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對蘇白梨來說, 踏上尋找大魔頭的路就像開啓了一場夢。
作為一個愛好電影和零食的超級宅女,之前的二十年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行走在杳無人煙的無盡海岸線,觸目所及除了仿若能夠通天的植被懸崖, 就只剩下浩瀚無邊的海洋。
這是鮮少有人徒步走過的風景, 也是戶外愛好者們心心念念的聖境。
“如果不是為了救糖尼, 恰好發現了那處洞穴,”止浔牽着蘇白梨的手, 走得并不快,比起他獨自探險的時候,這幾乎只有1/3的速度,但他并不着急,甚至私心希望這一刻更長久一些, 有這個女孩在, 就像擁有了整個世界的繁華, 他不着急離開,“以你的體能,恐怕沒有辦法走到這裏。”
蘇白梨噘嘴,“我才不信。”
替她擦去發際的汗水,止浔輕笑:“別逞能, 累了我們就休息一會。”
蘇白梨搖頭, “我不是逞能,我只是相信就算沒有糖尼,沒有捷徑……只要有你, 我們一樣能走到穆勞小徑。”
止浔問:“對我這麽有信心?”
“在我心裏,你就是無所不能的大魔頭啊,”在浔魔王發飙之前,蘇白梨趕忙自救,“原本你不是就打算帶我來的嗎?那時候也沒料到會遇見糖尼的事兒啊。”
止浔剛剛挑起的眉,在聽見她說“本就打算”時頓了下,想起從南山離開時候的自己,那種被從繁華之境扔回無人荒原的落寞……他此生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而為了不再重蹈覆轍,他必須傾其所有,留這個沒心沒肺的小怪獸在身邊。
蘇白梨察覺到大魔頭的神色有變,想到自己在南野古鎮說的那些“混賬話”,頓時心虛地松開他的手,往旁邊縮了縮,像是躲開猛獸的小動物。
止浔走向她。
她繼續往後退。
一個人逼近,一個人想逃,直到蘇白梨的背撞上了潮濕的石壁。
大雨過境的海岸,植被都積蓄了大量的水,她的背剛剛抵上去,水就湮濕了她背後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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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白梨低呼了一聲,往前躲了步,于是一頭撞進某人結實的胸膛裏。
在止浔面前,一米六的穿着登山鞋的蘇白梨嬌小得只能貼在他胸口,被他逼着只能乖乖地靠回崖壁,本以為又要透心涼,誰知道背後的卻是他的手臂——為了不讓她碰到潮濕的植物,他什麽都替她想到了。
蘇白梨抿抿嘴,想哭。
“你這是什麽表情?眉毛打結了都。”止浔說蹙眉。
“我那時候為什麽會以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呢?”蘇白梨凝視着他的眼睛,喃喃地說,“明明除了臭老爹,從來沒有誰對我這樣細致過,包括石嶼也沒有——”
唇被咬住,蘇白梨的後半句被止浔吞進口中。
懲罰性地咬了咬她柔軟的下唇,止浔眸色如墨,“這個人就讓他從你的通訊錄裏消失吧,不是什麽好東西。”
真是……不留情面,蘇白梨心想。不過嘴上還是乖巧地答應了,“好好,我不提他。”
眼瞅着止浔的面色稍霁,蘇白梨這才鼓起勇氣,笑眯眯地問:“你本來打算怎麽帶我來穆勞的呀?”
止浔半真半假地說:“走不動就背,背不了就抱,抱不住就扛,實在不濟就拖上山。”
蘇白梨:“……”好可怕,感謝糖尼!感謝上天!
“那你呢,如果我沒有來穆勞,你打算怎麽做?”
止浔的吐息就輕輕落在她的眉梢,蘇白梨覺得,在這種狀況下回答問題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
這不是平等對話,這分明就是她在承受美色攻擊的情況下,疲于應對!
“我打算回楠都找你的……”
“找我,”止浔壓低嗓音,“找我幹什麽?節目都錄完了,你找我想幹什麽?”
蘇白梨伸手,攥着他的衣角在指間搓來搓去,“你把東西落在南野古鎮了,我……打算拿去還給你的。”
“東西?什麽東西?”
蘇白梨絞着他的衣服角,蚊子哼哼似的說:“……怪獸服。”
原來是被她拿走了!止浔恍然大悟,為什麽他冒着錯過航班的風險,回海産店找那件被他在氣頭上丢棄的怪獸服卻一無所獲。
原來是她。
“這個來見我的借口不錯,”止浔誇獎,沒等小怪獸的笑完全展開,又接着說,“但你更應該還給我的,是另一樣我丢在南野的東西。”
蘇白梨懵了,難道他走得急,還落下了什麽?
見她完全想錯了方向,止浔哭笑不得地說:“用登山繩找我的時候,你倒是聰明得很,這會怎麽笨成這樣?”
