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今天吃糖了嗎(七十四)
運功過後的第二天, 溫宛趴在床上哭,眼淚吧嗒啪嗒的掉。
顧偕深知道他嬌氣,有些心疼, 摸摸他的臉, “很痛嗎?”
溫宛哭着點點頭。
全身上下好像哪裏都痛, 他下不了床。
好不容易下床去趟衛生間,腿一直打顫, 被顧偕深抱進去,又抱了出來。
溫宛跟顧偕深說自己不要再鍛煉,什麽運動都不适合他。
他不想要肌肉了,只想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就好。
緩了一陣, 顧偕深幫他穿好衣服。
吃好早餐以後, 溫宛去工作室處理事情。
“把你的手機給我。”
顧偕深敲開工作室的門, 問溫宛要他的手機。
溫宛正抱着電話猶豫,他還記得楊琳跟自己說過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該打過去。
顧偕深知道溫宛跟他那個女同學單獨聊了幾句, 大概是跟溫宛求助。
他将楊琳父母的電話發到自己手機裏, 對溫宛說,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顧偕深一向不愛管別人的閑事, 他的精力大多放在工作和溫宛身上,不給旁人一個眼神。
但是他不管,溫宛肯定會放心不下,與其擔心溫宛偷偷跑出去, 倒不如他來接手。
溫宛也覺得這種事交給顧偕深比較好, 人情世故他不太懂的。
将工作室剩下的賬目跟財務核對好, 溫宛上微博幫小陳打理下賬號。
結果有人@了小陳的微博, 發來一個熱門視頻。
視頻的畫質清晰, 鏡頭拉得很近,道路兩邊是巨大的紅杉樹,在濃霧中呈現出異常靜穆的氛圍。
拍攝者是在去上班的路上,他是星城國家森林公園的管理人員,同時也是一名生物學家,像往常那樣,進入紅杉林地帶例行巡查。
這個季節,會有很多小型哺乳類動物在紅杉樹下坐窩,順着附近的小溪流查看,可以發現各種幼崽跟随母親活動的痕跡。
他們一行人帶着攝像機,想為今年的宣傳片拍攝一些鏡頭。
沒想到今年的極端天氣太頻繁,溫度時常處于零下二十幾度,确實不适宜繁育。
只是選擇在此産崽的貍貓和兔子都不見蹤影,這種情況比較少見,因為它們完全可以躲在紅杉樹中空的根部取暖。
紅杉林裏到處都是土坑,挖得亂七八糟。
一般哺乳動物都會給窩墊上枯草,這些土坑就那麽放着,有這種習慣的,多半是不需要供暖的冷血動物。
他們在一棵巨大的紅杉樹下等了半個小時,拍到一條渾身布滿黑色鱗片的蛇,它嘶嘶叫着,從泥土裏冒出頭來,在地面上游走。
這麽冷的天氣,它們居然沒有冬眠。
走這個字很形象,因為在蛇腹底下出現了兩只肉爪,他們利用工具将其捕捉,放到籠子裏近距離觀察。
經過讨論,他們猜測也許正是因為黑蛇的到來,才使得小型哺乳動物不再接近這裏。
視頻拍到這裏就結束了。
只是視頻下面的評論特別多,有一條被頂到了熱評第一。
【請盡快聯系視頻的拍攝者,懷疑他會有危險。】
接着這條評論底下有人回複。
【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拍到了什麽東西,趕快走,頭也不要回。】
【來不及了,剛剛得知消息,這幾名工作人員都失蹤了。】
有人将視頻某個片段截出來,做成了動圖,畫面被無限放大,濃霧中,似乎有一個黑影正在逐漸靠近。
很多人都被這張動圖吓得不輕,加上工作人員失蹤,關于大霧的讨論沒什麽平臺還能壓得住。
除了星城的電視臺當天還在播放娛樂綜藝,大小平臺都在熱議失蹤事件。
視頻是很早之前拍攝的,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其中一位工作人員的家屬實名發博,證實星城國家森林公園的工作人員失蹤的消息屬實。
她還貼上失蹤現場的視頻和幾張照片。
照片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地面上厚厚的紅杉落葉被血水浸透,染紅了下面烏黑的落葉泥土,透露着某種不祥。
大面積的血跡,已經凝固成鮮紅的冰晶,通過采取血樣,分析出這是人血。
這麽大的出血量,就算人沒死,也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
血跡的旁邊,還有一個用混合着血水的泥土堆出來五芒星。
“我丈夫是某科普博主的忠實粉絲,因為他相信大霧天氣沒有任何危險。”
“我丈夫确實經常在這樣的天氣深入叢林,沒有遇到過任何超常所見的生物,一直到他失蹤。”
這名用戶@了小陳,“您好,我是其中一名工作人員的妻子,你能出來說句話嗎,我現在真的很害怕,我看到你上線了,求你告訴我,他會不會有事?”
