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實際上,他和明祺只是同母,明祺并不是我的孩子。”

“什麽?!”這回連蕭一諾都驚訝地瞪大了眼,卡斯珀剛好在喝水,差點被嗆到,連連咳嗽了幾聲。

“所以,無論是‘明祺’還是逆戰,都是那個人留下的東西,當然是要留給明祺的。”蕭淩說得有些不情願,不過很快又強調,“我是真的把明祺當女兒看待的,不管血緣如何,她永遠是我的女兒。”

蕭一諾一聽就知道蕭淩并不太願意提起“那個人”的事情,所以倒也聰明得沒有問,“告訴他又怎麽樣,他既然對這些有了那樣的野心,無論該不該屬于他,這種人都不會停手的。”

蕭淩沉默,倒是蕭随湛疑惑地說,“看你們的意思,似乎下手的人一定是鴻飛啊,可那不是那個刺殺者的一面之詞嗎?鴻飛不至于對一諾下殺手吧?

蕭一諾站了起來,淡淡說:“爺爺,我現在也不為難你,一旦我找到了證據,還請你給我一個交代。”如今他能做的只是給蕭淩一個緩沖的時間。

現在的他,還不适合和蕭家徹底鬧翻,而蕭淩恐怕心中也是左右為難,蕭一諾可以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感情是真的,就算以前從未見過面,但是蕭淩一定十分寵愛蕭明祺,否則以他的硬派性格,不至于對自己這麽和善,而且從一開始就将一切講得那麽清楚,甚至堅拒了自己将“明祺”交給蕭家的建議。

他是真心為自己好的,不管怎麽樣,這一點不能抹殺,蕭鴻飛的錯不是蕭淩的錯。

蕭淩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口吻卻堅定,“你放心。”

蕭一諾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他要的,也只是這樣一個承諾而已。

只要蕭淩不偏袒蕭鴻飛,那麽他對蕭鴻飛做出什麽,蕭淩也是無話可說的吧?

等走出蕭家,卡斯珀才說:“準備動手?”

蕭一諾轉了轉中指上的結扣戒指,“現在聯邦能調動多少人手?”

“蕭鴻飛現在是在聯邦第一醫院a9幢t-217室,不過現在對他動手可不容易,自從刺殺者透露出他是利蒂西亞入侵事件的策劃者之後,他就受到了聯邦警方的監控,他畢竟是一名中将,到底還是受到聯邦保護的。”

蕭一諾“嗯”了一聲,随即譏諷地說:“這些警方能調查出什麽就有鬼了。我準備調薩裏爾去前線,他在那裏經營的時間雖然很久,但是別忘了,‘明祺’和前線一直有聯絡,那裏有‘明祺’的機修師常年駐紮,最新的一批機甲剛好要送去前線,讓薩裏爾帶着幾個人去,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麽。”他的眉目清冷,“就算不是與我有關,我就不信蕭鴻飛的手腳一直這麽幹淨,能把手伸到利蒂西亞裏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常年在前線,在首都星卻有這樣的力量,實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卡斯珀點點頭,“除了我這次帶來聯邦的那十一個人,最新的一百名死士也已經潛入聯邦,還多虧烏爾麗卡夫人的幫忙。”薩菲隆家族在邊境上的經營絕對不是皇室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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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麽。”蕭一諾平靜地看向他,“派二十名死士,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全力刺殺柏西·拉法蘭,記得不要留下把柄,讓其他人認為是和齊齊一夥的更好。”

卡斯珀一笑,“我做事你放心。”他早就已經學會了做事不留痕跡,再不是從前。

“我找一下安迪,你先回去。”到了公寓樓下,蕭一諾忽然說。

卡斯珀頓住腳步,詫異問:“又怎麽了?”不是都打過招呼了嗎?

