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今天吃糖了嗎(四十九)
時隔三個多月, 顧偕深将溫宛帶回了家。
但他心情格外沉重,溫宛或許是着了涼,額頭很燙, 小臉燒得通紅。
醫生已經提前在家等着了。
顧偕深把人抱回房, 脫掉溫宛身上的羽絨服, 将他塞進柔軟的被窩裏。
醫生做完檢查說:“沒事,有點發燒, 打一針,讓他好好休息下。”
“那他什麽時候會醒?”回來的路上, 顧偕深叫了他幾聲,溫宛都沒反應。
“他太累了, 讓他多睡會兒。”醫生說。
溫宛一覺睡到了第三天下午,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住了兩年多的房間,怔怔的。
有些口渴。
剛用手掀開被子,就聽到了低沉的男性聲音。
“醒了?”
冷冽的雪松氣息将他團團包裹住, 顧偕深的聲音帶着一貫的冷意, 神情淡淡的, 但動作卻放得很輕。
溫宛在他的幫助下, 緩緩坐起來。
顧偕深盯着溫宛喝完一整杯溫水。
溫宛恹恹的, 喝完躺下繼續睡。
顧偕深白天去了公司, 托顧母過來照顧一上午, 他回來時, 顧母還在, 她病情好多了, 能到處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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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出來。”顧母将手裏的毛巾放下, 讓費姨照看下溫宛。
母子倆坐在默契地走到外面談話。
“你和糯糯, 你們兩個到底怎麽了?”
顧偕深說:“沒什麽。”
顧母說:“你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
聽到母親這樣問,顧偕深知道她還是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消息。
顧偕深對母親的試探感到無奈:“他提了離婚。”
顧母狠狠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你啊!”
“我沒同意。”
顧母看着他,忍住那點怒氣,“既然把人接回來了,那就好好照顧他。”
送走顧母,顧偕深進了溫宛的房間,走到床邊看着溫宛的睡臉,情緒有些微的波動。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因為自己總是被溫宛所影響而感到厭煩,現在開始慢慢有些不同。
他依舊渴望親近溫宛,卻願意給溫宛時間。
溫宛還是昏睡不醒,醫生沒說溫宛什麽時候會醒。
顧偕深檢查下他的情況,喂他喝了點水,放溫宛好好睡着,他回到書房處理公事,将門敞開,随時注意着外面的動靜。
溫宛再醒過來,知道自己這是在哪兒,翻身下床,踩在厚厚的地毯上,雙腿還有點發軟,他扶着牆,往玄關走。
察覺到有人,那只黑色的寵物狗撲到溫宛腳邊,哼唧撒嬌。
聽到聲音,顧偕深立即離開書桌。
久違的陽光,透過挑高的落地窗,灑落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溫宛靠在走廊的牆上,好像還有點昏沉。
溫宛聽到腳步聲,回頭見是顧偕深從書房出來,他穿着件白色襯衫,袖子卷起,戴着藍牙耳機,一副正在辦公的打扮。
顧偕深在語音裏說:“你們先開會。”
他摘下藍牙耳機,朝着溫宛走過去。
溫宛躲避不開。
顧偕深擡手,用手心試試溫宛額頭的溫度:“不燒了。”
溫宛別開臉,蹲下去穿好鞋襪,拉上拉鏈,把圍巾往臉上捂,隔着圍巾,悶聲道:“顧先生,我回去了。”
眼看溫宛要走,顧偕深內心有種無能無力的挫敗感。
