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019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程昙的飛機晚點了, 最後是零點多才到的。

江輕輕和程昱就在出口附近等待。

程昱牽着江輕輕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口袋裏。

他似乎特別喜歡将她的手塞到他的口袋，就像某種孩童時期的特殊情結, 覺得放進口袋裏了, 就是自己的所有物了。

而當程昙出現在視線中後, 程昱不自覺捏了下江輕輕的手，下意識地護在她身前。

然而江輕輕反應慢了半拍, 直到程昙已經站到面前, 才将她認出來。

因為程昙帶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稍顯疲憊的模樣。

她目光淡淡地瞥了眼程昱的口袋, 口罩後面冒出悶悶的一聲輕嗤。

這一聲, 就像某種信號，程昱整個人都站得更直了，他又往江輕輕身前挪了挪, 朝着程昙喊一聲：“姐。”

江輕輕莫名感到一股壓力, 咽了咽喉嚨，也跟着喊了聲“姐”。

她突然想起來，在處理婆媳關系的時候吧，丈夫真不能完全向着媳婦兒，否則婆婆得吃醋。

她感覺現在的程昙，可能就和一些婆婆的心态一樣，會對程昱維護她的舉動感到不滿。

然而程昙只是淡淡地掃過這小倆口, 她也沒多說什麽, 簡單直接的語言，用的是不容置疑的語氣：“我今天去你們那兒住。”

然後回家的這一路，她一句話也不說, 無形中就營造出一種極具壓迫感的氛圍。

傻子程昱的睡眠質量也和小孩差不多，平時晚上十點就已經困得不行了，今天熬到了零點多。

坐車上時，他就一個勁地憋着困意，哈欠都不敢打，憋得一雙黑眸水潤晶瑩，無辜得像誰欺負了他似的。

等到了家，程昙口罩也沒摘下，她看着程昱，聲音透過口罩悶悶的：“你先去睡覺。”

然而程昱還沒松江輕輕的手，他看了眼姐姐，又看了眼老婆，沒忘了自己對老婆的承諾。

“不，我一點都不困。”說這話時，眼淚都快出來了。

程昙冷了他一眼，聲音趨于威脅：“管你困不困，我讓你去睡覺！”

這嚴厲的語氣，江輕輕都吓了一下，心裏倒是有點能理解，程昱為什麽這麽乖了，看來也是被逼的……

傻子程昱顯然是有點怕這個嚴厲的姐姐，他眨巴眨巴眼，委委屈屈的樣子。

末了，拉着江輕輕的手，朝姐姐梗着脖子：“我要老婆和我一起睡覺。”

江輕輕明顯看到，程昙眉心跳了一下，像在極力忍耐什麽。

她可沒想弄得姐弟反目，再者實際也不需要程昱保護。

江輕輕猶豫了一下，她另一只沒有被程昱握住的手去安撫他的手背：“你去睡覺，我和姐姐聊一些女生之間的話題。”

然而傻子程昱自以為自己很聰明，而老婆是小笨蛋，他小聲提醒她：“姐姐才不是想和你聊女生的話題，她可能會吓唬你，擰你耳朵，體罰你……”

他這個“可能”，說得煞有介事，直接就讓江輕輕腦海裏浮現出幼年程昱被程昙收拾時的模樣。

她噗嗤一聲笑開了，好聲好氣地哄：“沒關系，犯了錯就是要受罰的，我不怕。”

程昱有點被說服，但猶猶豫豫還是看向姐姐：“我可以替老婆受……”

然而他話沒說完。

程昙亂跳的眉心上終于爆發出火氣，她竟然直接就擰着程昱的耳朵，拎着他往他的房間去，威脅的聲音，一字一頓：“滾、去、睡、覺！”

人扔進房間後，接着是“砰”的一聲巨響，程昙連關門都特別粗暴。

江輕輕咽了咽喉嚨，腦海裏突然又浮現起女配的童年陰影，江輕鴻會将她鎖在衣櫃裏。

她的臉上劃過一絲僵硬，然而程昙再看向她時，暴躁的情緒一點都看不着了，只剩下冷淡、命令：“你跟我來。”

江輕輕跟着去了書房。

程昙坐在辦公桌前，她這時候才将口罩摘下，随意地往桌上一扔，整個人姿态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這場景，莫名地讓江輕輕想起不久之前，她和楊貝妮。

