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林蘇瓷是不是宴柏深最值錢的,他不知道,但他能夠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是最能花錢的。
練氣一階他才突破沒有多久,宴柏深與輕缶檢查了他身體,決定準許他的破境,短短時間,之前宴柏深去給他買的一大堆東西,有一小堆都用不上了。
林蘇瓷反省了下自己,為了防止浪費這些自己都還沒有怎麽碰過的法器,虛心求教是不是再壓一段時間,等他玩夠了這些法器再說?
宴柏深的回答是直接把人揪着衣領送進靈氣充沛的寒潭,強行讓他進入閉關狀态。
林蘇瓷倒也不浪費,老老實實閉關沖破。
他沒有體會過別人是如何修行的,只知道他自己,對靈氣的溝通可以說如魚得水,沉下心按照标準的修行方式,體外的靈氣瘋狂被他湧入,凝結沉澱丹田,一遍又一遍沖刷着他的骨髓血脈。
此次破境沖階,林蘇瓷感覺比起之前,身體的難受程度提高了。在他運轉靈氣沖擊之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撕裂感包裹着他,從頭皮到腳尖,渾身的血肉都有種被腫脹着要裂開的疼痛。
疼啊……
林蘇瓷意識飄忽,身體傳達給他的接連變化的感受,最終籠罩他占據全部的,只有疼痛。
沖階之時他沒有任何可以回避的可能,被疼痛沖擊的他額頭滾落着豆大的汗滴,失了血『色』,卻無法動彈,只能硬生生咬着牙,強忍下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林蘇瓷不知道硬捱了多久,等他身體忽地被一股輕盈而舒适的靈氣包裹,渾身疼痛一洗而空。
與此同時,林蘇瓷渾身流淌過一股溫柔的靈氣,順着之前渾身撕裂的血脈,緩緩覆蓋。
早早隔絕了聽感的林蘇瓷,意識恍惚了許久,耳邊隐隐約約着寒潭外小流瀑布的湍湍聲,由遠及近,由淺入深。
半響,他慢慢睜開眼。
凝結成珠的水滴挂在他纖長的睫『毛』,擡眸顫動的那一霎,水滴啪嗒滾落,掉在他腮上,順着他的輪廓,彙聚在他下巴,被泛着光的寒潭返照,晶瑩剔透。
林蘇瓷眨了眨眼,身體的疼痛仿佛只是一場恍然大夢,骨骼血肉裏依稀殘存那種感覺,而等他運氣之時,渾身只有說不出的舒暢與通順,比之以往,還要來的貼合。
他起身,煙紫『色』的衣衫緊緊貼着他身體,沉重的水漬帶來的沉甸甸分量,讓他起身的剎那腰都打了顫。
眼前寒潭逐漸清晰,一圈圈『蕩』開的波紋還帶着袅袅寒霧,林蘇瓷目光掃過去,清晰的從其中捕捉到了流動的靈氣。
林蘇瓷甩起袖子,提着衣擺蹦蹦跳跳從寒潭之中跳上岸。
岸邊放着一個小竹籃,裏頭有還冒着熱氣的魚肉粥。
林蘇瓷經歷過一次餓到胃疼,這次學乖了,早早吃了辟谷丹,避免了上回的尴尬。
他一盤腿坐在那兒,舀着魚粥噗嚕噗嚕一口氣,胃裏頭暖熱了起來,整個人猶如冰窟裏撈出來的寒意也随之驅散了些。
林蘇瓷嫌棄衣裳太重,脫了『揉』成一條綁在腰上,身上的白『色』單衣濕漉漉,半透明似的貼着他身體,勾勒出少年單薄的輪廓。
許是浸了水,衣裳有些小了,林蘇瓷別扭地轉了轉脖子,伸手把濕漉漉的領口拉開了些,擡動手臂時,生澀地運轉不開。
林蘇瓷啧了一聲,不管這麽多了,拎起小竹籃攀登上崖。
洞府裏這會兒空無一人,宴柏深并不在。
林蘇瓷把身上那身濕漉漉的衣裳扒掉,白『色』的衣裳落地,林蘇瓷一低頭,看見了一層偏黑『色』的污垢。
他的目光有些呆滞。
好髒……
林蘇瓷低頭打量了下自己身體,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差點捂上眼睛哀嚎了。
怎麽這麽髒!