睡着的溫宛,乖乖的。
一醒過來就鬧着要走,他想把人攔下,又怕把他弄哭。
在溫宛清醒之前,顧偕深就在思考如果溫宛要走,他該做些什麽。
顧偕深無數次跟自己說冷靜點,不要吓到溫宛。
但是一聽到溫宛要走,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留下溫宛,下意識拉住溫宛。
氣氛一下冷下來。
顧偕深去抓他胳膊,溫宛不讓。
高大的身材擋在溫宛面前,像搬不走的山。
溫宛打開防盜門,顧偕深腦子裏一片空白,反手扣住溫宛的手腕,要将人往懷裏帶。
“別走。”
溫宛眼睛紅紅的,顧偕深就是拉着他不放。
他還病着,嬌氣得很,眼淚一下掉了下來,淚珠從臉頰滾落,砸在顧偕深的手背上,很燙。
顧偕深悻悻的,放開溫宛。
将溫宛帶回來簡單,留下來可不容易。
沉默片刻,顧偕深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前段時間,他确實昏了頭,除了工作的時候還能專注點,其餘時候都被溫宛的情緒所左右,但既然把人帶回了家,他就再也不會放人走。
顧偕深是個商人,還是異常聰明的那種。
這段期間,是兩個人結婚以來接觸最多的時候,顧偕深慢慢弄懂了溫宛思考問題的方式。
他慢慢放開溫宛:“要走也行,但有個條件。”
溫宛認真聽着。
顧偕深說:“你嫁給我這麽久,顧夫人對你還算不錯,你想離婚,總得問過她的意見吧。”
他掏出手機,找到顧母的電話,硬塞到溫宛手裏。
“想讓她傷心,你盡管打。”
溫宛沒想好怎麽跟顧母交代,當初他答應了顧母,不會輕易跟顧偕深提出離婚的,但離婚又确實是他先提出來的,顧偕深說的也沒錯。
溫宛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手指懸在屏幕上,要按不按的,顧偕深等在旁邊,覺得時間無比的漫長。
溫宛想到顧母的溫言細語,他打不出這個電話。
顧偕深留意着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溫宛吸吸鼻子,擡頭望着顧偕深,臉上的神情近乎無助。
顧偕深走到他面前蹲下,放低聲音道:“留下來好不好。”
溫宛輕輕咬了咬唇, “要回去的。”他有工作,直播的設備都在家裏。
“你不是打算搬家嗎?”
溫宛睜大杏眼,奇怪他怎麽知道自己想搬家。
顧偕深摸懂了溫宛思考的方式,就好像一直蝸牛,遇到事情就想躲到殼裏不出來,只想以妥協換取沒有争吵,如果鄰居總是吵鬧,溫宛一定會是退讓的那個。
而他怎麽養成了這樣的性格,顧偕深都不願意去細想。
他句句說到溫宛最關心的點上,溫宛愣愣的。
“你搬家,萬一還不如現在住的怎麽辦?”
溫宛說:“不會的。”
顧偕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這麽确定?”
溫宛抓着羽絨服的拉鏈扣,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要麽租個好點的,要麽買一套。”顧偕深給了溫宛兩個選擇。
但買房子的話,不能買在離他太遠的地方,因為他們要瞞着顧母,如果顧母要來這邊,溫宛就得過來裝裝樣子。
雖然理由有些牽強,顧偕深都沒有把握能說服溫宛,但溫宛竟然相信他的說辭,點了點頭。
顧偕深完全不給他思考的機會。
“還有一件事,秦助理幫你把直播間準備好了。”
溫宛睡着時候,他讓秦助理跑了一趟,秦助理愛打游戲,平常關注的主播也挺多的,用什麽設備直播他門清,将一整套設備都買了來。
顧偕深打開一間客房的門,将溫宛推進去。
直播間裏,電腦、桌椅和攝像頭,包括柔光箱和補光燈都準備好了。
顧偕深雖然不讓他走,但言語裏都透露出不會強行把他留下的意思。
他随時可以走,也許是這樣給了溫宛一點安全感。
