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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拓笑道:“聽說你最近在拍一部新電影,能給我們講講嗎?”

“當然可以,這部電影講得是一個在文|革時期,女知青的故事,算是個喜劇片兒吧,總之我覺得挺逗的。”

“聽說穆娟也有特別客串?”

我點了個頭,“是,演了個村幹部,很逗趣。”

拓拓笑了一聲,“你們這部電影的宣傳很有意思,好像大多都是在微博上宣傳,好多人轉發來着,前兩天我看見謝平之好像也轉了一條……”

來之前,我早已料到會有此話題,于是淡定地答道:“是,他挺助人為樂的。”

拓拓笑着朝我瞪了瞪眼睛,“你和謝平之以前合作過幾次吧?”

“嗯,他幫我錄過歌,在陳杞和林樹華的劇組裏都合作過。”

“他為人好相處嗎?”

“湊和兒吧。”

拓拓又笑了一聲,轉了話頭,“好,接下來為觀衆朋友們播放第一支歌曲,來自xxx的歌,外星人。”

音樂聲響起來了,我松了一口氣。

歌曲播放了五分鐘,然後就是聽衆互動環節,打電話來的第一位聽衆叫做意米,聽名字就能猜到,純屬米易假扮的托兒。

我倆提前是對過詞兒的,所以進行得分外順利。他以我得獎了為切入話題,先表揚了我一分鐘,接着轉入對電影的期待,又講了一分鐘,我其間半是謙虛半是推銷得講了一分鐘。

第一通電話順利結束了。

再次插播歌曲之後,卻遲遲等不來第二通聽衆熱線,足足空場了約有二十秒,場面頓時有些尴尬,拓拓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說點什麽,觀衆熱線就切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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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這一聲“喂”登時驚得我虎軀一震。

拓拓皺了一下眉頭,低頭想了一瞬,只說:“這位聽衆朋友的聲音真是挺好聽的,好像在哪裏聽過,請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覺得我的心跳都跳快了兩拍,唯恐謝平之在這裏透露真身。

他卻只說:“我挺愛助人為樂的,就叫雷鋒吧。”

原來他一直在聽節目……而一旁的拓拓卻沒有把他這一句“助人為樂”和我那一句“助人為樂”聯系在一起,她只是幹笑了兩聲,問:“那這位雷鋒聽衆,你有什麽話想跟蔡尋芳說嗎?”

那邊靜默了三秒,才說:“也沒什麽特別想說的,就提前預祝你電影成功。”

我湊到話筒前面,答了一聲:“謝謝你啊。”

謝平之就笑了一聲。

拓拓卻突然“啊”地叫了一聲,“我終于知道你的聲音為什麽耳熟了,這位聽衆朋友,你的聲音很像謝平之啊……”

我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那邊又笑了一聲,答了一句:“謝謝。”就适時地把電話挂了。

拓拓立刻轉過頭來,以一種驚訝猶帶問詢的眼神看我,我擺了個光明正大的表情,聳了聳肩,以作回應。

緊接着電話就開始響個不停,聽衆朋友們一個接一個地問。

“剛才那是謝平之嗎?”

“真的是謝平之嗎?”

“聲音好像哦……”

“果然是謝平之吧……”

“難道你就是他傳說中的女朋友……”

我便答,“真的只是聲音像而已吧……”可是他們仍舊不依不饒地追問,我就只能順着打哈哈,拓拓就看準時機地插播歌曲。

二十分鐘一到,聽衆熱線終于被掐斷了,我向拓拓道了謝,飛也似地離開了電臺。坐在保姆車裏等我的米易在接電話,模樣很無奈,“我都說了,無可奉告,不要再打電話來了。”

他剛一挂電話,下一秒電話便又神經質地響了起來,他顧不上和我說話,只比了個手勢示意司機開車。

往經濟公司去的路上,米易接了不下二十個電話,有的電話他語氣好點兒,說“那是沒有的事兒,純粹捕風捉影,子虛烏有。”有的電話,他就重複那麽一句“無可奉告。”

我坐在後排,心裏十分清楚電話大概都是打來詢問謝平之和我的事情。自從上次頒獎禮以後,我們就一直沒有見過,也沒有就到底公開不公開的問題讨論過,可是我的立場,相信謝平之也是了解的,我是不想公開的。

到了經濟公司樓下,米易索性關了機,然後一臉無奈地把我望着,“芳芳,現在怎麽辦?我覺得事情兜不住了,要不你先和經濟公司報備一下,就公開承認了吧。”

我搖了搖頭,“你先讓我考慮考慮,好麽?”