作為愛幹淨的人,林蘇瓷每天都會把自己洗的白嫩嫩的,他本就是幼崽的年紀,身體格外稚嫩,皮膚可以說是光滑細膩,吹彈可破。而現在,他肌膚上有一層污垢,遮蓋了他原本的白淨。
林蘇瓷嘴角一抽,撿起地上髒衣服,又選了一身幹淨衣衫,圍着腰悄悄溜到他常常光顧的河邊。
這邊的河水不大,水流清澈,林蘇瓷站在其中,水深剛沒過他大腿。
林蘇瓷一臉嫌棄給自己搓污垢,搓了半天,一點兒也沒有搓下來。
這該不是長他身上了吧?
林蘇瓷用了幾個方式都沒能把這身污垢搓掉,一低頭,清澈的河水中,倒映中的他與之前相差甚遠。
林蘇瓷捂着臉,不忍直視。
林蘇瓷緩了半天,吸了口氣,從岸邊摘下來一張葉子,手指笨拙的折疊成一只鶴,指尖在葉鶴上畫上一道符,而後對着鶴大聲道:“柏深柏深!快來後山河裏救我!來晚了,你的心肝寶貝就要投河自盡了!”
說完這話,林蘇瓷把葉子鶴放出。
搖搖晃晃的葉鶴翅膀呼啦呼啦了幾下,找不準方向似的左右栽。林蘇瓷提着心,念念有詞:“給點面子老兄,快去找我飼主!東南方向東南方向!”
可能是林蘇瓷的念叨起了作用,葉鶴左搖右晃了幾下,慢吞吞『摸』到了方向,緩慢拍打着翅膀,跌跌撞撞朝着東南方向飛去。
等待飼主解救的時間裏,林蘇瓷索『性』蹲在河水中,兩個胳膊随着水波劃來劃去,腳底踩着鵝卵石跟着他的胳膊朝前蹲着走,假裝自己會游泳,一個人玩得起勁。
來回游了兩圈,林蘇瓷大腿根都蹲酸了,終于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宴柏深手中攥着林蘇瓷放出去的葉鶴,一臉淡淡站在遠處看着河水裏撲騰的小貓崽。
“柏深柏深!”林蘇瓷一看見宴柏深,眼睛都亮了,猛地站起身,濺起洶湧水花,擡手朝着宴柏深用力招了招。
宴柏深走近了一看,就知道了小崽子叫他是幹嘛。
“真髒。”
宴柏深打量了林蘇瓷一眼,給了兩個字的評價。
站在湍湍河水中的林蘇瓷『露』出了一個泫然若涕的表情,雙手緊緊抱着肩膀,緩緩蹲了下去,只『露』出肩膀以上。
濕漉漉的發絲貼着他臉頰,少年抽噎了聲,幽幽道:“你也曾将我捧在掌心視若珍寶,卻不想,你如今也會說我髒!”
宴柏深:“……”
演起來的林蘇瓷還即興加戲,拍打着水花,拖長了婉轉尾音:“罷了罷了,你走吧,就讓我這個被肮髒玷污了的人,永遠消失在你面前吧!”
宴柏深板着臉,一撩衣擺踏入河水之中,一把按住林蘇瓷的脖頸。演得聲情并茂的小貓崽手舞足蹈的動作瞬間被定格。
宴柏深淡淡道:“還想不想幹淨了?”
林蘇瓷眨巴着眼:“請柏深大人施以援手,将在下從肮髒的泥潭之中解救出來。”
這只貓胡言『亂』語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宴柏深被迫習慣,眉頭都不皺一下。
只是當他定睛在林蘇瓷身上時,微微遲疑了下:“……你是不是,長大了?”