事實上,任何一個和初戀鬧得相當不愉快的人,不管那個初戀還介意不介意,自己總是不願意再看到那個人的,等同于卡斯珀現在面對安迪的心理,除非必要,他寧願把安迪當做陌生人,這并不是因為他還在乎,只是因為他早已經想得很明白,安迪那種人,和他是連朋友也做不成的,上輩子過成那樣根本就是活該。

分手最大衆的理由叫做性格不合。

他和安迪,那純粹就是真正的性格不合,不合到做朋友都困難,做戀人的話哪裏會有什麽好結局,再怎樣努力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有正事。”蕭一諾擺擺手,見卡斯珀磨磨蹭蹭的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着去,終于一笑說:“安迪似乎在程序上有天賦,我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幫個忙,如果不行我再想辦法。”有外挂的人不利用那是傻子。

卡斯珀正色說:“我以前和你說的事你注意一下,我真的不是說笑。”

蕭一諾點頭,“我知道。”

等同安迪通了話,在休息室裏看到安迪那燦爛到不像話的笑容時,蕭一諾忽然覺得卡斯珀的提醒真的相當有必要啊……

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安迪,你能不能進入人口管理系統?”蕭一諾開門見山。

安迪訝異,倒是沒猶豫就回答:“可以試試。”

“那麽,請幫我對比一下亞歷克·巴爾夫的DNA……”亞力克·巴爾夫,那位無辜喪命的利蒂西亞學生。

安迪進入網絡,脖子上的項鏈微微一閃,蕭一諾只當沒看見,只盯着安迪面前薄薄的虛拟屏幕上飛快下滑的一片片數據條,耳邊安迪敲打鍵盤的聲音噼噼啪啪地傳來。

“……查到了,兩個人,奧德·巴爾夫,應該是他的父親,貝絲·喬克,十年前已亡,應該是他的母親,噢,看來他也是一名私生子,他的父母并不是夫妻。”

“那麽,請把我消除貝絲·喬克的個人信息可以嗎?”本來還想着如果父母都在,還要看看他有沒有死亡的近親什麽的,結果他的母親就是已經過世的人。

“為什麽?”安迪擡起頭看向蕭一諾。

這個時候的蕭一諾手撐在前方桌子上站在安迪身後,眼睛看着虛拟屏幕,呼吸卻離安迪的臉頰很近。

他并沒有在意,只是盯着屏幕上那條關于貝絲·喬克的個人信息,唔,舞女,十三年前失蹤,十年前發現屍體,确定已亡……看來是個不會引起人注意的小人物……

安迪卻悄悄地紅了臉龐,蕭一諾專注的時候,那雙藍眼睛那樣漂亮,明明是與自己相似的藍眼睛,為什麽能那樣吸引人呢?

“能幫我避免一些麻煩。”蕭一諾微笑着回答安迪的問題。

安迪臉上發燒,頭腦一熱,再顧不上其他,義無反顧地編寫了一條代碼直接替代了貝絲的個人信息,從此不管是生還是死,都不會有貝絲這個人的存在。

只要能幫到蕭一諾,這點小忙算什麽呢?

——

沒出幾天,那夥刺殺蕭鴻飛與柏西·拉法蘭的人再度出現,聯邦警方終于得到了一具兇徒的屍體,這是用柏西數名下屬的性命換來的,可見兇徒的悍勇。

“這不一定就是一夥兒的吧?”警局裏,東丹翹着腿晃着身體盯着屏幕上那具面貌平凡的屍體說,“畢竟,第一次刺殺的那位,可是用一種奇怪的巨大團花重傷了蕭鴻飛中将的。”

一名警服穿得整整齊齊的中年警員不滿地瞥了一眼東丹才說:“看到這刺客手臂上的刺青沒,這團花的模樣完全一樣,要知道,就算是在新聞裏,那名刺客操作的團花模樣都是沒曝光過的。”他指了指桌子,桌子上正擺着一張齊齊的溯藻完整正面清晰照。

東丹皺起眉說:“那名學生的身份調查清楚了沒?”

中年警員端正了面容,“很難查得清楚,他本來就來自塔隆星,那個地方相當混亂,連他的父親都說不清他的身世,通過DNA檢測只能檢測到他确實是他那位父親的孩子,卻完全查不到他的母親是誰,他父親堅稱他的母親只是酒館裏一個舞女,很多年前就失蹤了。”

旁邊一個小警員怯生生地說:“不是很早以前就有了驗證錄入系統嗎,怎麽會查不到他母親的DNA?”