蘇白梨委屈極了:“你丢了東西我怎麽會知道呢,這也怪我?”完了又嘟囔,“你可真是喜怒無常的大魔頭,哦不,大魔王……”
止浔好氣又好笑,忍住揪她鼻尖的沖動,“你當然會知道,因為東西是落在你那裏的。”
本以為這提示已經快要直給了,哪知道小怪獸頓時大驚失色,雙手幾乎他的衣角,用快要哭出來的語調說:“節目給的酬勞全被我拿來買機票找你了,現在卡裏除了學費,只剩不到一千塊。你別訛我了,我真的賠不起qaq”
一副被周扒皮壓榨得毛都不剩可憐蟲模樣。
止浔這次真的被氣笑了,撐在崖壁上的手臂一用力,将身前的小可憐蟲一把勒進懷中,然後一只手擒住她的右手,貼在自己的左胸口。
隔着薄薄的衣裳,心髒搏動得又快又有力,而且随着蘇白梨的手停在那兒,還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丢在你那裏的,是它。”止浔說。
這一次,蘇白梨終于聽懂了,靜靜地感受了一會他的心跳,她終于擡起頭,眼中波光流轉,“這一波完璧歸趙,你不虧。”
止浔看着她。
蘇白梨嘴角彎彎,拉着他的手,莽莽撞撞地就要往自己的左胸口放。
剛碰觸到那份柔軟,止浔立刻被吓得抽開了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吓得聲音都走音了。
蘇白梨看着觸電似的某人,滿臉無辜,“……讓你感受我的心跳啊。”
止浔:“……”神啊,老天是不打算讓他繼續做老實人了,是麽?
蘇白梨靠近他,“你把心丢在我這裏了,我千裏迢迢來這兒還給你不說,還把我自己的心也帶來一并送給你——你說,這波操作你是不是不虧啊?”
止浔的目光始終盯着她那只莽撞的手,就像怕她随時又拽着自己貼上她的柔軟。
于是蘇白梨走一步,止浔退一步,一追一躲的關系颠了個個兒。
可蘇白梨壓根不知道為啥大魔頭忽然就跟遇見老巫婆的小正太似的,畏手畏腳,甚至摸了幾次自己的臉和頭發,懷疑她是沒休息好又蓬頭亂發太醜了,還是咋地?
“咳咳。”止浔終于醒了醒嗓子,化被動為主動,握住她蠢蠢欲動的爪子,“感受心跳的法子不止這一種。”
蘇白梨愣愣地看着他擡起自己的手腕,放在唇邊,順着指尖一路慢慢輕吻,直到手腕脈搏處停下來。
而在這過程中,如墨的眸光一直靜靜地看着她的眼睛。
蘇白梨發誓這輩子心跳從來沒有這麽快過,甚至比接吻更甚,仿佛有痙攣從脊梁骨直到腳底心,恨不能連腳趾都蜷縮起來。他的眼神與微涼的唇,像在她身上通了電,只要他想,随時都能将她的靈魂抽離。
察覺到唇邊小怪獸走珠一般的脈搏,止浔終于松開了她的手腕,嘴角微挑:“嗯,檢查過了,你确實把心帶來了。”
蘇白梨還處在過電之後的酥軟之中,茫然到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這個茫然無措的反應反而吓到了止浔,該不會……吓壞這不通人事的小東西了吧?
他連忙補救,換上最“人畜無害”的表情,“誰讓你随随便便就把別人的手往胸口放,我這是禮尚往來。”
“你不是別人,”蘇白梨終于發出微弱的聲音,“我也不會對旁人這樣。”
一句話,徹底摧毀了某人“做個柳下惠”的信念。
止浔雙手擁住面前的人,吻如密集的雨點,紛紛落下,從眼角眉梢,到柔軟唇瓣,從嬌俏下巴,到柔白頸項……每每被戛然而止的吻,終于勢同燎原。
直到,他忽然停下。
蘇白梨迷迷瞪瞪地“嗯”了一聲,才聽見大魔頭說,“雨下大了。”
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淅瀝的飄雨已經成了瓢潑,沖刷天地的雨水伴随着咆哮拍岸的海浪,讓整個穆勞小徑在頃刻之間完全變了一張臉。
止浔從背囊裏取出擋雨布,撐過頭頂,“進來。”
蘇白梨鑽到他的身前,四面八方侵襲而來的風雨全都被他遮擋,留給她的只有溫熱的胸膛,和處變不驚的呼吸。
縱然耳邊雨聲滂沱,海浪滔天,她卻沒有半點心慌。
因為這個男人在,除了臭老爹之外,第一個讓她覺得可以全身心的依賴,也願意付出一切去守護的男人,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兩個人在狂風驟雨之中,沿着穆勞小徑一路向南,攀上天然的石階,穿過從峽谷上方飛流直下的瀑布空隙,進入後方靜谧的山洞之中。
止浔放下擋雨布,蘇白梨顧不上去看山洞中瑰麗的奇景,一眼就看見他已經完全濕透的衣衫——為了幫她遮雨,他的背幾乎一直被雨水沖刷着。
蘇白梨上前,拉着止浔的衣角,大眼睛忽閃,“脫了吧。”
止浔:“……”
天要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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