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們做朋友吧(3)

我是喜歡走路的，可以一個人走個沒完沒了。不過，這樣的時候很少有。只有在心情很差的時候才會這樣做，會一直走到心情好為止。

回到這個城市也有些時日了，我都沒有好好地認識一下它。但好像十年裏它也沒怎麽變過。這麽說好像不對，想當年，我才多大啊，七歲，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呢，哪裏記得這個城市的樣子！

在一家糕點店裏坐了一會兒，然後又朝前一直走。不時地看看從我旁邊路過的人臉上的喜怒哀樂，猜想着他們有可能遇到了怎樣的人，發生了怎樣的事。

“魏伫彬。”

聽到有個很好聽的男聲在叫我。擡起頭，發現自己竟然走到學校來了。轉過身，看到蕭明朗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裏有着擔心。

“有什麽事嗎？”

“我看你走了很久，可是你卻沒有發現我一直跟在你後面。你是不是不開心啊？”他那雙黑亮的眼睛裏的擔心又多了幾分。

被他這麽一問，我感覺到累了。靠在牆壁上，我笑着回答他說：“我很好啊！”不知道為什麽，在他面前我好像總是笑着，開心也笑，不開心也笑，弄得我好像成了個賣笑的人。

他依舊看着我，很久後才說：“你的病好了嗎？”

我覺得有些站不住了，于是蹲着，心裏疑惑着為什麽會感覺這麽無力，好像沒有骨頭似的。以前感冒發燒，可是也沒這麽無力啊！

擡頭，蕭明朗轉向一邊的臉有些紅。這個好孩子是不是在想什麽不好的事情啊。我在心裏偷偷地笑。

他轉過臉來發現我正在看他，于是本就紅着的臉更加地紅了。我覺得這非常有意思，一會兒之後才回答：“沒事了，很謝謝你！”

蕭明朗笑了，像個拿了糖的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卻還是沒有露出他的牙齒。我想，他應該被稱為“淑男”，因為他總是笑不露齒。

“你為什麽要一直走啊？”他雖還紅着臉卻大膽的看着我，語氣裏滿是好奇。

我站直身，已經沒有剛才那麽累了。在原地轉了個圈，回答說：“喜歡不可以啊？！”看着他搖手說“不是”的樣子突然就很想捉弄他一下。

勾起一抹壞笑，我走到蕭明朗身邊，對着他的耳朵放低聲音非常認真地問他：“昨天你是抱我到醫務室的還是背的？”

他的臉一下子變得火紅，像一團燃燒着的火焰。低着頭，他小聲地回答我說：“是抱你去的。”

我很難想像那個畫面。雖然他看起來很高，也的确是挺高的，可在我心裏，他給我的感覺一直是個孩子般純真的小男生，所以我無法把他想像成為一個和我一樣大的人。

湊到他耳邊，我輕聲地，但卻異常認真地說：“你知道嗎，我曾經對着星星發過誓，說我要嫁給第一個抱我的人。現在可怎麽辦呀？”說完後滿臉苦惱地看着他。

他的頭低了一點，又低了一點，臉紅得跟什麽似的。我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捂着肚子。但因為還在生着病的緣故，不能盡情地笑。笑完了，我指着蕭明朗滿是疑惑的臉說：“蕭明朗，你還真相信啊！”說完後我又笑，笑得力氣都沒了。

看到我前會兒還笑得只差沒在地上打滾兒，這會兒卻一副病弱的模樣，蕭明朗擔憂地問我：“你沒事吧？”

我擺擺手說：“沒事，笑得太厲害了，所以有些累，休息一會兒就好。”

一會兒之後，我牽起蕭明朗的手說：“我們去學校吧！”不管他同不同意，已拉着他的手跑了起來。返過頭看他，他又紅了臉。

不知道蕭明朗為什麽會那麽容易臉紅，感覺他就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天真、善良、誠實、腼腆。又感覺他像個落入人間的天使。我喜歡這個天使，喜歡看他笑，看他臉紅的樣子，更喜歡“欺負”他。有的時候我會想他在做什麽，會不會每天都過得開心。

在短短的數天內，我對一個男生從最初的讨厭變成了喜歡。可是像蕭明朗這樣的男生，沒有幾個人會不喜歡吧？

∷∷∷∷∷∷∷∷∷∷

我本想在草坪上躺一會兒的。可是因為下了雨的緣故，草地還是濕的。放開蕭明朗的手，我有些可惜地說：“好像不能坐哎，我多想躺在上面啊，真是個不懂得讨好的家夥！”

蕭明朗看着我開心地笑。他的臉還有些紅，問我：“你是不是很喜歡在上面睡覺啊？”

我背着手走了幾步，看了他一眼說：“是啊，可是現在不能睡了！”

