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說過的話不會忘
聽到聲音,簡易轉過身去,一個身穿淺灰色套頭衫的男生小跑着往他這邊來,待來人站定,簡易笑着說:“難得在周末裏看到你啊。”
男生本來飛揚的眉毛一搭,無奈地說:“被你說中了,我只是回來拿個東西,還要趕回工作室。你呢,怎麽有空來學校?咦?”男生好像這才看到簡易身旁沉默的男人,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簡易看着他揪眉的樣子,也不想他再浪費腦細胞,直接說:“陌琰。”
男生猛地睜圓眼,不禁失聲叫出來:“團支書!”
陌琰微微颔首,說:“好久不見,楊粼。”
“你記得我?”楊粼吃驚。
簡易看他睜圓眼張大嘴的樣子實在滑稽,拍拍他腦袋,說:“幹嘛一驚一乍的,陌琰記性好着呢,哪像你。”
楊粼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出的話透着股撒嬌的味道:“我記性是不大好嘛。噢,對了,我還有事呢,我得先走了,下次請學長和團支書吃飯啊。”
說着,就揮着手跑開了。
“這個楊粼變化真大。”看着那個跑遠的身影,陌琰不禁眯起了眼,淡淡的語氣,好像想起了過往。
“你記得還挺清楚。”簡易瞄了眼一直盯着楊粼的陌琰,說出的話不自覺地帶上了點酸。
陌琰奇怪地轉過頭來,簡易不自然地撇開眼,自顧往前走。
陌琰不禁低頭輕笑。
兩個人在學校附近“王記”解決的午餐。
“王記”店面不大,推開玻璃門是個簡單的前臺,一堵牆隔開了前臺和後堂,後面坐堂不到十張的長方桌子,整整齊齊地配着圓座靠背椅,桌子上有序地擺着筷子、醋罐、辣椒罐等,一目了然,幹幹淨淨。
“很久沒來了。”陌琰忍不住感嘆。以前,這裏是他們的定點聚集地,不止吃飯的時候來,有時學生會和團委要聯合舉辦活動,兩邊人就呼啦啦跑到“王記”,邊吃邊侃邊出方案。每次他們一夥人來,店裏基本就招待不了其他客人,因為坐滿了。老板娘很縱容他們,總是笑呵呵地讓他們随意,他們也就越發不客氣,而他們的領頭人就是陌琰和簡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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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易一邊給陌琰分筷子一邊說:“一年前老板娘住院,店由她女兒看着。有段時間聽說要盤出去,後來還是老板娘舍不得,所以就另外找人來管。不過,廚師都沒換,他們的手藝可是‘王記’的招牌。”
陌琰點頭,靜靜地聽着簡易說這兩年的變化。兩年時間不短,鬥轉星移,物是人非很正常,就不知道前面這個人有沒有變。陌琰看着說得起勁的簡易,鏡片後的眼睛變得深邃。
“喏,從這裏一眼就可以看到附醫。”簡易越過陌琰,視線看着陌琰身後。陌琰轉頭,從玻璃窗看到那幢顯目的建築,聽到身後簡易帶笑的聲音說着,“想不到你真進附醫當醫生了。”
大三秋季運動會時,簡易參加了籃球賽。過五關斬六将,最後是他的商學院和陌琰的醫學院争冠亞軍。這已經不是他們倆第一次的競争了。從大二兩人分別進入學生會和團委,較量就沒停過,尤其在大三開學簡易當上學生會長後,更是處處要和陌琰比個高下。
大二時,陌琰是一舉坐上團支書的位置,而簡易雖競聘學生會長,卻只當上副會長。後來連着幾場活動,讓簡易牢牢記住了有一面之緣的陌琰,那個外表斯文卻做事雷厲的男人。有幾次是聯合活動,不服輸的簡易和陌琰較着勁,絞盡腦汁想出的方案一個又一個,陌琰當然不會示弱,最後的結果就是每次的活動都造成轟動的效果。簡易雖不甘,但也樂見,而陌琰每次則都是淡淡地說:“效果不錯。”
籃球場上狹路相逢當然也不是第一次。兩人從比賽一開始就對峙,因為熟悉彼此的路數,所以更不容易攻克對方。其他人看到較勁的兩個人都急死了,這個時候拿分最重要,可那兩個人卻死死咬着對方,讓別人也湊不上去。就在簡易終于一個假動作越過陌琰的空檔,對方看到有機會,快速沖過來揮手就拍,但方向和力度顯然都沒掌握好,一掌拍在簡易手腕,肩膀更是重重地撞上簡易,直接把簡易撞出去好幾米。
簡易只覺得身體突然飛起,然後右肩着地,“咔噠”一聲,然後整個人又滑出去好幾米,腦子瞬間懵了,只有兩個字:完了!