小陳發消息讓溫宛別回複,他開啓了自己的直播間。
鏡頭裏的小陳看起來跟平日沒什麽區別,他是那種一整個夏天就穿件白色T和藍色牛仔褲的人,冬天每天穿着深色羽絨服,帶條黑色圍巾,能節約則節約。
他頭發長了些,精神狀态不錯。
小陳沖鏡頭揮揮手,跟觀衆問好。
他的個人情況跟溫宛差不多,不過小陳還要更加孤獨一些。
在決定一起創辦工作室之前,小陳跟溫宛有過幾次深入的聊天,沒有什麽秘密隐藏的那種。
小陳認為畢竟是要一起賺錢的關系,至少雙方得互相了解下為人,包括家庭情況、學歷和工作履歷這些,避免因為前期溝通不到位,後期出現扯皮的情況,
溫宛是自小被抱養了出去,小陳是跟着親生父母長大的,但他的父母感情不睦,時常打架,家裏沒有安寧的時候。
小陳父親對他母親的家暴越來越嚴重,直到最後一次,小陳母親再也忍受不了無休止的辱罵和毆打,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會兒小陳剛剛七歲,記憶有一些混亂,因為怕母親回家見不到人,在來星城之前,他都住在原來的房子裏,卻沒有等到人。
“在這裏,首先要感謝我最好的合夥人,他很優秀,給了我最大的包容,允許我偷懶一段時間。
你放心,等我直播完,一定會回來給你當家居館的店長。
今天是我再一次為大家直播,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如果有人在大霧裏失蹤,我确實應該替大家到現場去看看,那麽現在,我就出發了。”
溫宛給小陳打電話。
小陳是用手機在直播,他沒有接通電話,而是對着鏡頭說,“糯糯,我現在不方便接你的電話。”
他将車停下,打開車門下去了。
小陳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雖然用了手持穩定器,但畫面還是有些抖。
走了一段路,小陳從一條結冰的小溪上跨過去,進入了紅杉林。
這些紅杉,至少有幾百年的樹齡,直徑大多在六七米左右,高度超過七十米,高聳入雲,樹冠遮天蔽日,人站在樹下,會自然而然産生點類似驚嘆和敬畏之情。
小陳還走到一棵紅杉樹下方的空洞裏試試高度,裏面黑洞洞的,在他身後似乎還有很大的空間。
鏡頭裏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畫面,很多人卻叫小陳別再繼續直播了。
【UP主,你真的看不到嗎?】
【這個直播,成功的令我感到害怕了。】
【別播了別播了別播了,算我求你。】
溫宛在鏡頭裏看到了細細的身影,小陳卻看不見。
小陳看到觀衆發送的彈幕,好奇地問:“你們都看到了什麽?”