我走回他身邊，心裏想着還有什麽好玩的地方。一會兒之後，我拉着他的手說：“走吧，孩子，我們去蕩秋千。”然後看着蕭明朗一臉愕然的表情開心地笑起來。

到了樹林，我跳上一個秋千後對蕭明朗說：“你來推我！”一點兒也沒有病人的模樣。看來這麽些年，我已經習慣了帶病瘋玩。

蕭明朗走過來，用力一推，秋千便蕩向高處。我的心跟着秋千一起忽高忽低，忽上忽下的。我喜歡這種像是在飛翔的感覺。很用力地抓住繩子，我怕自己會掉下去。

歪着頭看蕭明朗。他笑着，好像坐在秋千上的人是他似的。我用左手打了個“停”的手勢，蕭明朗會意，在秋千蕩到最低的時候用力抓住。我擡起頭，天空裏飄着雪一樣白的雲朵，像一顆顆純潔的心。然後看着蕭明朗，我想：他的心也和雲朵一樣白吧！

我從秋千上跳下來，雙手背在身後歪着頭問蕭明朗：“你不玩嗎？”然後不管他答不答應就把他推到我坐的秋千上，雖然有些累，但在我用盡力氣後被我推向了空中。我在他旁邊的秋千上坐下，腳用力一蹬也跟着蕩向了空中。側過頭看蕭明朗，他笑了，唇角上揚。

他轉過頭來看我，于是我看到他的牙齒很白很白。可是沒有珍珠那樣白亮，但是他咧開嘴笑的時候會有淺淺的酒窩，會讓他更好看一點。

“蕭明朗，以後我就叫你明朗，可以嗎？”我雖這樣問，但心裏卻已經決定，無論如何我都要蕭明朗答應，哪怕是威逼利誘。

“嗯。”他點了點頭。

秋千停止蕩動的時候我問蕭明朗，“剛坐你旁邊的時候你不跟我說話是不是因為你生我的氣啊，因為我搶了你的花？”我一直很奇怪，蕭明朗應該不是心胸狹窄的人啊，特別是在和他日漸熟識之後，更是猜不懂他當初的冷漠和不理不睬。

蕭明朗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晶亮的眼睛也變得黯淡無光，最後連他的臉上也浸染了憂傷。我的心一下子就痛了，後悔自己問了這麽個問題。我知道他一定很想念他媽媽了。我想他一定很愛很愛他媽媽吧！雖然好奇心未減反增，卻不敢再開口說什麽，連“對不起”三個字都不敢說。

當秋千完全停下來的時候他終于開口：“我沒有生你的氣。”他朝我勉強地笑了一下，努力地樣子讓我心裏泛酸，有些想哭。

“我知道你沒有帶多少錢，可是你卻想都沒想在我願意出20的時候跟我賭一次。我想你要送花的那個人一定是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沒有和你搶。開始的幾天不和你說話是因為我和你還不太熟。而且，那幾天因為想媽媽也沒和別的人說話，并不是因為生你的氣。”

雖然他的臉上還是那麽地悲傷，可是我知道他現在不難過了。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想起了奶奶。只是，記憶裏的那個畫面依然模糊。

“不傷心，好嗎？”我看着他，現在的他任何人看了都會心疼吧，像個被遺棄的孩子。我想安慰他，可是卻發現自己可以用來安慰他的話少得可憐。

轉過頭的時候看到有葉子掉落，滿到枯黃。再過幾天就是國慶節了，10月了，應該是秋天了吧。然後不知怎麽地，心裏突然就不安起來，總覺得在這個秋天裏會發生什麽重大的事情。不知那将會是怎樣的一件事，是好還是壞呢？

我沒有聽到蕭明朗說了什麽，也沒有看他，不知道他是否答應我不傷心。轉過頭再看他的時候他正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我，讓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麽。我沒問，只是說：“雖然你媽媽離開你了，可是只要你沒忘記她，她就一直活在你的心裏。”

蕭明朗用探尋的目光看我，那樣的目光，仿佛是要把我所有的記憶都挖出來看一樣。在我有些害怕的時候他突然說：“這句話我十年前聽過。”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們做朋友吧！”他看着我，很認真地說。那雙珍珠般的眼睛像水鑽一樣光亮，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嗯。”我點頭。我早就想和蕭明朗做朋友了，他那麽好，那麽善良。只是我沒想到會是他說出來的。

我看着蕭明朗笑了，像春日裏最明媚的陽光。

我總是看到魏伫彬很燦爛地笑，仿佛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傷心似的。我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呢，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會發出晶亮的光，很像十年前遇到的那個小女孩的眼睛。雖只見過一面，可是我記得她的眼睛像清澈的水。當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覺得她就是那個小女孩。可是怎麽可能呢，我們明明才見過沒多久。

我知道伫彬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因為我在想媽媽的時候很難過了，她也跟着難過了。她說“不傷心，好嗎？”時的語氣都是悲傷的。

我覺得所以懂得關心別人的女孩子都是好孩子。

——摘自蕭明朗的日記

我在笑的時候覺得很累，全身乏力像是失去了支撐，抓緊秋千的手漸漸地握不住。擡手想測額頭的溫度，卻從秋千上摔了下去。

沒有堅持到最後嗎？會被蕭明朗發現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