米易也不再說話了。

今天我們到經濟公司的主要目的就是争取一個化妝品廣告的代言。這個化妝品的名字叫做enchanted,是個法國大公司旗下的品牌,在法國算不上一線,但是到了內地,搖身一變成了國際大牌,口碑尚算不錯。因而,這一次他們公司在亞太區的宣傳策略是要把品牌打造成一線中的一線,所以廣告經費很足,并且計劃邀請明星作代言。綜合考量了許多因素,公司決定甄選模特出身的演員去試鏡。

所以,米易帶着我也去了。

我本身很想拿到這個代言,高昂的報酬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因為眼下我迫切地想提高知名度,不求短時日之間能與謝平之旗鼓相當,但求比現在更強。

這一次試鏡我比任何一次都要賣力,配合化妝品的宣傳策略,表情能有多冷豔就擺多冷豔,連口水都沒顧上喝,試鏡一共進行了三輪,從上妝效果,到平面拍攝,再到動态演繹。每一環我都盡量做到毫無差錯。

臨近日暮的時候,試鏡才算終于結束了,我是最後一個試完的,實在累得慌,就去了化妝室一面卸妝一面休息。

剛把假睫毛從眼皮上扒拉下來,就聽到一牆之隔的會議間傳來甕聲甕氣的說話聲。

一個人問:“覺得怎麽樣?”

一個人答:“素質倒還不錯,可惜人不怎麽紅,上頭說了,人越紅越好。”

我不知道他們是在說誰,不過我立刻凝神靜氣地細細聽着。

“你聯系穆娟了嗎?她經紀人怎麽說?”

“沒戲,她已經代言了另一家化妝品,合同是不允許的。不過,我在跟于晴的經紀人接觸,她雖然長相不算特別合适,但是氣質好,人也紅。”

“那行,要是她答應了,這事兒就算成了。”

然後,響起了關門的聲音,我估摸着兩個人應該是走了。

我累得攤在了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扒拉着另一邊的假睫毛,頓覺這一切都是無用功,實在是無趣。

第二天,幾個八卦雜志紛紛刊登了謝平之“聲援”女友蔡尋芳的新聞。可是一切無憑無據,僅有一段很像的聲音,加之當事人都沒有回應,群衆接受度不算高。當天下去,便有好幾個人在網上聲明,“聲音很像謝平之的人是我。”更有甚者還上傳了那麽一段模仿謝平之說話的音頻。

這樁小事件算是就此揭過去了,而我照例跟着米易,帶着幾個青蔥少年,投入了與各大院線買片負責人的飯局之中。雖然在微博網絡和電臺宣傳可以提高電影知名度,可落到實際上,還得有人買才行。

我因此才算是體會到做銷售的難處,從前無論是在陳杞劇組也好,還是在林樹華的劇組也好,根本不愁賣片兒這回事,眼下因為電影是小制作,導演是學生,班底除了客串的穆娟和略略有點兒名氣的我,也都是學生,所以要賣片兒比賣保險還略有難度。

飯局上談買賣得落到“能喝”二字上,因為有了上次喝酒的經驗,這次我沒敢喝得太實誠,全靠幾個青蔥少年卷起袖子,在酒桌上抛頭顱灑熱血,我在一旁虛與委蛇地做推銷。但那些個買片人個個是人精,不好說服,有的趁機吃你兩塊豆腐,簡直在所難免,還有的精打細算,就着抽成的百分比跟你死磕,數目精确到小數點後兩位。

整整兩個星期周旋于各個飯局,我既要保住清白又要掌握數學|運算,還要順道溜須拍馬,實在是身心俱疲。不過在這“身心俱疲”的背後,我卻有一種奇妙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第三個星期,我們終于簽下了第一家院線,規模不算特別大,旗下總共有兩間影院,但是在城裏的地段都不錯,因此,我們還是頗為滿意的。

這一天晚上回到家以後,謝平之打來了電話。

我因為在飯局上喝了酒,頭還很暈,只能在這邊有一聲沒一聲地“嗯嗯”敷衍着,他倒是也不介意,末了,說:“明天我會回來一趟,帶你去看個長輩吧。”

我于是又“嗯”了一聲。

第二天午後,我們約在城外的一家茶社彙合,雖然地兒挺偏僻的,我還是找了戴了黑框眼鏡,好歹喬裝了一下。

茶社建在一處四合院裏,外面種了好些樹,将其遮得密不透風,門臉兒隐在兩個樹幹之間,虛掩着。

我推開門進去的時候,謝平之已經到了,坐在院子裏的一棵槐樹下面,對面坐了一個挺有氣質的中年女人,穿着格子襯衣,領口系了一條絲巾,看上去很知性,桌上擺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具,雅致又複古。

謝平之轉頭看見了我,沖我招了招手,我趕緊快步走過去,坐了下來。

他介紹說,“這是歐老師,這是蔡尋芳。”

忽然之間,我就想起了那一封陌生女人的來信,落款就是個“歐”字。

我伸手同她握了一下,她面帶微笑地打量了我一會兒,面目很是和善慈祥。謝平之動手給我倒了一杯茶,就繼續跟歐老師聊天了。

我品着茶,聽二人說話。茶是好茶,甘醇清香,二人說的是往事。原來這個歐老師是謝平之從前在孤兒院裏的老師,後來他被領養以後,歐老師也旅居國外,兩人常有書信來往,這一次歐老師回國一趟,就提前寫信告訴了他,兩人這才又見上了一面。

歐老師說了謝平之很多小時候的事,“他那會兒性格挺安靜的,不怎麽說話,有點兒自閉,也不大和其他人玩兒……”

我心想,原來你從少就這麽高冷啊……

歐老師說着,回身在包裏摸索了一番,問我說:“對了,我帶了一張他小時候的照片,你要看嗎?”

我連忙點頭,“看,怎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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