她有點緊張，稍稍屏住呼吸，等待女霸總發落。

然而程昙像是故意折磨她似的，半天沒開口。

等了有好幾分鐘，讓大氣都不敢喘的江輕輕感覺自己快窒息而亡的時候，這位霸氣的姐姐才終于淡着聲音開口：

“你知道我為什麽回來吧？”

江輕輕重重地吐了口氣：“嗯。”

程昙随意地點點頭，她的手指在辦公桌上輕點着，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好半晌，她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在飛機上的時候，想好了見你之後的開場白，結果見到之後，發現用不了。”

江輕輕：“……”所以大佬您沉默那麽半天害我那麽緊張就是因為這事嗎QAQ

“我原本的開場白大概是這樣——”

程昙依舊唇邊帶笑，故意掐着嗓子裝出一副惡毒的語調：“不要以為阿昱變傻了，你就可以利用他。”

“或者是這樣——”程昙又舉了另外一例，“像你這種女人，我家阿昱就算變傻了，也不會受你蠱惑！”

她學得還挺有那種小說裏看不上女主的惡婆婆的感覺，江輕輕心裏失笑，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她知道程昙在表達什麽。

她在意外，意外弟弟居然這麽快都開始維護惡毒女配了。

而這一點，其實江輕輕也挺意外的。

程昙盯着江輕輕看了許久，再開口時，漫不經心的：“你就沒什麽想主動和我說的嗎？”

江輕輕想了想，也對。

于是她将自己給了伍輝一筆錢，讓伍輝給程昱的車動手腳的事說了出來。

她當然知道，這事程昙已經知道了，但她該有的态度還是要有。

自首之後，江輕輕又相當誠懇地道了聲：“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有錯。等程昱恢複正常，我也會向他道歉，征求他的原諒。”

程昙始終是神情淡淡，姿态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她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江輕輕的眼睛。

她聽着她的自首和道歉，但好像又沒在聽。

好半晌，她輕笑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麽早知道這些，卻沒有處理你嗎？”

江輕輕想了想，認真分析：“大概，在你心裏，我是那種永遠也翻不起什麽風浪，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你的不處理，其實是一種無視。”

程昙面色平靜地點頭。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這樣的江輕輕，她心裏有多意外。

她先前還納悶，弟弟雖然腦子變傻了，但他對感情很敏感的，誰對他是真心還是敷衍，他都能有所感覺。

這樣的他，怎麽可能會維護一個敵視他的江輕輕？

然而見了這樣的江輕輕，程昙發現，自己真正納悶的，是江輕輕怎的變化如此之大。

不過，程昙到底也沒問。

她又笑了聲，意味深長道：“确實，我之前是沒把你放心上。實際上，阿昱的性格和我很像。”

“如果你對他而言，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甚至有可能，看在我們母親對你的喜歡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你給他的車動手腳這件事。”

“但如果他真的在意你了，那麽，他越在意，就會越計較，越無法原諒。”

她是站在程昱的角度，證明江輕輕走了一步錯棋。

如果她是抱着趁着程昱變傻來和他拉近關系，将來再求得他原諒的話，那只能是适得其反。

本來可以不計較的。

但如果他真的在乎她，反而就會和她計較，不輕易放過。

然而，江輕輕對這些未來的預測，并沒大多感觸。

她一心是想回去的，所以未來的那些，其實是由女配去承受。

她不禁又想起小說裏女配的結局。

當程昱和另外兩位大佬，一起逼着江輕輕上那輛車的時候，他是有一點在意女配的嗎？還是僅僅配合另外兩人？

最後女配死在他們聯手逼她上的那輛車上，程昱會有一絲絲後悔嗎？

可惜小說裏，對于女配的死，作者沒有寫任何人的內心想法。

就好像只是一片綠葉落下，很輕很輕，微不足道。

江輕輕嘆了口氣，她認真地看向程昙：“他對在意的人會計較的前提是，他在意的人，也在意他。”

她不在意程昱，也不在意他将來會怎樣和她計較，她無所畏懼。

這話說的，程昙也稍稍怔愣了一下。随後不自覺皺起了眉頭：“我不喜歡你這不在意的态度。”

江輕輕微微抿唇，沉默不語。

程昙眉梢蹙得更緊：“如果你能拿真心對阿昱好，我甚至可以對你犯下的錯既往不咎。”