顧偕深對着他好像沒什麽親近的意思,也不像從前那樣,緊緊盯着他不放,拉出了點距離。
“要留下嗎?”顧偕深問。
溫宛“嗯”了聲,模樣很乖。
他剛剛哭過,臉頰還帶點淺粉。
顧偕深心底軟軟的,聲音還是如往常那樣冷淡:“好了,我還有工作,你自己看看吧。”
他走了出去,順便将門帶上。
溫宛站在客房中間,看着這間明顯裝修得更為專業的直播間,有些羨慕。
他自己準備的相機清晰度已經非常高了,但還是因為燈光的問題,有些細節觀衆通過鏡頭很難看清楚。
如果這套設備實用效果不錯的話,溫宛準備把自己現在用的那套設備換掉。
就是住的地方确實是個問題,好的地段,好小區房租高,便宜點的,就跟現在的住得地方差不多。
溫宛拿出手機,登錄自己的賬戶,将錢轉給顧偕深。
顧偕深也沒拒絕,點了接受。
溫宛下午一般不直播的,他坐在陽臺,曬了一下午的太陽,身上那點酸痛就好像被陽光治愈了,溫暖舒适,連冬季一片凋零的中央公園都好看許多。
顧偕深結束工作,出來看到溫宛坐在陽臺的椅子上,他走過去,順着溫宛的視線朝外望望,夕陽挂在城市的天際線,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去做飯。”
他的态度跟從前一樣,保持着距離,讓溫宛不太抗拒。
不過溫宛想起一件事,欲言又止的。
顧偕深知道溫宛一定看過傅夏的自拍,他無法就自己那天的行為作出解釋,确實是他跟季則喝酒,喝得太醉,給了傅夏進來的機會。
即使當時他不省人事,錯就是錯,顧偕深不會允許自己再犯。
當着溫宛的面,他從不發誓賭咒。
顧偕深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他曉得溫宛介意傅夏的存在,淡淡道:“以後不會再讓他進來了。”
“可是,顧先生……”
“我餓了。”
顧偕深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顧偕深發現了,每當他想要接近溫宛,對方就會退縮。
而如果用往常的态度,溫宛又會自如起來,他不習慣顧偕深的變化。
溫宛在廚房做飯,顧偕深待在客廳裏翻看資料。
等到溫宛做飯做到一半,他進了廚房。
溫宛倒了一杯現榨的猕猴桃汁給他,他注意到顧偕的嘴唇起了皮。
顧偕深端着杯子,站在旁邊看溫宛忙。
他的那條粉色圍裙,被傅夏穿過,然後讓顧偕深扔到了垃圾桶,現在只有家政阿姨留下的格紋圍裙。
鍋裏熱着油,溫宛将切好的蔥蒜下鍋,翻炒幾下,倒進佐料和酸菜翻炒,然後加入高湯,煮開以後,将片好的魚肉倒進去,冬天的時候,他會稍微加一兩個泡椒在裏面,辣味很淡,但很提鮮。
溫宛不太習慣跟顧偕深待在一塊兒,只有做着事情能稍微轉移下注意力。
顧偕深看他有點沉默,知道溫宛不喜歡自己在這裏,他喝了果汁,将杯子放到水龍頭下沖洗幹淨,扯了紙巾擦擦手,退到外面去。
晚餐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吃,吃完後,顧偕深起來收拾碗筷。
溫宛說:“顧先生,我來吧。”
“不用。”顧偕深利落地将碗筷放到水槽裏,拿起塑膠手套帶上。
“還是我來吧。”溫宛遲疑道。
顧偕深不搭理他,打開水龍頭,往池子裏倒了點植物清洗劑,攪出泡沫,默默開洗。
溫宛有些猶豫,見顧偕深沒叫他,才起身回了房。
溫宛在床上躺下,打開平板,準備将前幾天看的劇追完,顧偕深進來了。
“顧先生?”
醫生說溫宛可能有些神經衰弱,睡前讓他喝點牛奶。
顧偕深端着熱好的牛奶遞給溫宛,“喝了再睡。”
他盯着溫宛喝完牛奶,拿起牛奶杯,彎腰在溫宛臉上貼了一下。
“早點睡。”
聲音冷淡。
動作快得溫宛都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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