然後哨聲、尖叫聲、跑步聲,各種聲音吵成一團,吵得簡易直暈乎,就在簡易痛得真要暈過去時一個強而有力的手臂扶起了他,簡易擡起頭看是誰,白花花的日頭下,汗水又粘了眼睛,他看得不真切,可他卻又分明看清了,那個繃着一張臉的不是陌琰又是誰。
趕緊送到距離學校不遠的附醫,卻遇上個蹩腳醫生,不知他是實習的呢還是沒當簡易的傷一回事,只是脫臼的右肩被他折騰得更慘。看簡易臉色更加慘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腦門湧出,雙眼緊閉,如羽扇般的睫毛顫抖不止,早沒有血色的下唇好似再一使勁就會被咬破,陌琰冷着臉一把揮開醫生,拿過毛巾讓簡易咬住,輕輕說了句忍住,然後手就撫上簡易的右肩。手起刀落,又是“咔噠”兩聲,那一下痛得簡易差點直接暈厥,但好在痛感在漸漸減弱。感覺到有人在扯他嘴裏的毛巾,簡易才慢慢地睜開眼。
“沒事了。”入眼的是陌琰同樣汗涔涔的臉,帶着安撫人心的笑看着他。
簡易放松下來,松開嘴,讓陌琰抽走毛巾,想勾動嘴角卻一點也使不上力,虛弱地說:“附醫就該請你這樣的醫生,你畢業就來附醫工作好了。”
陌琰一愣,雙眼一直留在簡易臉上,可簡易早已累極地閉上了眼,整個人靠在陌琰身上,任那蹩腳醫生在他右肩包紮來包紮去。
“好啊。”過了一會兒,陌琰輕輕地吐出這兩個字。
陌琰轉回頭,說:“我說過的話不會忘。”看向簡易的右肩,問:“肩膀還好嗎?”
簡易會意,動動肩膀,笑着說:“不是早就好了嘛。”正說着,開始上菜了。簡易邊招呼陌琰動筷邊說,“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肩膀受過傷,所以才寫不出像你一樣好看的字。”
陌琰睨了他一眼,不客氣地說:“我記得你在受傷前字就一般吧。”
“切,附和一下會死啊。”簡易也不客氣,兩人好似又回到了以前。簡易知道自己在大學裏,對陌琰的感情一直都挺複雜的,初見留心,後來是抱着“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态和他競争,再後來又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最後他……簡易不敢再想下去。陌琰回來并沒有說什麽,這樣就好了吧。
“對了,我送你的那支圓珠筆,好用嗎?”陌琰狀似無意地問起。
簡易夾菜的動作一頓,他沒反應過來陌琰話題怎麽轉到筆去了,心裏邊想着這家夥也太記挂他送的筆了吧,邊點頭。
“換過筆芯了?”
簡易還是點頭,奇怪地反問:“我記得你之前郵件問過我了呀。”
陌琰不吭聲,埋頭吃菜。
簡易納悶,突然覺得周遭的溫度好像一下冷了好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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