“奇怪的就在這裏,聯邦的人口管理系統裏,完全查不到與他DNA匹配的女性。”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說起來那小子原本只是一個平凡的利蒂西亞三年級學生,怎麽一死忽然身份就神秘起來?

東丹跳了起來:“行了,你們繼續頭疼吧,今兒晚上老爹勒令我早點回家!”說完他擺擺手,就這麽走了。

原本出于親屬避嫌的緣故,東丹是完全沒有資格參與蕭鴻飛遇刺一案的,畢竟蕭鴻飛算得上是他的親叔叔,不過,東大公子是什麽人,他只不過關注一下案子,并不親自參與調查,誰也說不了他什麽。

東丹一出警局,就直接聯絡了蕭一言。

而當天晚上,蕭一諾就知道了警局的判斷結果。

真是奇怪,原以為那刺青只是能讓警局有些懷疑,怎麽會一下子就确定呢?畢竟卡斯珀說過,內厄姆星人的溯藻形态各異,顏色缤紛,他并不能保證刺青與齊齊的溯藻全然相符,只是用他印象最深的那個溯藻做的模型給那些死士的手臂刺青,不過相似也能讓聯邦警局有些關聯性的猜測吧?

怎麽會這樣就确定了呢……除非齊齊的溯藻——

蕭一諾猛然間跳了起來,他覺得,他有了一個很令人震驚的猜測!

大步走向書房,他的心髒都突突跳了起來,不會這樣巧合吧?

書房的門一開,他剛走進去就感到一股冷風灌了進來,蕭一諾頓時一怔。

那面被齊齊割破的落地窗早已經修好,可是——

只見那還沒撤走的生态魚缸裏,那條熟悉的小美人魚氣息奄奄地趴在魚缸邊上,不知道哪裏受了傷,魚缸裏的水都被他的血染成淺紅色。

“諾諾。”他擡起頭,驚喜地盯着蕭一諾,笑得好看極了,帶着幾分天真純然。

這是一條還沒長大的小美人魚,淺紅色海藻一樣濃密的頭發,淡青色的魚尾,面容秀麗皮膚雪白。

“我今天就要成年啦,諾諾。”齊齊輕聲說着,“我怕以後你認不出我,所以不管怎麽樣,都要再來見一見你。”他美麗的眼睛盯着蕭一諾,“我知道不能再住在這裏了,哪怕在這裏只是偶爾能見一見你,哪怕你都不願意和我說話,我還是希望能這樣安安靜靜地一直陪着你……”

他的淺紅色頭發顏色漸漸變深,開始變得柔順,輕輕飄散在水面上,像一匹綢。

他的魚尾開始抽長,原本的淡青色魚鱗開始一片片脫落,一片片地沉入水底,閃閃發光就像一片片薄薄的淡青色半透明玉片。

然後,露出一條布滿晶瑩的銀白色魚鱗的修長魚尾,那個熟悉的齊齊,臉頰拉長,眉眼變得那樣陌生。

蕭一諾很想奪門離開,很想把那幾架戰鬥機器人招過來,很想叫在樓上的卡斯珀,可是他只是僵硬地站着,連動都動不了。

似乎在這個空間裏,有一種奇特的磁場。

齊齊在一瞬間長大,幾乎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哦不,是另一條魚。

他淺白色的眼睫下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深邃到幾乎讓人窒息,如果說未成年的齊齊是一種人類無法拒絕的美麗,那麽成年以後的齊齊,就是一種深淵一樣的誘惑。

那是一種完全沒法形容的震撼!

可蕭一諾所震驚的不僅僅是這樣,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模樣,第一次,是在卡斯珀的微型立體投影裏。

珊瑚紅的頭發,銀白色魚尾,可在投影裏,卻根本無法表現眼前齊齊氣質風貌的萬分之一。

“諾諾,我愛你。”齊齊說,連聲音變得弦樂般的悅耳,卻那樣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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