇神惡煞的少年看了好一會兒,怯生生地開口:“你的頭發……好孩子都不是這樣的……”
周遇臣實在無奈地笑了,那笑裏多了一絲絲溫度,倒還挺好看,祝晚看着愣了好久,自家來了這麽多天的暴躁小哥哥,笑起來居然這麽好看。
“好孩子?”周遇臣伸手抓了抓自己那相當有個性的灰頭發,想也沒想地說:“是,我也沒說我是好孩子。”
“不過這你就怕了?就一頭發?我剪了還不成?”他望向祝晚的眼神裏帶了些這十多年都未曾有過的情感,深不見底,卻又引着人看。
“一會兒老頭回家了讓他給我剪?成不成啊說句話。”
他吊兒郎當的,嘴裏的“老頭”便是祝晚的爺爺。
爺爺好說歹說都沒法讓他妥協,可今天就因為她說害怕,他便二話不說地同意把這養了幾年的個性都給剪了。
“等我剪了,你別怕我,成不成?說好了啊。”
他依舊惦記着祝晚對自己的态度。
小姑娘看着他沒說話,又被他追着問了好幾回,才輕輕點頭同意。
整個剪頭發的過程,周遇臣都強行拉着祝晚坐在自己身側,爺爺剪了幾下,他就得問問她剪得怎麽樣,等小姑娘說好看,他才同意讓爺爺繼續往下剪。
幾下把頭剪好,爺爺用村裏少見的染發劑給他染了好幾遍,清爽的黑頭發這才重新回到他頭上。
看着鏡子裏自己那一頭三好學生樣,周遇臣還有些不習慣,伸手抓了抓頭頂,習慣的手感都沒有了,下意識地煩躁起來,不悅地看着鏡中的自己,說不出話來。
歪着頭看見仍舊老實坐在身邊的祝晚,壞心思湧了上來,痞痞地看着她笑,“哥哥好不好看?”
突如其來的發問,讓她有些害臊,那聲“哥哥”總覺得暧昧得緊,她沒回答,周遇臣又不依不饒地問了一遍。
“好不好看啊我操,不說話我就染回去。”
“好,好看……”
周遇臣失笑,無奈地又抓了抓自己那短短的黑毛,享受又期待地繼續逼祝晚:“再說一遍,說,哥哥真好看。”
“……”
“說不說啊祝晚。”
“哥哥,真好看……”
“操。”心都給她喊酥了。
從那之後,他便對她好得緊,原本不是在家裏睡大覺就是到村裏搞破壞的小霸王,破天荒地跟着祝晚去了她們學校。
老師安排他坐在她的座位旁邊,和現在一樣,是她的同桌,正得他意。
那會兒的他和此刻低着頭認真給她講題的人完全不一樣,不重視課堂紀律,不學無術,別說是超綱的數學題,就連簡單兩三行中文題目他都沒有讀通順的耐心。
去學校完全就是為了祝晚,只想着成天能守在她身邊,時不時地捏捏她小臉蛋,抓抓她的小手,折騰得她沒法好好學習。
小姑娘膽小又害羞,軟聲軟氣規勸他:“周遇臣……你別弄我了,好好讀書吧……”
少年輕笑出聲,痞痞地湊到她耳邊胡說八道:“我讀的那學校不知道你聽沒聽過,衡市三中,出了名的重點高校,校門口立了個标志性雕塑,一本翻開的書上邊飛着只白鴿,知道什麽寓意嗎?”
小姑娘的注意力被他的描述吸引,啃着筆頭認真仔細地想了許久,不大确定地輕聲開口:“讀書放,放飛夢想?”
“你做語文閱讀理解呢?”,周遇臣忍笑,而後手握拳抵着嘴角,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讀書頂個鳥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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