溫宛給小陳打電話,他依舊沒接。
他不死心地沿着出事的地點走了一圈,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在紅杉樹下發呆,沒有了說話的聲音,畫面也跟着靜止。
觀衆在直播間急得不行。
【怎麽還發起呆來了?】
【感覺很不對勁,UP主快離開這裏。】
【UP主你已經盡力了,你又不是專業調查人員,到此為止吧。】
過了幾分鐘,小陳回過神來,調整了一下鏡頭,
他對着鏡頭說,“好吧,聽你們的,今天就到這裏,過幾天我再來一次。”
“好冷啊。”他縮了縮脖子。
回去的時候,小陳一路沒有中斷直播,他開車回到內城,還在小區附近的甜品店排隊買了杯奶茶。
到了明亮的光線下,才看清他身上和頭發上沾着的紅色落葉。
小陳住的地方,沒有固定車位,他只能将車停在外面,走路回家,跟觀衆聊着剛才的事兒。
路燈閃了閃,小陳搖晃着手裏的大杯奶茶,對着鏡頭說:“這間店的啵啵口味特別好喝,我以前的女朋友很喜歡。”
他剛插好吸管,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又說了一句。
“等等,我好像看到認識的人了。”
他舉着穩定器一路小跑,鏡頭不斷搖晃着,偶爾拍到小陳的側臉,他似乎在笑,但看起來更像在哭。
後來路燈又暗了下去,鏡頭黑乎乎一片,只能聽到點聲音。
“媽?”
即使沒有畫面,光聽聲音,都知道小陳現在很激動。
後來連聲音都沒了,直播間的畫面就停在一片黑幕中。
溫宛給小陳打了很多通電話,能打通,鈴聲正常地響着,就是沒人接。
顧偕深從公司回來,在陽臺找到溫宛,他蹲在地上,看着那盆番茄。
是那盆已經死掉的番茄,溫宛到現在都沒處理。
顧偕深将他抱到客廳的沙發上,蹲下來看着溫宛,“我聽阿姨說,你下午一直在給小陳打電話,他到現在都沒接你電話嗎?”
溫宛點了點頭:“沒有接。”
“你知不知道他住哪兒?”
溫宛當然知道,把小區名字連同具體的門牌號都告訴他了。
顧偕深摸摸他的臉,有些冰涼,輕聲道:“好了,你別擔心,我馬上叫人過去看看。”
“很快就會有消息,我們先吃晚飯好不好?”
溫宛搖頭:“不餓。”
顧偕深去廚房盛了點排骨湯,溫宛喜歡炖湯,也愛喝湯,到了冬天阿姨每天都會炖點東西。
溫宛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繼續撥通小陳的電話。
“稍微吃點好不好?”
顧偕深用勺子舀了點,送到溫宛嘴邊。
在他再三要求下,溫宛才轉頭,喝了一小口就不肯再喝。
晚上十點以後,派去的人說已經查看過了,沒人在家。
他們在溫宛說的那條路上,也沒有任何發現。
溫宛因為這件事一直沒去睡覺,洗了澡以後就在客廳裏等着,從顧偕深這裏聽說沒找到小陳,他睜着大大的杏眼,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
“不早了,你該睡覺了。”
顧偕深不願意他為這件事太過擔心,簡單的說了一下,将他抱回房。
溫宛被他放到床上,卻不肯閉上眼睛。
看到溫宛這樣,顧偕深翻身上了床,将人抱到懷裏,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低聲哄着:“睡吧。”
“我看到了的。”窩在他的懷裏,溫宛小聲地道。
他把上次從電視臺回家看到了什麽,都跟顧偕深說了。
顧偕深“嗯”了一聲,說了句“我會幫你找到小陳”繼續哄着他睡覺。
溫宛漸漸打起了哈欠,閉上了眼睛,卻還蹙着眉頭,似乎有些不安。
顧偕深在他臉上親了親,才讓溫宛皺緊的眉心展開。
手腕上的黑色手環隐隐發燙,發出紅色的暗光,顧偕深冷冷地看着,随手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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