林蘇瓷聞言,羞羞答答捂着臉:“還沒有呢。”
宴柏深面無表情:“……我說的是你身體。”
林蘇瓷這才慢吞吞反應過來,攤開手左右看了看:“沒有覺着啊。”
“……算了。”
宴柏深決定不和幼崽計較,手指在林蘇瓷眉心一戳,眼前的少年呲溜一下縮成個小『毛』團,跌進他掌心。
小貓崽從來都是幹幹淨淨,細絨『毛』被梳的蓬松整齊,這會兒卻成了髒兮兮的落水貓,蓬松的『毛』浸濕之後緊緊貼着身體,變成了一只細條貓。
因為進階而導致的體內污垢外排,不是林蘇瓷自己能清理掉的。他變成了貓,也心安理得躺在宴柏深的手中,随着對方的要求,擡擡前爪,踢踢後腿。
“柏深柏深。”幼貓的聲音比起之前,稍微長大了些,偏半大孩子,稚嫩中還夾雜着『奶』裏『奶』氣。
“我這次用了多久?”
“七天。”
宴柏深的掌心運着靈氣,所到之處,小貓崽身上的污垢輕易脫落,不多時,小崽子重新變得幹幹淨淨。
林蘇瓷抱着宴柏深的手指自覺地翻了個身,甩着尾巴興致勃勃道:“我現在練氣二階,要不了多久就……”
“是三階。”
宴柏深打斷他,抓着他小爪子,澆着水給他清洗,淡淡道。
“三階?”林蘇瓷微微瞪圓了眼,而後笑彎成一條線,“真是的,一次進階兩階,這讓我怎麽好意思。天賦這麽好,還真是苦惱啊。”
宴柏深瞟了他一眼,放任了小貓崽的自吹自擂。
“洗好了。”
小貓崽巴掌大,宴柏深洗的再細致,也不過一會兒工夫。
他這會兒站在河水之中,水沒過他膝蓋上,銀灰『色』的衣衫吸了水顏『色』暗沉了許多,與上半身形成了鮮明對比。
宴柏深松手放開小貓崽,轉身就要上岸。
林蘇瓷還趴在宴柏深手心裏,翹着尾巴眯眼笑,忽地被松開,四腳騰空撲騰了下,噗地一聲掉進河水裏。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水的林蘇瓷心中一抖,整只貓在被水淹沒的瞬間化為人形,光溜溜的胳膊一把摟住宴柏深,腳下一蹬飛撲而上,兩條大長腿牢牢圈着宴柏深的腰,渾身帶起的水花,濺到宴柏深臉頰。
宴柏深猝不及防之間,懷中多了一個渾身光溜溜的少年,林蘇瓷的動作多快,他未來得及反應,少年已經牢牢纏在了他身上,猶如藤蔓繞枝,幾乎絞住了他的呼吸。
也知道他們之間到底誰受到的驚吓更多一點,林蘇瓷豎成一條線的獸瞳與宴柏深略顯錯愕的瞳四目相對,他嘴一撇,先聲奪人。
“柏深!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太過分了!”
小貓崽豈是能随手扔進河水中的?他就巴掌大,萬一給水沖走了呢?
飼主過分哦!
宴柏深眼角肌肉一抽,雙手尴尬地扶着林蘇瓷赤|『裸』纖細的腰,把他往下來摘。
“你還記不記得我是個幼崽,你這樣粗魯,我受不了的!”
宴柏深随口敷衍:“行,我錯了。”
他全身心都投入到與纏在他身上的少年搏鬥之中,只想着如何把這個粘人貓摘下來,解救他與惶然無措中。
“……哇啊!”
宴柏深猛然順聲回頭,只見身後叢林中一個慌張的藍『色』背影連滾帶爬,還有小藍辨識度很深的心虛聲音遠遠傳來。
“我什麽也沒有看見什麽也沒有聽見!”
宴柏深張了張口,混『亂』中什麽也說不出,眼睜睜看着小藍跌跌撞撞消失:“……”
林蘇瓷透過宴柏深的肩膀,目送了小藍連滾帶爬的離開,擡手摩挲着自己下巴,好奇:“五師兄這是怎麽了?”
宴柏深緩緩回過頭,對上懷中一臉天真,眸中明顯好奇的林蘇瓷視線,他忍耐地閉了閉眸。
“從我身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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