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筆不見了

簡易吃得呼嚕嚕響，餓得好像八輩子沒吃飯了一樣。在他伸手要拿第三只綠豆糕時，碟子被移開了，簡易的爪子撲了個空。簡易嚼着金針菇哀怨地看着陌琰，陌琰眼裏帶着笑意，說：“吃太多綠豆糕容易積食，把粥喝完就好。”

“我還想吃。”

“再不到三個小時就要吃晚飯了。”陌琰不容拒絕地将碟子直接端走。看着陌琰起身往廚房走的身影，簡易沒忍住，微微揚着聲音問：“陌琰，今天之前你是心情不好吧？”

開冰箱的動作一頓，但也只是一瞬，陌琰放好小碟子，走回來重新坐下。看着皺着眉盯着他的簡易，忍不住擡起手要撫上簡易的臉，可在簡易越瞪越圓的烏黑晶亮的眼睛下，陌琰的手又生生地停在半空中，輕輕嘆了口氣，說：“不關你的事。”

陌琰只是在陳述他的心情不好不關簡易的事情這個事實，可在簡易聽來，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而是自己關心、緊張陌琰，陌琰卻不稀罕他的關心，甚至撇清關系。也許是因為酒勁還沒過，也許是受做的夢影響，也許是下午的陽光太好太容易引發人悲怮的情緒，總之，簡易沒忍住，眼裏漸漸浮起霧氣。

看到突然間濕了眼的簡易，陌琰有點慌了，問：“怎麽了？”

“沒事。”簡易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趕緊低下頭，埋頭喝粥，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滾出來的水珠使勁眨回去。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情緒不好，不是因為你的原因。”聽着簡易悶悶的聲音，陌琰覺得他可能誤會了，立即出聲解釋。

他本來就是個話不多的人，許多事又喜歡埋在心裏。這幾天一直都是他陷入自我糾結中，無端波及到簡易。幾次試探都讓他灰了心，他很想直接說出來，可是，又不敢貿貿然吓到簡易。就在昨天和楊粼一起吃飯的時候，陌琰的危機感才爆棚，他知道自己再遲疑，簡易就可能會是別人的了。

簡易眼角上挑，眼睛還是濕漉漉地，看着陌琰。

陌琰輕咳了聲，摸了摸鼻子說：“我為我糟糕的心情影響到你道歉，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氣，你不用介懷。”

“為什麽生自己的氣？”簡易看到陌琰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圓潤的耳垂泛出反常的紅色。簡易确定，陌琰是在害羞。雖然他的臉上還是一派雲淡風輕，可摸鼻子，紅耳朵，這些小動作小細節，一點都沒變。

陌琰轉過臉面對簡易，鏡片後那雙墨黑的瞳眸專注地看着他，眼裏流光溢彩，深邃莫測，好似暗含着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簡易掉進那雙漆黑的眼裏，迷迷瞪瞪，移不開視線，耳邊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噗通噗通”的聲音。

陌琰會說什麽？會是自己心裏要的那些話嗎？難道那個夢，是個吉兆？簡易胡思亂想着。

看着欲言又止的陌琰，簡易急得手心都泛出汗來。然後，終于聽到聲音……卻是陌琰的手機聲。吊着簡易的那口氣立馬從他口中飄出，簡易感覺自己就要癱倒椅子上。

陌琰很快結束了通話，然後對簡易說：“等下我還要趕回醫院，接下來幾天我要出差去北京，有個研讨會。我回來的那個周六，你空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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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琰也覺得很可惜，剛剛他的話就要出口，卻被打斷。如果簡易能早半個小時醒過來，他也許該說的都說了。

簡易瞬間垮下了臉，憤憤地用勺子戳着碗，斜睨了陌琰一眼：“你今天要上班怎麽在家呆着？”語氣說不上好。

“今天上午有班，因為要商量研讨會的事，所以下午得再回醫院一趟。”陌琰說得也有點無奈。

會議是下午三點半，如果不是擔心家裏宿醉的簡易，陌琰中午是不會回來的，在簡易醒之前，醫院已經給了他兩個電話。

“什麽時候去北京啊？”簡易都沒發現，自己問出的語氣就像老婆質問老公一樣。

陌琰聽得不禁勾起嘴角：“明天。”

“靠，明天就走，你今天才和我說！”簡易一下沒控制住，等看到驚愕的陌琰，才發覺自己又失态了。

陌琰怔了下，說：“我也是上午才接到通知臨時頂替一個同事去的，一星期就回來。”

簡易真想直接把自己的頭埋進粥裏，但嘴裏還是不甘示弱地嘀咕：“誰管你什麽時候回來。”

陌琰的臉上又忍不住浮上笑容，這樣一目了然的簡易，他之前怎麽就會看不到他的心意，還一味地以為簡易已經忘了。陌琰終于還是把自己溫熱的手掌落在簡易柔軟的腦袋上，說：“乖乖的，等我回來。”

秒殺，簡易立馬被治愈了。

簡易微微轉動腦袋，眨巴着眼支支吾吾地問陌琰：“昨晚我喝醉了，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兒吧？”

“你不記得了？”陌琰挑着眉問。

簡易想了想，然後搖了搖腦袋，說：“記不大清。”

陌琰眼含笑意，嘴角勾起，清冷的聲音帶着戲谑：“沒做什麽，就是說了些話。等我回來後再告訴你。”說着，還促狹地朝簡易眨了下眼。

簡易不争氣地紅了臉。

陌琰剛離開一天，簡易卻覺得有一年那麽難熬。晚上回來，看着黑黝黝、空蕩蕩的房間，簡易覺得自己的心也是黑黝黝、空蕩蕩的。他都有點想不起來，在陌琰回國前的那兩年，每一天他是怎麽過的，每天下班回來他都做些什麽。

陌琰不在的這第一個晚上，簡易失眠了，然後鬼使神差地走進陌琰的房間，蜷在陌琰的床上，鼻尖嗅到的都是陌琰的味道。簡易把自己深深地裹在被子裏，就好像陌琰緊緊抱着他似的。

接下來的周末，簡易不敢呆在家裏，組織了部門員工去鄰郊玩鬧了兩天。周日回到家，家裏一片漆黑，讓簡易覺得好像掉進了黑洞裏。不想開燈，摸黑回到房間，疲倦地把自己甩在床上，探手就往床頭摸。

把那個舊色舊色的盒子放在手心細細地撫摸了一遍，然後慢慢打開盒子。盒子剛開了點縫隙，簡易就從床上彈了起來。

空了！盒子空了！

簡易跳下床，掀被翻枕頭，拉抽屜搗櫃子，沒有，都沒有！

簡易傻傻地靠着床沿滑坐到地上，盒子裏的筆，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