江輕輕點頭：“謝謝姐。我對程昱是真心的，但僅限于這個智商退化的程昱。”

末了，她又補充一句：“至于正常的程昱，我沒辦法拿出真心，而就算拿出來，他可能也并不稀罕。”

她聲音輕緩，眼裏是滿滿的理智。

程昙稍稍有些詫異，她沒想到，江輕輕将傻子程昱和正常的程昱分得那麽清楚。

然而，人終究是感性的。

真到了将來，她真能将同一個人的兩種狀态，分得清清楚楚嗎？

程昙嘆了口氣，替弟弟的未來操心，又有點好奇，将來的江輕輕，到底是會以怎樣的狀态面對正常的程昱。

然而江輕輕自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在她看來，自己一定能在程昱恢複正常之前，找到穿回去的辦法。

正常的程昱，她以前沒接觸過，以後也不會有任何接觸的。

兩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話題，程昙發現江輕輕是真的變了，對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對她知道程昱變傻這件事，也不再有太多擔憂了。

甚至可以說是松了口氣，可以有一個知道弟弟狀況的成年人，護在他身邊。

等交談結束，江輕輕打開書房的門時，發現程昱竟然就坐在門口睡着了！

這門一開，他靠在門上的上半身就直接往下一倒！

眼看着那腦袋要砸在地板上，江輕輕趕緊将自己的拖鞋挪過去，讓他枕在了自己的腳上。

然而程昙見了這一幕，直接一腳踹到程昱腿上。

程昱一個驚醒，一眼看到老婆，猛地站起來拉着她問：“老婆沒事吧？我看看，耳朵沒紅……”

正說着，他感覺自己的耳朵一痛，又被姐姐揪住了！

程昙像個惡魔，揪着程昱的耳朵冷冷地笑：“呵，想替你老婆受罰是吧？今天晚上，頂一盆水到頭頂，一晚上不準睡覺！”

江輕輕就看着那麽高大的男人被揪住耳朵，卻連掙紮反抗都不敢有。

她沒忍住小聲問程昙：“那個，程昱長大後，姐姐你也會這麽對他嗎？”

程昙笑得有點壞，小聲道：“這不是趁他變傻了嗎？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輕輕看向傻子程昱的眼神，瞬間充滿了同情。

然而這還沒完。

等她和程昱一起回房睡覺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程昙！

只見程昱還真的就從浴室弄了個裝水的水盆，頂在頭上，然後他靠牆罰站！

那一臉乖巧而又認真固執的樣子，簡直了！

江輕輕也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圍觀了兩分鐘，拍照留念了一下。

然後才好勸歹勸地勸了近五六分鐘，才讓他相信，姐姐不是真的要罰她，他也不用替她受罰……

程昙回國後也不全是為了江輕輕的事，她接下來幾天都在處理公司的事。

而江輕輕與她也再沒多少交集了。

江輕輕在忙大師的事兒，通過徐導的介紹，兩人在周六晚上，約在了一家茶館見面。

不同于上次去山上看流星雨，江輕輕這次穿着打扮都挺正式，給足了大師禮儀上的尊重。

然而，她又沒有注意到。

這一次，在她身後，又跟了那條“日常捉奸”的“小尾巴”。

大師訂的是茶館的包廂。

江輕輕走進去時，就看到有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袍，站在袅袅蒸騰的白色熱氣之後，還真有那麽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這人只在聽到敲門聲時，道了聲請進。

而江輕輕進來後，他卻專注在眼下烹煮的茶上，連頭都沒擡一下。

不自覺地，江輕輕凜了凜心神，朝着那中年男子客客氣氣道了聲：“大師好，我是江輕輕。”

然而這位大師依舊沒有擡頭，沒有搭理她。

江輕輕走過去，也沒敢坐，有些拘謹地站着。

她不懂茶，但感覺大師煮出來的味道很好聞，微澀微苦的味道，很輕很淡。

等了有五六分鐘左右，那大師才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聲音透過袅袅蒸汽，不鹹不淡：“你早到了五分三十四秒。”

“……”江輕輕驚了個呆！

她掏出手機一看，嘿，還真是！

是不是五分三十四秒不知道，畢竟她進門時沒看時間。

但大師說這句話的時間，正正好是七點整！他們約好的時間！

而江輕輕很确定，大師再說這話之前，根本沒看時間！

所以，這難道，真的就是小說中寫過的那位大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